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方至夏没有打，而是一抬手拍掉了秦于天手里的盖浇饭，拿着书出了寝室。

“哎你干嘛！我还没吃完呢！手这么欠啊！”秦于天这次很难再跟上去。他看着撒落的饭菜思考了两秒钟，捡起掉在自己衣服上的肉片塞进嘴里，低头看向弄脏的地面，“这些不会都要我收拾吧？”

室友指了指阳台：“扫把在那儿。”

秦于天没有拒绝，乖乖拿来扫帚开始清理，全程没有任何不情愿。

就是可惜了地上的食物。

“我还是有优点的。”他十分满意自己完成的工作，“方至夏没理由不给我手机号。”

“你们两个到底是关系好还是不好？”给方至夏带饭的室友问他。

“当然是不好了。”秦于天没有任何迟疑，“我和他还在高中的时候，只要碰面就打架，就算没有打，也要用眼神杀死对方。”他伸出两根手指，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向坐在方至夏背后的室友。

室友勾起一边嘴角，笑了笑：“关系不好你还要他手机号？”

“联系不到他我怎么报仇？”秦于天灵机一动，笑嘻嘻凑过去，“要不你告诉我吧。”

室友摇摇头：“你还是找他本人要比较好。”

在这里碰了隔壁，没关系，秦于天最大的优点就是持之以恒。他转头去找方至夏的另外两名室友，谁知那两人一个去厕所，一个爬上床睡觉了。

找本人要就找本人要。秦于天坐回方至夏的位置，翘起二郎腿开始玩手机。

玩了不知道多久，背后的人伸长手臂拍了拍他的背，说：“我们要去上课了。”

秦于天大手一挥：“去吧。”

他要坐在这里等，等方至夏回来打他。秦于天不觉得自己“打一拳给个数字”的逻辑有任何问题，他与方至夏之间除了打架斗殴、相互竖中指，没有过别的交流，既然如此，那就继续用身体的碰撞交流下去。

毕竟他们就是这样的关系。

手机玩到快没电，秦于天终于伸个懒腰站起来，一边在寝室里转悠，一边想着该怎么做才能让方至夏揍自己。惹怒方至夏很容易，只是这个度得拿捏好，不能让他气得太久最后搞消失，最好半天就能平复。

虽然是仇人嘛，可不来往怎么报仇？

他拉开方至夏的衣柜，扫视一圈，忽然想起自己还穿着脏衣服，于是拿了身看得上眼的外套和裤子换上，臭美地在镜子面前照了几分钟，然后蹬掉鞋子爬上方至夏的床倒头躺平。

枕头有点矮，不过他不挑。

从小住校的秦于天完全不认床，困了甚至站着都能美美睡着。只是闭眼睡觉之前，他把方至夏的床翻了个遍，想找点秘密出来以后好威胁他，尤其是那种说出去没法做人的。

他翻遍了边边角角，什么都没找到，连充电器和纸巾都没有。

这人大概有洁癖。一想到这里秦于天趟得更安心了，脸上全是笑，心里盘算着，方至夏回来看见他躺在自己床上睡觉，肯定会暴怒，忍不住揍他一顿，手机号到手。

完美。

秦于天拉过被子的一角盖住肚子，笑得床在颤抖。

至于拿到方至夏的手机号后具体要做什么，秦于天还没有仔细想过，总之先打个电话骂他一顿，再发个短信嘲讽他。每天半夜三点给他闪骚扰电话，或是放恐怖小说让他做噩梦，好像也不错。

之后……之后随便吧，整人的招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想到的。

想着想着秦于天睡着了，最后是被闷醒的。

有人用枕头捂住了他的脸，他拼命挣扎才总算从阎王手里逃出来。

掀飞枕头，秦于天看见了坐在床尾眼神冰冷的方至夏，心中怒火骤然膨胀。他抢过方至夏手里的枕头扔到地上，抹了把脸。

“你干嘛！我睡得好好的！”

枕头是另一个室友的。室友默默捡起来，拍拍灰，不敢插话。

“谁让你上来的。”方至夏此刻的愤怒不亚于秦于天，“滚下去！”

“我不滚！你能拿我怎么样？！”

方至夏扑上来揪住秦于天的衣服，眼神忽然顿了顿：“你穿的是我的衣服？”

“你眼睛瞎了吗看不见！”

“你很想挨打是吧。”

秦于天掰开方至夏的手，指着自己的腮帮子：“来，往这儿打！”

其实秦于天已经完全忘记“打一拳报个数”这件事了，他现在单纯是不服气。只要方至夏敢动手，他也绝不怂！

方至夏顺着梯子爬下床，在地面等他：“你下来，下来挨打！”

血气上涌的秦于天麻溜地下了床，站在方至夏面前把胸一挺：“你动我——”

方至夏抬手一记勾拳，没让秦于天把话说完。三名室友见状跑来拉偏架，拖着秦于天往后退。秦于天跳起来想踹方至夏，就像条被压制住脑袋只能扑腾尾巴的鱼，一跃一跃的。

可惜没够着。

“方至夏你给我过来！过来呀！敢闷死老子！”

方至夏走过来对着他扑腾的脚又是一踹。

“艹！四打一拉偏架算什么男人！”

“方至夏打你了，快让他报手机号啊。”室友小声劝了一句。

扑腾的秦于天骤然安静下来，扭头看着提醒他的室友，愣了两秒：“对，对!还好你提醒我了。”他的情绪瞬间转变，眉宇间的戾气荡然无存，“松开都松开。”他拍拍抓住自己的几只手，“别耽误我干正事。”

好险，差点气昏头。

室友们见秦于天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都松了手。方至夏还是一副要把秦于天收拾个够的表情，站在前面等他过去。

