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霏霏推开旋转门走进公寓，江媛和宋天麟紧跟她身后。

大厅空无一人，正前方的时钟指向23：30。

江媛说：“快回房间，记住，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天亮之前都不要离开房间。”

宋天麟跑过去按电梯，冯霏霏住四楼，其余二人住九楼，三人同乘电梯，各自回到房间。

他们走得匆忙，没看见门卫值班室里，有一个穿碎花裙子的女人盯着冯霏霏，双眼发直，嘴角露出笑容：“哎呀呀，她身上一定有很多好东西吧？关键时刻能保命的那种。好想要啊！”

冯霏霏锁好屋门，换了衣服，泡了个热水澡。

明亮的灯光驱散了寒冷。

抛开可怕的怪谈世界，这间小屋非常温馨。

一间卧室一间客厅外带厨房厕所的构造，客厅外有一个小露台。房间内部简单装修了一番，电视、音响、沙发、冰箱、餐桌、吧台一应俱全，甚至吧台上还有一台咖啡机和一台烤面包机。

刚搬进来那天，冯霏霏甚至看到了玄关的绿植，鲜翠得像是刚喷过水。

她摸了摸右臂，还有些麻，但已经不影响活动。她从浴池边拿起另一只手机，时间已经到了00：00。她发了条消息：

【佘晓蕾找到了。】

对方即刻回信：【在哪里？她还活着吗？】

【她死了。】

对方沉默。

冯霏霏：【帮我查点东西：X家村希望学校、《兔子和鸭子》、安心公寓。】

【……江洄。】

对方：【你住进公寓了？】

冯霏霏：【是。】

她把脸埋进浴缸的水中，乌黑及腰的长□□在水面上。

这时，楼道里又传来了沉重的铁链声和拖拽重物的声音。冯霏霏从浴缸中起身，想拧开门把手，看看外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那东西好像猜中她心思一般，停在了她的房门口。

冯霏霏犹豫了一下，又转身回屋。从冰箱里拿出一杯牛奶一个三明治，放到微波炉加热后，端到吧台去吃。

天空阴沉沉的，公寓大厅摆放着布艺沙发和原木茶几，茶几上铺着莫里斯花纹的薄毯，上面摆着绿植，轻松惬意的田园风扑面而来。

江媛拿出一只新手机：“小麟昨天夜里帮你弄的，电话卡还是原来的号码，机子是新的，你先将就着用，不喜欢再换。帮你下了app，叫安心公寓，你打开看看。”

图标以黑色为底，一栋白色房子，孤零零立在漆黑之中，显得恐怖而诡异。点卡一看，里面的功能很简单，主要分四部分：租房公约、房费缴纳、转账收款以及社区周边。

欢迎入住安心公寓：

【1.本公寓房租请以怪谈任务支付。】

【2.怪谈任务会在每天零点以流血方式告知，请注意查收。】

【3.零点后，楼道内不会有租户行走，如果听见有人敲门，并请求进入房间，请不要出声，打开卧室的窗户。】

【4.卧室没有窗户，如果看见卧室出现窗户，请以最快速度进入客厅，躲在门边。】

......

【9.住户应在零点前回到房间。如果在零点前无法进入房间，请呆在原地，不要移动。】

【10.零点至天亮期间，房间里绝对安全。】

【11.除执行怪谈任务外，住户每自然月在公寓停留的天数不少于20天（不按小时计算），别忘了，这也是你的另一个“家”，要常回家看看。】

【12.不要移动屋内的任何家具摆设。】

......

