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基的大嗓门将整个法庭喊成了暂停的默片，唯有一人还保持着活动能力。

这个人握住话筒声嘶力竭：“你胡扯！魔法才是——”

莫娜关掉了托尼的话筒开关，保住了法庭最后的尊严……局部性地。

从被告席上飘来的胡言乱语让法比安捏了捏眉心。

“干得好，律师，”检察官语气干瘪，“你起的头，问吧。”

虽然贝基的发言从各方面都值得推敲，但眼下已经没有更好的机会了。

莫娜收拾好情绪，转头看向自发入席的少年。

“贝基，你能详细说明一下自己看到的画面吗？为什么你会认为这是死神的杰作？”

“可以，女士，”少年的眸子闪闪发亮，“我家在剧场附近——就是被用来开招待会的剧场，出事那天的上午，我正在自己屋里打扫卫生，扫着扫着，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于是我将窗帘掀起一个角，悄悄查看情况。

我、我看见……一个身披黑袍大个子站在空地上，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下一秒，他挥动手臂，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很害怕，立马放下窗帘蹲坐在墙边，外面似乎有人在叫喊，动静越来越大，最后就连警车也来了，等我再次掀开窗帘，那片空地就已经变成杀人现场了！”

年轻人很紧张，手里抓着的麦克风都在不停地颤抖，显然这段回忆对初出茅庐的孩子来说还是太过刺激。

莫娜操作可触屏，将剧场周边地图调出来：“你能在这上面标出自己的位置吗？”

贝基在一栋屋子上画了个红圈，那是距离那片空地最近的屋子，莫娜印象还挺深刻，因为防盗系统显示她的摩托车就停靠在这户人家屋檐下。

“你在证言中提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可以描述一下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声音吗？”

“就像……”贝基思索片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形容方式，“就像在一个空旷的仓库里用塑料椅砸罐装汽水，很清脆的‘啪嚓’和能传得很远的回声，还有一点呲呲响的气流音。”

孩子并不知道自己形容了什么，但经验丰富的大人已经猜到了那个可能性。

莫娜托住下巴沉思：“检察官先生，你觉不觉得贝基形容的声音……很像是安装了消音器的枪支在射击时的动静？”

贝基大惊失色：“什么？”

“不觉得，”法比安一口否定，“没准是这小子在仓库里拿塑料椅子砸汽水呢。”

“我没有！”贝基大声辩解，“我不会这样浪费食物，而且附近也没有仓库！”

“省省吧，像你这种青春期小孩的做派我见得多了。现场既没有发现弹壳，也没有人中弹受伤，枪支跟布莱克的死因更是毫无关联。不然你想说什么，凶手特地跑回作案现场鸣枪放了朵烟花？简直是一派胡言！”法比安对贝基的的证词一顿痛斥，“这些没有证据支撑的小细节对梳理案情根本没有帮助，我们是在浪费时间，法官大人。”

“等一等，”莫娜提高音量打断他与法官的交流，“你不能因为一些片面的坏印象就对所有的青少年予以否定，检察官先生。难道说是那样吗，你自己年轻时混得一塌糊涂所以觉得大家的青春都一样糟糕？”

“这是严重的人格侮辱，律师，我会考虑将这段录像提交给律师审查协会。”法比安冷冷道。

“那你在提交的时候不要忘了自己叱责证人的这部分，不然可就是行政犯罪了，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不会是在检察官监察大会上。”莫娜针锋相对。

“随你怎么说，事实是这名证人的胡言乱语根本得不到证据支撑，这些争论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是否有证据支撑要在检查过后才能清楚，如果没有任何问题，检方为什么要横加阻挠？”

法比安静立片刻。

“所以……辩方现在主张‘在尸体被发现之前，现场曾经有人开过枪’，是吗？”

托尼把身子一斜，悄咪咪道：“我怎么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现在改口只会降低庭审信用，不对也只能上了。

