“正式合作之前，我们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莫娜转着手里的香烟，将它折成两截。

“27号那晚你就在现场吧，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是凶手？”

“……”

她这么说着，脸上却笑眯眯的，一点也不像在担心杀人犯的问题。

“哈，”艾米莉干瘪瘪地笑了一声，“这个问题，我也挺希望有人来回答的。”

“……什么意思？

“那天晚上我的脑袋挨了好几下，直到现在都晕晕乎乎的，不单想不起当晚发生的事情，就连近几年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噢~”莫娜拖长语调，“怪不得你身上透着一种不经世事的清澈，感觉下一秒就要拖着行李箱去进行什么‘我能去任何地方’的旅游，然后买些自觉很酷实际不知所云的纪念品回来……例如锁链什么的。”

艾米莉：“？”

“抱歉，认识的人里有这么个蠢货，不知不觉间就带入思考了，”莫娜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你不会介意的吧？”

“你的朋友跟我有什么关系，”艾米莉瞥她一眼，从外套内衬里掏出笔记本，“虽然我没办法告诉你当晚发生的事，但结合目击证词和警方资料仍旧能推断出不少事情。”

她将笔记翻到空白页，提笔画了两条平行线，左上部分标注长方形垃圾桶位置，右侧正中部分标注受害者尸体。

“这个火柴人是面朝上还是面朝下的？”莫娜问。

“没画五官当然是面朝下了……你不是随在这之后就抵达现场了吗，情况有变化？”

“事实上，我是在这一端的外围目击到的，”莫娜指了指垃圾桶左侧的位置，“那条小巷左右都没有路灯光源，特别黑，靠近垃圾桶这端的地上的大片血迹倒是很显眼，再往后就只能隐隐看见有人趴在里头，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选择晚上穿过这种地方，该不会跟你一样脑袋被敲坏了吧？”

艾米莉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莫娜。

“怎么了？”女士轻轻扬眉，神态自然。

“你看上去跟平时很不一样，失踪的那位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重要？”莫娜微微偏头，似是在掂量到底有多重，“有笔经济纠纷，应该还算挺重要的吧。”

“是吗，希望这次梳理能找到相关线索。”

艾米莉这么说着，在火柴人的脑袋上画了个向右的抛物线，并在尽头打叉。

“如果受害人的位置没有被移动过，那么她在遭到殴打前应该站在这个位置，考虑到是后脑勺被击打，凶手的位置应该在小巷右侧外围。”

““嗯……情况从这里开始就对不上了。”莫娜沉思道。

“什么？”

“前面已经说过，我和当时在餐厅里的人在听到枪声之后赶到了现场，因此得以参与之后的警方笔录，目击证人的说辞，我是知道一点的，特别是关于‘凶手’的描述。”

艾米莉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她……说了什么？”

“‘凶手穿着破破烂烂的女士西服，浑身是血，手上抓着铁棍，一看就知道刚杀过人’……大概是这样，不过比起这些，位置上的问题更有趣，在她的描述里，你站在这。”

莫娜修长的食指落在垃圾桶斜后方一点的位置。

“……”

那是艾米莉记忆中遭受袭击致死的地方。

也就是说她从生到死，再到死而复生，站位一直没有发生过变化。

“你发现问题出在哪里了吗？”莫娜问道。

“……嗯。”

艾米莉在小巷左侧外围画了一个圈，标注为“目击证人”，又在莫娜指过的地方画了一个圈，标注为“嫌疑人”。

“席拉所在的位置确实可以看见我，但是如果‘嫌疑人’手持武器站在这里，根本没办法够到受害者的后脑勺。”

“不仅如此，”莫娜补充道，“还记得目击证人的描述吗？她说你‘浑身浴血’。这点毋庸置疑，事实上你逃走时留下的血脚印一直延伸到了玉米道外。而反观现场，小巷右半段除了这串血脚印外，没有其他特殊血痕，被害人的背部也非常干净，身体处于这种状况下，想要‘连续击打受害人后脑勺’不留一丝痕迹，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证人描述与实际情况不符，这也是警方没有完全取信于阿德拉的理由之一。”

“还有其他理由么？”

“当然，”莫娜以指腹轻蹭下唇，用鲜红的热浪淹没了代表艾米莉的标识，“这些东西才是整个现场里最奇怪的存在。”

“……”艾米莉移开目光，“为什么这么说？”

“警方调查过这些血液，遗憾的是，里头被人投掷了某种溶解细胞构造的黑科技产物，导致实验室完全无法辨认血液的所有者是谁，但从现场存留的量来判断……无论那个受伤的人是谁，肯定已经变成干尸死翘翘了，没有成年人在急性出血3000毫升的情况下保持生命体征，但由此又引发了第二个问题——尸体究竟到哪里去了？”

