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说完了这句,就能感觉到一股风往嗓子眼上灌。

陈驰忍了一下想要咳嗽的冲动,看了眼对面那帅哥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就感觉有点儿空。

其实昨天回去之前,还是抱着点儿期待……或者说幻想的。

毕竟他把行李寄回去也有两三天了,而且那包裹的量显然不正常。但是老爸什么话也没往这边儿说,连一个电话也没有,感觉就跟放假回去之前的那几天一个样,没什么特别,也没什么必要在意。

当时他觉着是还有余地。

不过后来也证明了,不是,别多想。

老爸没理他这些东西的理由特简单,人都不要了,在意东西确实没必要。

边上一小姑娘被他妈牵着往这边拖,经过他俩的时候还在闹着要买个什么东西,带着哭腔的声音尖得不行。

几个倒票的黄牛和拉车的大爷还在附近走来走去。

虽然当着老妈老哥还有从小带他大的珍姨的面儿,被老爸赶出家门也有整一天了,但是这会儿才真的有了点儿实感。

陈驰皱了下眉头,往下拉了一下帽子,避开了那人的视线。

不管怎么说,从小长大的环境也好,天生自带也一直被老爸批判的“清高”也好,都不允许他心平气和的被人从上到下的打量。

特别是那个眼神里,没好奇,没厌弃,没悲没喜没怒意,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

感觉他好像一个商品……或者随便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行,”陈驰最后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就准备走,“你家狗,刚刚喂了火腿和水。”

那人估计没明白他说这个干嘛,啊了一声。

“我是说,它要不能……”陈驰说到一半,就听见边上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句撕心裂肺的“生哥”,接着就感觉到了一阵风。

不是刚刚那阵天上刮的。

也不是这块儿风口回流形成的。

是刚刚那帅哥。

陈驰几乎是猛地一下,朝着风吹过的方向转过头看了过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几乎是印在了脑海里的背影,还不由自主的给配了个音。

唰——

估计以后还能拿出来反复回味的那种。

这是他这将近二十三年的人生里,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沾两天水就开胶的二夹拖,活生生穿成市两百米决赛的球鞋。

而且速度还很快。

陈驰盯着那人的小腿看了两眼,除了觉得挺直的以外,一下子没能下结论确定,到底是年轻时候穿高跟鞋跑步的老妈牛逼,还是刚站面前的这人牛逼。

边上的大眼黄毛比他先缓过神来,听着声儿就开始撒开脚丫子往前蹿。

这个天气,边跑还能边叫,也不知道会不会呛。

……不过这都跟他关系不大,毕竟物种不一样。

陈驰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帅哥踩着地,跑到俩你追我赶的人前边儿,直勾勾的从上往下给了后面那人一拳,把人砸地上了之后,又一把拽着那人的领子往上拉。

刚刚跑得飞快的前面那二货,这会儿已经不跑了。

这个说法其实还算委婉。

何止是不跑。

他恨不得比动手打人的那哥还拽。

陈驰看着他俩,还有那条狗,情绪里除了没话说,还有了一点儿不是滋味。

这他妈的。

脱离老爸怀抱才这点儿时间,他就混到只能跟这群以前压根不会多注意……或者根本看不到的人一块儿了。

虽然人家看着压根也没带他玩儿的意思,关系还只是说过一句话的陌生人。

但就是想骂人。

陈驰张了张嘴,这回是真的说不出话了。

他压着帽子看了那边儿最后一眼,拎了背包就准备走人。

再见了,过路人。

我今晚就要远航,别为我担……

“担”字儿后面有点儿唱不下去了,他用了将近十八年的时间来证明自己有着快乐和智慧的桨,然后老爸用短短四年的时间里,连桨带船都给折了。

呛着水死命游向看得见的远方,叫做上岸。

陈驰再一次感觉脏话这种东西的不合伦理,以及那些心理层面上很难解释的实用性。

他几乎是烦躁地冲着地面骂了句:“上你妈|逼!”

然后他就听见了后边儿逐渐靠近的好几声狗叫,并且福至心灵般的听出了其中的深意。

反正就这个奔跑的频率,不会是什么好事情,毕竟在场的谁也不是在备战奥运。

“操!”