不仅执行怪谈任务要遵守规则，就连住在公寓里也要受到公寓的约束。江媛看着冯霏霏逐条浏览，又想到自己第一次进入公寓的情景，忍不住哀嚎：“要说多少次，不要在乱七八糟的软件上租房啊，你们都穷到这个地步吗？”

冯霏霏真情实感：“工资确实不高。”

江媛扶额沉默，过了会儿摆摆手：“罢了罢了，你永远叫不醒一只沉睡的人。不过你救了我和小麟，还是谢谢你！作为回报，你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知无不言。”

怪谈任务有个隐性规定，只要其中一人用门禁卡打开了门，其余参与任务的住户就可以跟随那人一起立刻离开怪谈。

当时江媛和宋天麟触犯规则，生命垂危，两人又都失去行动能力，没办法抵抗。

那些男生家长找到了他们，笑嘻嘻地举起了斧头。江媛看到了他们眼中嗜血的光芒。

但下一刻，一阵天旋地转，她竟然站在了公寓的旋转门前。

就像一个普通的夜晚，加班后回到公寓门口，正好遇到其他住户拿出门禁卡，帮她刷了一下，电动旋转门转动，她跟着一起进入公寓。

那一刻的感觉就像是濒死之人看到了幻觉，非常奇妙。

很多执行任务的住户，在任务结束的那一刻回来，都会有一瞬茫然，不知今夕何夕。分不清楚，到底怪谈任务是自己在公寓里做的一场梦，还是回到公寓是自己的怪谈任务里做的一场梦。

或许自己早就死了。

冯霏霏不大会这些客套的说辞，便当默认了她的感谢，指着规则的第三条和第四条：“这两条明显是冲突的，请问这些规则是认真的吗？”

江媛说：“如你所见，规则就是这样写的。我以前也觉得荒谬，但自从经历过山村支教那个怪谈后，我忽然想明白了一点，你还记得咱们当时也遇到了一些矛盾规则吗？比如食堂里吃肉菜还是吃素菜，要不要去校长办公室，甚至用不用红笔写字。会不会看似冲突的规则，实际上内部存在联系，比如哪个是因，哪个是果。触犯了某个规则后，另一个规则其实是惩罚方式。”

“你再往后看，这种规则还很多。有的规则经过了验证，是真实可信的。有些规则还没碰到。楼长正带着我们逐条验证。”

冯霏霏问：“楼长？”

江媛点头：“他是咱们安心公寓里，经历过怪谈任务最多，还仍旧活着的人。大家进入这么个鬼地方，都希望能活着进来，也能活着出去，所以就提议推选出来一个楼长，能带领大家度过难关。”

冯霏霏：“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什么都不重要啦！你别看大家选他当楼长，其实大家平时都见不到他人影。不是在怪谈任务里，就是忙他自己的事，好惨一社畜。你好，你是新来的住户，你叫冯霏霏对吗？”

冯霏霏站起身，看着眼前穿碎花裙子的女人：“我是。”

“不能说‘欢迎你来’，但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我叫蓝钰甄，住六楼，参加过十一次怪谈啦。”

冯霏霏和她伸出的手握了一下。

江媛小声嘟囔：“十一次有什么了不起，楼长参加的怪谈是你的多少倍？”

接下来的几天里，冯霏霏总能看见蓝钰甄的身影。

有一次是在旋转门前，冯霏霏从超市采购了太多东西，结果没办法开门。正好蓝钰甄要出门，帮她刷了下卡，又拎了一袋子东西，送到冯霏霏的房间，414门口。

另一次是在健身馆，经历过怪谈任务的住户都知道，在怪谈里，跑得快些，体力好些，关键时刻活下来的机会就更大些。

因此有很多住户在没有任务的时候会到附近的健身馆健身。

有些在怪谈中互相帮助过的住户会成为好友，往往结伴同行。

宋天麟是个昼伏夜出的程序员，江媛便主动邀请冯霏霏一同撸铁。

从公寓出来，走十多分钟就到了一条美食街。美食街尽头就是一家健身房。一条路走下来，主打一个身心的双重考验。

“这里店铺不大，但公寓里的住户一般不往这边来，咱们主打一个清净。”江媛热情地介绍：“你下班晚了，来这里买小吃也行，那家烤冷面，你要尝一下，真的不骗你。”

“不过太晚了就别来了，太偏。尤其健身房马路对面那家医院。那里以前是家整容院，后来出了事，整容失败小姐姐接受不了就从顶楼跳下去了。在那之后，这家整容院就总出现各种诡异现象。像是白天有个小护士模样的姐姐给你带路，但走着走着就不知道姐姐去了哪里，自己被带进了死胡同。晚上闹的就更厉害了。

