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照颓废地躺在翻涌的‘钱海’里,任由浪托着她起伏。耳边不断传来顾栖鸣喋喋不休的魔音:“祖姑奶奶,你怎么不说话呀?我的愿望还能成真吗?您可是这天上地下最最最厉害的保家仙!无所不能!”
此刻这些廉价的彩虹屁对夜照来说毫无作用,反而雪上加霜,火上浇油。
“无所不能?!我头都被锯走了!”一想到这里,夜照就火冒三丈,灵体又开始膨胀起来。
“不可能!”顾栖鸣的声音突然拔高,充满自信地继续说道:“您可是我最崇拜的神仙!百年来金身在此都安然无恙!!而且您庇佑顾家百年,深藏功与名!真要是被偷头了……”他顿了顿,思考了一下,语气变得无比坚定:“我顾家上下定会拼了命,不择手段也要给您寻回来!”未了,还不忘补上一句:“到时候,您可别忘实现我的愿望啊!”
“好!!!”夜照猛地起身,她百年来如此恪尽职守,顾家是该给她回报了!
顾栖鸣兴奋得声音发颤问道:“真的?!祖姑奶奶您答应了?!”眼皮依旧焊死。
“一言为定!”夜照破釜沉舟的声音彻响祠堂,随即双手向上一抬,两手之间涌出无数灵力,厉声喝道:“顾栖迟!顾栖远!听我号令,速入此梦!”
随即,祠堂里狂风大作,将满地的元宝吹得漫天飞舞。空中随着惊雷的炸响,出现几道刺目的闪电!
“哇!祖姑奶奶!您太神了!!”顾栖鸣在这狂风之中激动大喊。
祠堂上方,两个巨大的白色旋涡凭空出现。在风雷骤停之时,旋涡如同下饺子般,“噗通噗通”掉出两个人来。分别是,抱着画卷惊魂未定的顾栖迟和快速稳住身形,衣衫完整的顾栖远。
“这……这是哪儿?”顾栖迟背对着夜照的方向,看向祠堂开着的大门,哪里是一片虚无的空白。
“麻烦你,身子转过来。”顾栖远在落地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诡异的门外,就立刻做出了明确的决定——转身。他目光扫过跪在蒲团上不知道在激动什么的大哥,最后定格在飘浮于空中,脖颈空荡的夜照身上。他面无表情,眉头微微蹙起,正欲开口质问之时,就听见
“啊啊啊啊啊!无头鬼啊!!!又是那个无头鬼啊!!!”顾栖迟的尖叫声比他人更快一步,瞬间打破了祠堂暂时的宁静。他丢开画卷,捂着眼睛,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般开始乱窜。
听到这个熟悉的,能把鬼吓一跳的尖叫,终于让顾栖鸣掀开他那紧闭的眼皮。他先是皱眉看向抱头鼠窜的三弟,语重心长的说道:“老三,你鬼叫什么啊!这是祖姑显灵!你别把祖姑吓着了!”然后,他带着无比虔诚和崇拜的目光顺着自己抬着手的方向,仰头一看。
看见上方飘着的是一个无头女子,他先是语塞,随即恍然大悟般拍手道:“哦!我明白了!祖姑奶奶!您是在考验我!您放心!就算您没头,在我心里,您依旧光芒万丈!我对您的恭敬,绝不会因外貌而减损!”好家伙,他连理由都想好了。
“够了!”夜照带着雷霆之怒吼道,试图把这混乱的场面压住,又说着:“我找你们来,是因为”
“我知道,我脱!不必拿他们两个威胁我!”顾栖远冰冷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夜照,他抬起手来,开始解开自己外袍的扣子,动作干净利落,衣服已然敞开,仿佛在完成一项任务。
“脱你个头!给我穿回去!!”夜照怒吼震得整个梦境开始晃荡,那金元宝又开始飘了起来。
“您老不是想看这个吗?”顾栖远停下动作,满是不解的眼神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果然如此’的嫌弃。
“啊?”捂着眼睛顾栖迟停下了乱窜的脚步,悄悄张开指缝从里看过去。
“祖姑奶奶您想看啊?!早说嘛!我可以脱掉!只要您高兴!”顾栖鸣眼睛一亮,对自己发现讨好老祖宗的爱好而感到开心,作势就要脱衣。
“真的是够了!!”夜照忍无可忍,狂暴的灵力如同无形的枷锁把三人死死困住,动不得说不了。这滑稽的模样就如同三尊雕像一般,只剩眼珠子还能在转动。
呼!世界终于安静了!