刚刚喊了一句“生哥”的那人喊完了这句,又喊了句“跑”。

陈驰这会儿的脑子已经不知道因为什么,可能是冷或者困,也可能是这种出离的愤怒,反正是彻底不动了,听完这句话也没动静。

照旧是走他自己的路。

被叫做生哥的那个人这会儿气都没喘得太急,四平八稳地说:“你这么说没用。”

“啊?”二货问了句。

后面说的什么,陈驰已经没注意。

脑子里就听见这俩路过身边的时候,生哥边抢了他的背包继续往前跟着狗狂奔,边跟人说的那句“这才有用”。

……操。

陈驰就记得自己刚刚想了这么一句。

然后他就跟被感染了神经病似的,也开始跟着那两人一狗往前跑,同时还听见后边儿叫得挺响的“那玩意儿是谁”和“诶我操真他妈能跑”。

就挺牛的。

毕竟听着声儿估摸了一下,后边儿追的起码十来个以上。

鬼知道那个地方从哪儿冒出来的这么多傻逼。

也不知道这两群人中间是有什么诉不尽的爱恨情仇,见面了不是你追我,就是我追你,咱俩亲亲热热打一起……

停!

打住!

不能再想了。

陈驰知道自己这个跟没有差不多似的笑点,再这么往下想,估计得笑出了声。

爱笑是件好事儿,但是这个状况不适合。

毕竟现在他冻得四肢没知觉,困得脑子一团铁,装了他全部身家的背包也刚被人抢了,而且抢他的那人,自己还帮他养了十来分钟的狗。

最主要的是,背包里还有他的相机。

镜头和偏振镜也在那里面。

想到这层,陈驰就笑不出来了。

他死死盯着那生哥随意的拎包手法,特别注意了一下那要擦不擦的背包和人行道躺椅的距离。

一。

二。

……

在心里念了那声“二”之后,过了大概六秒左右,陈驰看见他的背包又跟养了绿植的小石盘来了个面对面的接触。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无限烦躁的又说了一句。

……三。

很好。

陈驰特嚣张地想。

管你是宋尖还是生哥,有种就一直跑,别停下。

这时候已经快跑出了一条街,再过去就是红绿灯,左边的路还正在施工,而且这块儿是单行线,没法掉头。

本来以为差不多就可以把包拿回来了,这堆神经病爱怎么打,都随意。结果这时候从后边儿漂移似的开来了一辆面包车,一路按着喇叭,噼里啪啦,甩到眼前的时候还能看见两边的后车门是开着的。

而且很神奇的,这种速度下的急刹车也没见它自己关回去。

跟没门似的。

还特别不给速度与力面子。

“六哥!上!”驾驶座上的那人冲这边喊了句。

陈驰面无表情的跟着上了车,先他一步跳上去的那条狗特熟练的跨在他腿上,咬着车把手往边上一扭,冲外边儿的那伙人露出一个特嘲讽的狗头,顺着就把车门给关了。

陈驰看了眼窗户外边儿已经改追变骂街的那伙,没心思关心他们会不会把脸憋的跟头发一样黄,也没心思琢磨这他妈是不是根据人类心理学最新研发的拐卖人口招数,朝那个在他这儿已经有了五六个名字的帅哥伸了伸手。

“包。”陈驰说,“给我。”

“哦。”那人坐在他边上,把包往他脚边一放,“不用谢。”

……不是。陈驰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你她妈的再说一遍?

那人显然没再理会他的意思,冲着副驾驶那**青年又开始接着讲他电话里没讲完的事儿,开头第一句就给他再次震撼住了。

“我最后再说一遍,找操也不是这么个找法,你要实在闲得无聊,就去宾馆门口卖套,一进一出配套赚三块,带烟还能组个套餐。”帅哥冷着一张脸,估计也是刚刚一阵跑给冻到了,“或者你干脆给我拟个欠条吧,救你几次给口一次,办事儿也能有点儿奔头。”

驾驶座上那人闻言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别,六哥年纪还小,别跟眼前说这些。”

哦。

这么说来,那六哥就不是这帅哥了。

六哥是那**青年。

陈驰靠着后椅,看了眼副驾驶上新鲜出炉的六哥,看了半天也没觉出哪儿年纪小了,而且长得也有点儿太随意。

驾驶座上的那人在抄了近道拐过一个红绿灯了之后,又转头过来看了一眼:“这谁?”

