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霏霏跨过地上残余的红白浆状物，去拿啤酒肚掉在地上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正在通话”，通话对方名叫【杜先生】。

冯霏霏问：“这里不是没有信号？”

江媛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是公寓道具，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能通话。你刚来，还不知道，每年某个固定的节点，公寓会给住户发放一批道具，用于怪谈任务，提高任务生存率。”

【杜先生】很谨慎，这边忽然没了声音后，他也不出声询问，直接挂断了电话。

江媛想将电话拨回去，却发现对方已经把啤酒肚拉入了黑名单。手机里再也找不到任何与【杜先生】有关的信息。

但没有上锁，江媛把手机翻了一遍，越翻越作呕：“你知道他做什么的吗？他是个酒桌条子，酒桌条子是什么你知道吗？比如你老板要去谈生意，带着你和对方公司喝酒，酒桌上大家就会灌你酒，你老板也说，哎呀小冯呀，你不喝可是不给江总面子。你实在推辞不了就得喝。

“你酒量可能还行，但喝了两三杯就不省人事了，等到第二天早上在某某酒店醒过来，你老板说你昨晚醉了，我送你过来的，给你付了房费。你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也感激涕零地回去了。但你能想象那一晚你一个漂亮年轻的小姑娘经历了什么吗？

“其实这些都是他们安排好的，他们会在酒里加一种特殊的物质，让你立刻醉酒。然后带你去酒店，拍下你的照片。或是在必要的时候就会拿出来，作为要挟你的筹码；或是直接拿你的照片去交易，你知道现在有很多小广告。其中负责把你灌醉，带你去酒店、拍照片这一系列流程的人就叫酒桌条子。人心啊，最脏了。我真的希望这个世界上的男人统统消失！”

她把手机甩到地上，把做了水钻美甲的手指拼命在裤子上擦。

冯霏霏说：“谢谢你。这部手机能联系上宋天麟吗？”

江媛能背下来宋天麟的手机号，冯霏霏说：“发短信，别打电话。”

江媛用两人之间特殊的说话语气编辑了一条短信，不多时，宋天麟就回了短信：姐！我发现了惊天大秘！！招娣的奖状在校长办公室抽屉里！！！”

江媛：【你能把门从里面打开吗？】

宋天麟：【不能，我藏在桌子底下，校长出现了！】

江媛和冯霏霏对视一眼，都是满眼震惊。刚才他们出来的时候并没有人进入，难道他们最开始进去时，校长就在里面了？而他们竟然一个人都没发现。

江媛：【什么时候？】

宋天麟：【一开始就在，只不过刚开始他睡着了，后来小鬼婴进来时他醒了，那时候我为了躲鬼婴，正好藏在桌子底下，他似乎没看见我。】

江媛：【他现在在哪儿？做什么？】

宋天麟：【他在清点文具，点了好几遍了，还在点。救命啊姐，我怕他一会儿点完了就到桌子这边来了。】

冯霏霏：【鬼婴还在吗？】

宋天麟：【不知道，反正我没看见。】

江媛对冯霏霏说：“怎么想个办法把宋天麟弄出来？咱们把灯都关了，让他去开灯行不行？”

冯霏霏摇头：“第一、里世界的通道已经关闭，第二、村长不一定害怕光线，第三、不知道村长的能力，说不定没等宋天麟打开灯，就已经被村长反杀了。”

江媛：“我很好奇，为什么这些村民忽然不害怕灯光了？在里世界时，明明打开了灯的教室，他们就不敢进了。”

冯霏霏双眉间露出一点悲悯：“那些男性村民从来没有害怕过灯光，他们怕的是被他们亲手溺死在河边的‘妹妹’。真正怕灯光的，是那些女生。”

冯霏霏：“你知道十五条规则里，错的是哪一条吗？”

江媛：“哪一条？”

冯霏霏：“第十条，每晚安排两位教工在104教室值班，确保教室的灯在晚8点后不会熄灭，每晚安排的教工应不同。教室开灯时是安全的，灯光闪烁时请保持安静。”

“教室本不应该开灯。”

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姓“佘”：佘强、佘招娣、佘小明......他们结婚生子，他们的下一代再结合。