“整容院也是各种财务纠纷不断，倒霉事总是找上门，生意非常不景气。若说这些是流年不利，那么前几天曝光影后杜雯雨整容的瓜，就是压死那家整容院的最后一根稻草。整没整我看不大出来，反正人家本来就美，不过她的团队已经出来公关了。真是搞笑，以为自己能靠着杜雯雨带一波热度吗？”

冯霏霏本来只是安静地听，直到江媛到“杜雯雨”，她才抬起眼。

江媛理了理头发：“来，帮我拍张照。多拍点儿吃的，拍出一种我在吃的感觉。”

用她的话说，她是个时尚界未来的宠儿，但冯霏霏知道其实她只是个拍照博主。

冯霏霏正要拍，镜头里忽然出现了蓝钰甄的身影。

“哎呀呀，你这样拍不行的，光影角度不行，照得一张大饼脸。光线和人物的夹角在30°到60°之间都是适宜的，也有人故意摆成45°。你听说过一句话吗？拍照实际上是在用光作画。你得找到光的感觉。像这样。”

冯霏霏很好脾气地听她指挥，江媛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大饼脸，小脸有什么好骄傲，生怕冲水时脸堵在下水口吗？还有蓝大教授，你怎么这么闲啊？最近走到哪里都能碰到你。”

蓝钰甄耸耸肩：“我和研究所的所长说，我最近心情不好，想换个地方工作。所长立刻给了我一个月假，让我千万不要相信其他想挖我的研究所，去他们那里工作会更累。他生怕我跑了，没人帮他写论文申项目呢。其实我哪里心情不好，只是哥哥要接触高级怪谈了，我担心他的安全，想多点时间陪他。”

怪谈分三类：1-5次为低级怪谈，只要严格遵守规则，仔细观察，没有猪队友和敌军增加难度，就能找到门和门禁卡，活着离开怪谈。

6-10次为中级怪谈，规则中存在若干条不明显但致命的错误，需要一一找出并修改。

11-14次为高级怪谈，最难，也是存活率最低的怪谈，致命的危险来自各个地方，稍不留神就会丧命。常常是几十个人进去了，一个人都没有出来。

蓝钰甄的第十一次怪谈，进去了将近三十个人，最后只有她一个人活下来。

因此，为了平衡怪谈难度，高级怪谈允许住户在怪谈世界意志允许的情况下，自行创造怪谈。

目前所得到的信息，住户在参加过第14次怪谈后活下来，就可以活着离开公寓。

14次怪谈，正好对应着安心公寓14层楼。14是个不吉利的数字，也是个向死而生的数字。

公寓里目前只有两个人参加过高级怪谈，一个是楼长，另一个就是蓝钰甄。

江媛也很奇怪，她一向不讨厌女生，但她就是没来由地不喜欢蓝钰甄。这个人什么都有，美貌、聪慧、财富，这些东西自己收好不就好了么？为什么每天都要拿出来张扬显摆一番？愈发用自己的“富有”衬托别人的“贫穷”。

蓝钰甄却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对，拉着二人指挥了一番，又大手一挥，买了三份烤冷面。

冯霏霏披散的长发不方便吃东西，蓝钰甄递给她一个皮筋。

一天后，915房间号由鲜红变为蓝色，参加怪谈的人已经安全回来。

蓝钰甄坐在915房间吧台边，拉着窗帘，头戴耳机，听着414房间传来的声音。

“她在屋里都不打电话的，好难喏。”

915房间主人问：“你怎么装上监听器的？”

蓝钰甄：“给她的皮筋啊，她还挺喜欢戴的。我最近又做出来个更小的款，就像一枚小钻石一样，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915主人笑了笑，却不说话，给她端了杯热牛奶，配两片药：“你胃不好，趁热喝。”

蓝钰甄眯着眼睛，像只猫咪：“我现在知道了，她手腕上的手链是个保命道具。嘻嘻，我得告诉杜先生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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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公寓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