秦于天揉了揉脸上被打的地方，疼得皱起眉：“你打了我一拳还踹了我一脚，说吧，你手机号第二位和第三位是多少。”

“我看你是还想挨揍。”

秦于天摇头晃脑笑起来：“你要一次性揍我十下也行，我求之不得。”

“滚出去。”方至夏像拎狗一样掐着秦于天的后脖子，把他扔出了寝室，在秦于天扑上来的一瞬间砰地关了门。

“方至夏你说话不算数！”秦于天趴在门上使劲敲，“快告诉我的手机号的呃……二三位！”

门突然被什么东西从里面砸了一下，发出巨大的声响，吓得秦于天原地跳了起来。他举起拳头对着门示了个威，正打算走，门从里面又开了，飞出来一件外套和一条裤子——是秦于天自己的。

“喂你——”

门又关了。

“你等着吧方至夏！反正我知道你在哪儿了，我就一直骚扰你！”秦于天捡起衣服裤子搭在肩上，重重锤了一拳门，结束了今天的战斗。

回到自己的学校后秦，于天越想越气。方至夏什么都没告诉他，那他不就白挨了两下嘛，凭什么？！

他一边骂方至夏，一边把他的外套和裤子都洗了。

学校没有洗衣机，他只能手洗再拧干。本来想敷衍一下，在有泡泡的水里像涮鹅肠那样搅个七上八下就好的，偏偏他满脑子都在回忆与方至夏之间不解的仇恨，不知不觉就洗得非常仔细了。

方至夏真不是个东西！明明平时看起来温柔冷静又专注学业守规矩，而且打架还很厉害，但居然不守信用。不守信用的人最可恶！

果然从小就不是个东西。

他骂骂咧咧洗完了方至夏的衣服，却把自己沾着油的扔到了一边。

春天晾衣服干得没那么快，尤其是只能晾在室内的厚衣服，所以秦于天等了几天才去找方至夏。

“你的衣服裤子。”秦于天递上装着衣服裤子的手提袋，“我大人有大量特意给你洗干净了，拿去穿吧，我看你衣柜里也没几件能穿的。这几天没衣服穿肯定不好受吧，要是有手机号能和我联系，我说不定早就给你送来了。”

方至夏戴上耳机，一个字都不想听。

“敢不理我。”秦于天自言自语，粗鲁地拉开方至夏的衣柜，把手提袋里的衣服裤子搅成团塞进去，回头看向专心做作业的方至夏，“我这人呢，很大度，你上次打了我没给号码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方至夏无动于衷，继续做自己的事。

这让秦于天很不爽。

他扯掉方至夏的耳机自己戴上，里面是英语听力。

“你是不是皮又痒了？”方至夏起身伸手来抢，被秦于天几下挡住。

秦于天摘下耳机还给他，在笑：“可以听见外面的声音嘛，怎么，你耳背啊？”他猛然贴近方至夏耳边大吼一声，“啊——！”

方至夏推开他，愤怒全在力度里：“世界上还有比你脸皮更厚的人吗？”

秦于天一副得逞后的开心表情：“我想过了，你不愿意打一下说一个数字没关系，那就等打十下之后告诉我完整的手机号。”他贱兮兮笑着，“反正我不信你能忍住不动手。”

他喜欢看方至夏拿他没办法表情失控翻白眼的模样。当然，如果方至夏能出手揍他就更好了，反正拿到手机号之后他可以尽情还手。

“十下也好一百下也好，我都不会告诉你我的手机号。”

“为什么？！之前明明说好了！”

“谁跟你说好了？你对我来说毫无价值。”方至夏说完重新戴上耳机坐回椅子。

秦于天急眼了，一把抓起方至夏的作业高举过头顶：“那我就把你的作业全撕了！”

方至夏转过来瞪着他，表情冷得可怕：“你撕我作业，我就把你手打断。”

室友在看热闹：“撕吧，撕了这辈子就和方至夏说拜拜，老死不往来了。”

显然，这句话很有威力。秦于天立刻把方至夏的作业护在怀里，用手轻轻抚平，委屈巴巴地说：“要你手机号怎么这么难。你高中毕业拍拍屁股走了，我的仇都还没报完，一直憋在心里都憋郁闷了，也就能把你的名字贴在沙包上打一打。”

室友的表情变得非常古怪，方至夏同样被秦于天这番话说糊涂了：“你要我手机号到底想做什么？”

秦于天眼神一亮，立刻笑起来：“找你打架啊还能做什么。现在你就在我面前，打沙包怎么可能还满足得了我。”

方至夏无奈叹口气：“你想打几次？”

“还没想过。”

“那你想好了再来。”方至夏勾勾手指，“作业还我。”

“是不是我想好了你就告诉我手机号？”

“作业，还我。”

秦于天双手奉上。

方至夏拿回自己的作业继续写，这回没再戴耳机。秦于天不自觉地闭了嘴，站在旁边没再吵他。

“就按你之前说的来。”方至夏一边写一边说，“我揍你十次之后告诉你手机号。”

秦于天疯狂点头：“好啊好啊好啊！”

“上周的算一次。”

“嗯？”秦于天疑惑了一下，“为什么，你打了我一拳还踹了我一脚。”

“我说的是量词是‘次’，不是‘下’。”

秦于天一咬牙：“十次就十次！”

总比挨了打还没有回报强，现在这样已经算是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方至夏继续说：“我这两天要赶作业，你回自己学校去，别来烦我。”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来？”

“周末。”

“行！”秦于天激动得抱住方至夏的脑袋狠狠在头顶亲了一口，兴高采烈回学校了。

他开心过头，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对方至夏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