帅哥像是终于想起他了一样,随手给指了指这车上的几个人:“驾驶座那瘦骆,赵小别,边上那黄毛是王达。”然后他又指了一下立着趴在中间储物箱的那条狗,“这六哥,一二三的六。”

陈驰点了点头,关了门之后,车上的空调这会儿就有点儿暖起来了,就会没什么力气:“……你们好。”

“诶你好你好。”王达拧过头冲他特灿烂的微笑了一下,牙口还挺白的,“叫我达达就行,第一个三声第二个二声,念不清楚就叫大达,这个达两声。”

估计是逢人就这么说,这种脑子有病的称呼介绍旁边两人看着都很习惯,而且还能自顾自的掠过去。

“六哥刚他捡的,菲姐之前没看住。”帅哥说完了这句,又转过头问了一句,“对了……你叫什么?”

“……陈驰。”陈驰说。

他感觉自己是真的成长了,面对诸多神经病,心里还能保持波澜不惊,甚至连一点儿多余的情绪也没有。

哦耶!

还挺牛。

“哦,行。”帅哥说,“我叫宋北生。”

“池……你家里是不是迷信啊?你是五行缺水吗?”王达继续维持着拧着头的动作,挺严肃的问了一句,“我小时候家里也迷信,非说我五行缺火,一开始是要叫王大耀的,结果……”

结果吧啦吧啦吧啦。

……

行吧。

其实得承认的,他还没真的成长。

“是驰。”陈驰还是第一次处于这种气不顺,又不想生气的状态里,就用这种状态打断了他的话,“驰骋的驰。”

“驰骋……”王达想了会儿,然后又问,“怎么写?有这字儿?”

“左边一个马,右边……”陈驰说到一半,突然就不想说了。一种难言的疲惫和迟来的一些东西突然就铺天盖地了,嘴里的话转了一圈,最后什么也没说,“算了,没事儿,爱怎么叫怎么叫吧。”

“一个也。”宋北生说。

“……对。”陈驰沉默着点了点头。

王达看着还想说点什么,刚把那句“那什么你那包里都装了啥”给开了个头,就被宋北生也给打断了。

“别说话。”宋北生说,“专心开车。”

“我又不开。”王达说。

“你影响到小别了,不信问他。”宋北生说,“而且刚刚我能感觉到我右边的这扇门给擦了一下,不知道划得怎么样。”

“操!这谁车?”王达猛地转回去,顺手开了手套箱,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上保险没?”

“大寸的……不过都是二手快淘汰的,车还没保险贵。”赵小别看了眼后视镜,“陈驰,你去哪儿?我直接先送你,六哥的事儿谢了啊。”

“没事儿。”陈驰下意识回了一句。

然后就没了话。

是啊,去哪儿,能去哪儿。

刚刚他看了眼手机里的余额,不能算少,但也不多。银行卡里的还没查,不过那卡是小时候老爸给开户的,估计不能,他也不会拿。

反正肯定是不能照以前那个花法。

现在其实想什么都没用,也压根想不清楚,太久不睡了之后,脑子就是一团糊。

陈驰很轻的叹了口气,说了句:“这块儿我不熟,先帮忙找个酒店吧,便宜点儿的那种。”

“行啊,这我熟。”王达把盖子“啪”的一声盖了回去,头也不抬的指了指左边儿,“东三场那儿有个青年旅舍,再远一点有个蜂窝睡袋,你要是喜欢挤大通铺,那就是旧……”

“小别。”宋北生突然开口说了句。

赵小别从后视镜里看了看陈驰的表情,笑了一下:“达达,过会儿去我妈那儿吃饭吧,她刚给做了荷叶鸡。”

“行啊。”王达点点头,“这回的荷叶,没拿来包过羊肉吧?”