假设佘小明和佘招娣结婚，生下女孩，佘强和佘小明的姐妹结婚，生下男孩，这两个孩子便是表亲的关系，女孩管佘强叫舅舅，男孩管佘招娣叫姑姑。

渐渐地，整个村子都会成为亲戚。为了将村子的血脉延续下去，他们开始近亲结婚。

近亲结婚的最大风险就是生下畸形儿。比如面部畸形、肢体畸形以及白化病。那些像小鬼一样的婴儿完美地符合这些特征，它们都是近亲结婚的产物。

但村民文化水平不高，或许不知道这些婴儿病变的原因，只当这些孩子是怪物，生下来就溺死在了河边。还有些畸形不太严重，也被溺死扔掉了，因为她们是女孩。

这些被溺死的婴儿满怀怨气，变成了鬼婴，想要报复整个村子。她们死在水边，水就成了聚集她们怨念的地方。所以村里人反复强调，要关紧水龙头，目的就是防止这些婴儿顺着水流找到他们。

他们惧怕“它们”，所以挨家挨户都要清理鸭子——也就是它们。他们希望将它们赶尽杀绝。

然而，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抛弃了它们，在它们渴望食物的时候，“姐姐”会带来兔子。姐姐会照顾它们的情绪，想尽办法给它们分配等量的兔子。

“姐姐”理解这种被拒之门外的痛苦。

相应地，它们也会回报“姐姐”。

读书，在这个村子里是只有男人才能做的事，怪谈世界里，读书对应着光亮。女人也渴望自己有一天能走进学堂，即便走不出山村，也能看一看书中的风景。

这个愿望由鬼婴实现了，当灯光打开时，它们会聚到屋子里，帮女孩子遮住灯光的伤害，让她们也可以短暂地感受知识的温暖。

所以男生只能在白天上课，女生只能在晚上上课。不仅为了不被发现，也是为了躲避亮光。

这一点，在里世界中，当冯霏霏第一次打开教室的灯时，有一个坐在角落的女生瑟缩了一下，但她旁边的女生立刻握住她的手，叫她不要担心。那时候冯霏霏就隐约有所察觉。

江媛良久说不出话来，只能长叹一声。

这时，察觉江媛良久没回消息的宋天麟发了短信：

【姐，你还在吗？】

江媛抹了把眼角的泪水：【男人都是狗！】

宋天麟：【？？？】

冯霏霏：【奖状在哪里？能拿到吗？】

宋天麟：【能，但是我不知道拿哪张，好消息是找到了，坏消息是找太多了。】

宋天麟：【这个佘招娣怎么这么利害，她获得过作文竞赛一等奖、数学竞赛一等奖、英语竞赛一等奖、自然知识竞赛一等奖、古诗词竞赛一等奖、物理竞赛一等奖、化学竞赛一等奖......这是人吗？这是竞赛机器吧？所以哪个才是真正的门禁卡？】

江媛：【你废话这么多，全拿出来不就得了？】

宋天麟：【我要是能，我也想啊！但我没办法，我......哎，我给你们拍个照片就都懂了。】

宋天麟很快传过来一张照片，冯霏霏二人看完，都是一脸无语。

这个机关设计得很巧妙。宋天麟确实躲在了校长办公室的桌子下面，但他很快就发现，两个桌子腿不一样高，较矮的一边用东西垫起。这个垫桌角的东西就是佘招娣的奖状。

垫桌角的奖状需要六张，一张不能多，一张不能少。少了，整个桌子会往一边倾斜，带动着上面的文件也会掉到地上。这么大动静肯定会把村长吸引过来。多了，桌子又会往另一边倾斜。

第七张斜靠在桌角旁边，看来是作为备用。

江媛：“我对这个世界肃然起敬。”

冯霏霏：【最开始作为备用的是哪一张？】

宋天麟：【英语。】

江媛：“我觉得就是这张吧？说实话，佘招娣真的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学生，她哪一科都学得特别快，特别好，人又谦虚好学。如果不是生在这里，高考肯定能上清北。”

冯霏霏：【我们商量，一致认为：作文竞赛。】

江媛控诉：“喂！”

冯霏霏：“这个村子里不可能有那么多竞赛的机会，招娣只参加过一个竞赛，获了奖，那是她视作珍宝的东西。可惜后来被藏到校长办公室。”

江媛：“但校长为什么要把她的获奖证书藏起来？”

冯霏霏想了一会儿，忽然起身：“我要去招娣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