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因为是午休时间,路上几乎没有学生。
邹唯一边按着记忆里的路线快步穿过图书馆和教学楼之间的绿荫道,往后面角落里的医务室跑,一边分心观察怀里人的情况。
少年鸦羽一样的睫毛在不停地颤抖,嘴唇也已经开始泛白。
邹唯不知道自己心里突然涌上来的劲儿是哪里来的,停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咬牙拔腿以更快的速度往前跑。
说出去可能有人不信,她穿越之后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负重千米冲刺。
一定是因为少年绝色容颜,而美人,都是有特权的!邹唯在心里安慰自己道。
等她成功把人安稳的放到医务室的床上后,才感觉活了过来。她直接躺在了地上看天花板,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抹了一把眉毛上快滴到眼睛里的汗水。
她现在这体重真是实打实,全是膘子,只有当她动起来的时候,才切实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会呼吸的痛。
她一定要减肥!
就在邹唯还在心里立各种flag的时候,眼里干净洁白的天花板变成了肉色,更惊奇的是,肉色的天花板还动了!
“小朋友,累坏了吧~”,一道慈祥的声音传到邹唯耳朵里。
刚刚她进来的时候,不还没人吗!
这声音吓得邹唯一骨碌就爬了起来,“天,天花板会说话!”。
等她坐起来,才发现,是医务室的田医生从外面回来了。
田医生不高而且佝偻,皮肤很黑,经常笑眯眯的,戴着酒瓶盖厚的眼镜,据说从来没人看到过她睁开眼的模样。
虽然今年差不多七十岁了,但自称扎的针眼从来没有偏过,她还可以在希望高中再战三十年!
老当益壮,格外有梦想的田医生没好气瞅了她一眼,看了左策的情况,摸了脉,才道:“别担心,是小问题,先去把登记表填了”。
说话间用粗糙的手指指了指门口的桌子,上面有一沓表格。
邹唯拍了拍屁股站起来跟田求恩问了好,先将左策的病情尽可能详细的说了,才抖着腿去旁边的桌子上拿过登记册和笔。
登记册很厚,目测比五个作业本都厚,却也用了一半了,不禁感叹,希望高中的学生真是“多灾多难、体弱多病”!
邹唯翻到空白的那一页,发现前面有一页撕的不干净,应该是谁填错了遗留下来的,邹唯随手撕下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谁让她做好事不留名呢。
把笔握在手里回忆了下二班的班主任名字,她才把左策的班级、名字、班主任名字写上。
写出来的字虽然跟着她的人一起抖着走S型路线,但如果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写了什么的。
邹唯看着这几个字一时内心几度起伏,什么时候她能忍受自己写这么糟糕的字了,想到这里,不禁扶着额头摇了摇头。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形势不饶人啊。
“小女娃,快过来帮老太一个忙……”
“好”
邹唯看到她手里的暖水袋,走过去站定把双手伸出来安静等待老太把暖水袋放她手里,低头笑容乖巧。
下一秒,她头上就多了个有她脑袋大的暖水袋,袋口的塞子好像没有盖,有一滴残留的液体缓缓的在她眼皮子底下掉到了她鼻尖上,又在预期之内流到了她嘴上:“……”。
我不生气,一点点点点都不…(_ _#)
田医生,您确定您的老眼还能再战三十年,不是我怀疑你。
如果不是你我无冤无仇,我甚至有权利怀疑你是故意的!
邹唯到底压制住了自己心里翻上来的小恶魔,将头上的暖水袋拽下来,乖乖去外面老太指的地方去接热水。
田医生看着她出去,扶了扶眼镜腿,镜片反射出一道白光,镜片下笑眯眯的小眼睛弯的弧度更大了。
心性倒是还可以。
不过,这女娃,不是个傻的么?田医生看向依然蜷缩着身子的外孙。
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她外孙这个病,可能还得这女娃出一份力。
邹唯捏着暖水袋回来后,田医生把手里的塞子给她,背过身去鼓捣自己的东西。
“……”,邹唯一脸懵逼,她小心翼翼的伸着脖子,朝着田医生那儿问道:“就这?”。
田医生笑呵呵的回她,也不回头:“嗯,就这”。
邹唯看了一眼左策,又看了一眼田医生,又迟疑的开口道:“就……这???”。
左策都疼成那个样子了,一般学校不都得三瓶先上吊命,然后送医院打底吗?
田医生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露出手里的瓶瓶罐罐,好像里面泡的是——眼珠子!
邹唯很害怕,但视线就跟粘在那些奇怪的东西上一样,怎么都拔不起来,连田医生慈祥的声音都像是从天边飘过来的,泛着冷意:“这,有什么问题吗?”。
邹唯默默咽了一口口水,好不容易才把眼睛挪了一个方向,看着病床上的少年,看来只有左策这等美好的少年才能治愈她的心灵了。
“没,没有……”,她还哪敢有什么问题,走到左策边上想起了什么,从其他床上扯下一个枕巾在暖水袋上绕了两圈才放到左策怀里。
水有点烫,少年那么嫩的皮肤怕是受不了这个温度。
弄完,邹唯就出去找能洗脸的地方了,顺便把胳膊也洗一洗。
脸上除了暖水袋的不知名液体还有汗水和脏污,胳膊上也黄一片黑一片红一片,不知道是脏还是厕所无根水,想想都反胃。
等她出去以后,田医生终于摆弄完了她的“宝贝”,拄着膝盖慢慢坐在左策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左策怀里的暖水袋和他逐渐舒展的眉头又好笑又心疼,低声的说道:
“臭小子,暖水袋也分人,不扔了?”