“是的，这就是辩方的主张。”莫娜的回答很坚定。

对面的蜥蜴人眼里果然闪起精光。

“在调查过程中，确实有一个状况之外的证据，虽然在我看来确实是个无伤大雅的‘小状况’，既然辩方如此坚持，那我们就稍微绕个弯路好了。”

法警在他的示意下将一个证物盒搬到展示台上，经过3D扫描后，具有激光成像功能的摄像头会将它的原貌展示给在场所有人。

盒子里装的东西是托尼的照相机，从莫娜认识起就一直带着的大家伙，说实话，以2044年的标准衡量，这个造型和大小都过于复古了。

法警同时摁住相机两端的按钮向外推，卡扣竟然咔哒一声打开了，饶是不止一次看见托尼用这玩意拍摄的莫娜也一时愣住。

“根据鉴证人员的检查结果显示，这个‘照相机’确实可以用于拍摄，但它被做成这个造型更大的功效是方便收纳，市面上没有探查到同类产品，或许是被告本人的私人订制。”

法警配合着法比安的说明将盒子打开，一把精致的银色手枪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SK9810，造型精巧、后坐力小、便于携带，在市民中非常受欢迎。经核对编号，这把手枪是被告的所有物，同时购入的还有配套的消音器部件——就是现在安装在枪口上的筒状道具，箱子内部、手枪外部以及弹匣上只有被告的指纹，接下来我们就要讲到重头戏了。”

法警将手枪拿起来，箱子底部紧贴枪口的地方赫然出现了黢黑的小孔。

这个场景在席间引发了一阵讨论。

“被告在骑着自行车驶向那片空地时摔了一跤，装在相机里的手枪受到撞击走火，于是才有了证人听到的这一幕。这就是辩方所寻求的证据——跟被告本人一样无意义的一枪。”

“等一下，我有话要说！”托尼霍地起身，站在他身后的法警立马抓住了他的肩膀，“我的手枪确实走过火，但那是27号晚上的事情！”

“口说无凭，既然你主张走火是在这之前发生的，那就拿出证据。”法比安向他伸手。

托尼的嘴张开又闭上，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就知道，”他的表现让法比安的腰板挺得更加笔直，“罪犯的辩驳……”

正在操作可触屏的莫娜摁下麦克风开关：“辩方的举证还没有开始，形象演讲能放到后面进行吗？”

法比安眯起眼：“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别急，马上让你知道。”莫娜按下确认键，将照片显示给在场每一个人。

“被告27日晚进入餐厅的监控截图，”法比安双手抱胸，“刚才已经看过了，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这里，”莫娜将照片放大，“不觉得很奇怪吗？”

她放大的部分是托尼右腿靠近脚踝部分的西裤，街上的路灯十分耀眼，竟然将西裤的半弧面照出一点半圆的凹陷。

这一发现在听审席中卷起一道讨论风暴。

“其实当晚用餐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但当时没太在意，毕竟这家伙邋里邋遢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穿着条破洞裤子到处乱走并不稀奇，不过也正因为这货不修边幅惯了，有些证据说不定现在还保留着，”莫娜转身看向泪眼汪汪的托尼，“当晚穿过的衣服，你是怎么处理的？”

“扔在旅馆的行李箱里，”托尼伸直脖子牟足了劲，“直到现在都没有洗过！”

这样的卫生状况当然不值得提倡，但考虑到当事人的特殊情况，现在就允许他骄傲几分钟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莫娜转向审判席：“法官大人，辩方申请对这套衣物进行调查。”

女法官微微颔首，木槌随着审判一同落下：“现在暂且休庭，请检方安排人手进行调查，下午公布结果。”

法比安的脸色很不好看，但无从反驳。

在他忙着消化情绪的时候，坐在听审席里的某位便衣已经将这一信息编辑发送到了工作群里。

“关键情报已送达，接下来就看你们的表现咯。”他吹起愉快的口哨。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三方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