“没。”赵小别说,“我亲手下水摘的。”

“操。”王达也笑了一下,“行吧行吧,我不说了。”

人生呢,是需要很多体验的。

每次的新体验,都是一个新世界。

陈驰在遇见宋北生的这短短的十分钟里,经历了无数的第一次,这是他第一次知道,有时候世界的安静,都只需要一个人的闭嘴。

“我知道有家民宿,一晚上六十,靠地铁站三号线。”宋北生看了他一眼,“房间不大,但还干净,独立卫浴。房东是个老太太,八十岁了,也不怎么爱出来走动,晚上八点就睡觉。”

“……谢了。”陈驰说,“远吗?”

他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可能更像树懒,说一句话之前得停个两秒,在脑子里转一圈才能出口。

“不远。”宋北生顿了一下,等又往外开了大概三百米的左右的时候,拍了拍赵小别的肩膀示意他停下,“就这儿,第二个弄堂直走,最后一个岔道右拐,然后你看一眼应该就知道了。”

陈驰没再说话,点了点头。

下了车之后往那段估计晚上都没灯的长弄堂里走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确实好骗,难怪老爸一直坚信他离不开家。

可能也不是好骗。

主要是好色。

……

因为对方是个帅哥,而且是个说脏话都贼好听的帅哥。

所以都行吧。

陈驰顶着个昏昏沉沉的头,面无表情甚至是麻木的跟着宋北生说的方向往里走。

……大不了就是碗大的疤。

“不是,生哥。”王达憋了挺久的,等人下车走了一段路之后,立马就开口,“你就这么让他走了?”

“不然?”宋北生转过去看着他,“让他在这儿听着我骂你吗?你干的那些傻逼事儿让人听了很光荣?”

“不是。”王达被骂了也不生气,笑了一下继续说,“我看他状态不是很好,眼神看着跟快死了一样,怕出事儿。”

地上的金毛六哥估计是感觉出后边儿生哥的心情不算太好,立了立前腿,把毛绒绒的脑袋往宋北生的手掌里钻。

“一个吃饱了撑着跟家里闹翻的有钱人,能有什么事儿?”宋北生看了眼窗外,说了句去三校。

“菲姐今天有事?”赵小别重新发了车子,随口问了句。

宋北生嗯了一声,没多说。

手里的烟盒在指间转来转去,也不知道转个什么玩意儿。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就是烦。

看这也烦看那也烦,红的烦绿的烦,会喘气的烦,不会喘气的也烦……刚刚那人虽然以他看谁都烦的心态来说,已经不算特别烦了,但还是烦。

虽然不是小别或者达达这几个人,其他人看不出来。

“说起来,我感觉生哥今天心情格外不美丽。”王达说,“其实我就觉得没必要,人吧,活得开心灿烂就好,比方说……”

“认识你之后我他妈哪天心情美丽过?”宋北生咬着一根烟,看也没看一个手刀砸了过去,“从现在,再到接完宝儿,你要是再说一个字,我就给你扒完了见见光,让你知道什么叫灿烂。”

“要火吗?”赵小别问。

王达这会儿已经不能说话了,干脆直接从兜里掏了打火机往后边儿递。

一看还俩。

一红一紫,特喜庆。

“不用。”宋北生把烟重新塞回了烟盒,漫无目的地看着移动的街,“不抽了,在戒。”

“话说,牡姨那儿就一间屋了吧。”赵小别笑了笑,“还是你那合租的走了之后腾出来的。”

“所以得早点找个人分担。”想起这事儿,宋北生稍微扬了点语气,“我觉得他挺合适,要脸,有钱,应该挺爱干净,最主要是没处去。”

“那我也可以搬过来跟你住啊。”王达朝他竖了根手指,意思是就说这一句,“我也爱干净。”

宋北生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没说话。

没别的。

单纯不忍心。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刚刚那人的脸,特别是他眼尾巴那儿的那道顺着留下的小疤。

……还挺帅的。

西子手握鼠标冲着屏幕叉腰指指点点,那肯定是帅的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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