接着又拿起手边的电话,拨了一个很少打的号码,说了起来。
邹唯觉得,这个世界可能克她,刚从洗手间洗完了脸和胳膊,脚底下就踩到一个东西,她脚底一滑,就扑在一泊泥水里。
为什么说是泥水呢?
这就要从医务室的寒酸程度说起,医务室只是一个小平房,在其他高大威猛、科技感十足每一栋层数都达到七八层甚至十几层的楼面前,像个妥妥的钉子户。
门前还是石子路,石子路两旁整整齐齐的种着几排葱,竹篱笆旁边还卧着一只黄色的土狗,在她跌倒的时候还赐了她一眼,接着伸出前肢趴下跟她目前的动作,相似度百分之99.99999。
靠,感觉有被冒犯到。
邹唯:“……”。
初次穿越被狗欺,这是哪个扑街写的剧本,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邹唯爬起来,把两块一个,五块三个的绿色便宜打火机捡起来,放在兜里,又去洗了一遍胳膊和脸。
衣服是马上换不了了,就是洗到胳膊上破了的地方的时候有点疼,邹唯嘶嘶的又叫又跺脚才又洗了一遍伤痕累累的胳膊。
T恤和裤子都是白的,也不知为什么这些人要给原主穿白色,多难洗。
这衣服在她身上现在都变成彩的了。
邹唯感叹了会儿才往田医生那里挪,仔细观察行进路段是否还存在“行车隐患”。
到了之后,看到田医生坐在一边,就把兜里的打火机掏出来,放在她旁边的桌子上,扶着桌子哎呀咧嘴的抬腿摸着受尽人间疾苦的膝盖:“田医生~是不是丢东西了?”。
老太看了看她眼前的打火机:“这可不是我的,先放这儿吧,也许是哪个学生崽呦,偷偷在我这儿抽烟落下的”。
邹唯惊了:“您这儿还能抽烟?”。
话音刚落,头上就挨了一掌。
田老太眯着眼笑骂她:“你这毛丫头,想什么呢~我经常在屋里,她们在我这儿抽烟我也不知道,跟你一样捡到几次才知道,我这老胳膊老腿又捉不住人!”。
邹唯的脑子里突然就出现了“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这句古诗词,她仔细观察她的表情,缩着脖子瞅,格外滑稽:“您也?摔倒了?”。
“嗯?你摔哪儿了?”,田老太的目光忽然集中,看向她。
邹唯没成想这老医生还知道关心人,挥了挥手笑的阳光灿烂:“害,没事儿!就腿上胳膊肘磕了一下,小伤~”。
结果老太恨铁不成钢一样,用手拍了一下桌子:“我是问你在哪里摔的!”。
“路上”,邹唯蒙了。
“具体!”
“竹门旁边的洗手间到这里的路上……?”
“哎呦,我的葱兰啊!”,说着老太就夺门而出,佝偻的背都神奇的直了起来。
邹唯:“……”,合着我在您眼里还比不上两根儿葱?
手里的膝盖,它突然就不香了。
邹唯一瘸一拐的走到左策旁边,从他的裤兜里掏出手机,再捉起他的手解了锁,去了门外。直接点电话那里,看到联系人里有一个叫李姨的就拨了出去。
她记得这是左策私人司机的电话。
这田老太是个不靠谱的,她很不放心,得找个人带他去医院接受检查。
别以为她不知道,学校就会敷衍人,如果小问题,左策能疼成这样?
电话接通了——
“喂,您好?”,邹唯鉴于礼貌,先开了口。
“您好,你是?”,一个很温和的女音传来。
“我是邹唯!左策他身体……”
司机旁边应该还有一个人,她能听到一个女人冷漠嘲讽的声音,“呵,原来是那个傻子,快挂了!”。
“嘟——”
“喂???喂!!!”,温和顶个卵用!最后一声喂她几乎都是吼出来的。
什么人啊!话都没说完,就挂了?
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还私人司机!
人渣!
给他司机打完,邹唯又给他爹、妈、姐……打,好家伙,所有人都在通话中!
邹唯:“……”。
田老太好像听到了声音,边整理她的“葱园”边喊:“别忙活了丫头!他啊,来我这儿好几次了!除了上下学接送惹下大乱子给俩钱,几乎就没人管他哩……”。
邹唯把手机放回左策裤兜里,坐在病床旁边的木凳上,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少年,心里就好像被好几只手同时撕扯着,疼的发慌,不是滋味。
她的视线慢慢下滑,滑到张开的两只手里。
那里,空空如也……
是啊,她现在的身份是傻子——
就算她抱着左策冲出去告诉所有人,左策生病了。
别人也只会笑一笑,当作一个无关紧要的笑话。
田老太的葱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A.炒菜
B.开花观赏
C.喂狗
D.(小伙伴们,你们认为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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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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