莫娜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停留在艾米莉身上，看得她坐立难安。

“事已至此，我就直接问了……”莫娜坐直身体，双手交握放在腿上，“是你杀的吗？”

“……我不知道。”

3000的出血量确实是个很暧昧的数字，平摊到两个受害者身上依然会导致他们丧命。

当晚小巷里的受害者是否有其他人？又是谁动的手？艾米莉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如果能找回记忆……根本不需要经历这一切。

莫娜终于点起这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将云雾吹向艾米莉。

“咳、咳咳！你干什么！”

“看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帮你放松一下，尼古丁可是好东西，需要的时候来一根会让思路变得更清晰。”

“咳……劝你还是少抽为妙，这玩意只会伤害身体，二手的就更不用说了。”

“好好好，”莫娜笑吟吟地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第二名受害者是否存在，”艾米莉停顿片刻，“其实……有个人说不定知道这件事。”

“什么？”莫娜用好奇的眼光看艾米莉在草图上做的笔记，“为什么要把垃圾桶圈起来？”

“这里是某人的‘秘密基地’，”她将笔转了一圈，“事发当晚他就在这里目击了凶杀案。”

“谁？”

“布莱克·阿德拉。”

莫娜略一思索，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席拉会出现在那里，你在送餐的时候跟布莱克说上话了？”

“你知道我们认识？”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莫娜操作电脑，点开一个新闻页面，“这上面写得一清二楚：你现在这份旅游公司的工作是受布莱克引荐得到的，而且他还是大你两届的同校学长，看，你们一起参加过秋游。”

新闻上附了一张老照片，站在莱顿和她男友身边的女孩是艾米莉，布莱克就在正后方，那时他还是个健康的青年，对着镜头笑得一脸无忧无虑。

虽然艾米莉已经知道自己和他认识，但在看见证据之后还是惊诧了一下。

“恶意揣测的狗屁姑且不论，在他染上毒瘾之前，你们应该关系不错，”莫娜靠回椅背，“说回现场：布莱克亲口告诉你他当时就在那里？”

“他说了，但是表述非常模糊，毒品对他的神智影响很大，里头有些信息很奇怪。”

“说来听听？”

艾米莉将那段描述告知莫娜，当然……隐去了自己就是受害者的部分，莫娜听得聚精会神，笑意愈发开朗。

“实在有趣，他几乎说清了所有欠缺的部分，包括已经从小巷中消失的东西。”

“……真的吗？”

艾米莉将信将疑地看着莫娜提笔在草图下方的备注。

“现场既然留有3000毫升血迹，必然存在一把能切开动脉的利器以及装过破坏细胞成分液体的容器，这两样东西警方并没有找到，”莫娜解释道，“他的证言证实了另一场凶杀的存在，并且连维罗妮卡被殴打时的情形都提到了。”

“所以……你认为第一场案件的凶器是‘太阳’？”

“你还记得见面会上鲍勃是怎么描述维罗妮卡的死因吗？”

“‘被棒状物多次击打后脑勺致死’……”

“没错，铁棍很可能是为了掩盖‘太阳’使用的物品，事实上法医一直在催促警方搜索这样东西，因为这个鉴证科几乎翻遍了每一个垃圾袋的内容物，这段时间一直在抱怨呢。”

“……”

“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我不否认，但这些事不是一个酒吧老板能知道的吧。”

“好奇我的身份？”

“……”

“怎么又没反应了。”

“你笑得不怀好意，总觉得就算问了也不会回答。”

“答对了，想知道就求我呀。”莫娜晃起二郎腿。

“……”

“行了，过会你就知道了。现在陪我出趟门，先去把布莱克口中剩余的信息问出来，他知道的比想象中还要多。”

艾米莉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莫娜的笔记本电脑传来请求通讯的铃声，是格拉尼打来的，背景音里有许多嘈杂的声响，是莫娜熟悉且一听就很不妙的动静。

“请告诉我你只是闲得发慌才打电话过来。”

“我也希望是这样，”格拉尼将镜头稍微转了一点，萤黄色的警戒带出现在画面里，“第三名受害者出现了，是布莱克·阿德拉。”

这个消息让酒吧里的两人同时睁大眼，而接下来的信息更加惊人：

“我们成功逮捕了嫌疑人，是一名狗仔，现在正在排查他进入撒拉镇后行动看是否有连续作案的可能，这家伙指名要见你，怎么样，要接吗？”

“他叫什么名？”

“托尼什么的，不知道姓什么。”

“太棒了，”莫娜由衷发出感慨，“我现在就去拘留所，确定下来再告诉你。”

“没问题，保持联系。”

格拉尼切断通讯，乱糟糟的现场消失在屏幕里。

“他死了，是因为我们行动太滞后了吗。”艾米莉感到后悔。

“别责备自己，凶手全责，”莫娜一把抄起外套，“走吧，做我们能做的事情，接下来就要开始忙碌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信息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