夜照飘到被定住的三人面前,眯着眼严肃地开口道:“都给我听清楚了!昨日寿宴,有小贼潜入祠堂,锯走了我的头!到至今无人发察觉!太令我失望了!!”她无头的身影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严。
“你们三个,立刻给我醒来!去禀告顾太爷!动用顾家所有人脉,把我的头找回来!!!”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毁天灭地的威胁道:“否则!哼!我离家出走!不做顾家保家仙!还夜夜入顾家全族梦境!搅得你们鸡犬不宁,噩梦缠身!让你们倒霉!!”
完罢,大手一挥!发出“轰隆”巨响。金身直倒下来,四周墙面开始坍塌,梦境瞬间分崩离析,刺目的白光乍现,开始吞噬一切!
然后,三人在同一时刻从各自房间的床上醒来,随即猛地弹坐在床。心脏狂跳,梦中无头祖姑的怒吼和威胁言犹在耳,无比真实。
三人惊魂未定,甚至还没来得及琢磨那梦境是真的是假,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又一声的“不好了!不好了!”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一个丫鬟惊恐万分的大喊道:“不好了!出大事了!!咱们祖姑奶奶的头……金身的头!不见了!”
顾氏祠堂,昨夜被迷晕的两名守卫瘫坐在祠堂的座椅上,府中大夫正在施针救治。顾老爷子不顾自身形象,抱着金身塑像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哭喊:“姑姑啊!都是这群不肖子孙的错!竟让您在团圆佳节丢了头哇!!!真是大不孝啊!!!”
“爷爷!您先起来。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顾家二小姐顾萱静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白面馒头。
她早起才梳洗完毕,正在厨房寻些吃食,便听闻丫鬟明月惊恐的叫喊。她随手抓起馒头狂奔而来,正撞见自己爷爷这般模样。急忙上前将人扶起,顺手把手里馒头塞进老爷子的手里,推着他坐在祠堂的椅子上说道:“眼下最主要的是,看看周遭有什么线索,好抓贼人!”
顾老爷子下意识咬了一口馒头,悲从心中来,边嚼边哭喊:“是我对不起姑姑啊!”再咬了一口,捶胸顿足:“不肖子孙啊!”咽下之间,竟还抽空问了一句:“小二啊!这馒头不错,哪里来的呀?挺香的。”
“哦!这个是厨”顾萱静话音未落,就被一阵逐渐变近,叫的直让人脑子疼的急促重叠叫喊声打断:“爷爷爷爷爷爷!”
只见顾氏三兄弟穿着里衣,如旋风般直扑祠堂,又因太过着急,齐齐被门槛绊倒。
顾栖鸣一马当先,借这前冲之力一个滑跪,精准地来到金像面前。顾栖远则是在摔倒之际快速扶住门框,迅速稳住身子,抬眼看向金身。顾栖迟就倒霉了,结结实实的摔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直哼哼。
“我的祖姑奶奶哎!都是我顾家的错!真的让您把丢头了啊!”顾栖鸣快速进入状态,似哭丧般捶胸顿足。这一下,激得顾老爷子又悲伤起来,起身又去抱着金身的脚,也开始嚎啕:“姑姑哎!都怪他们!都是这群不肖子孙的错!”
“还真的没头了?!”顾栖远快步走过去,看着那残留着参差不齐锯痕的脖颈,他瞬间想起自己在梦里对祖姑奶奶的种种不敬,只觉得浑身发冷。一个离谱的补救想法在脑子里乍现,夜深人静的时,单独脱给祖姑奶奶赔罪?
紧随他们而来的夜照,在恰好听见顾栖远的心声时踉跄一下,头疼!她真的不稀罕看啊!
“有……有没有人扶我起来呀?”顾栖迟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因为摔的太彻底了,他感觉自己浑身都疼。夜照从顾栖迟身上跨过去,没好气地随手一抬,顾栖迟顿时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托起,本想走过去扶他的仆从一愣,以为是三少爷起来了,便退了回去。顾栖迟却心知肚明,这是祖姑奶奶扶起的他,瞬间像只炸毛的猫,对着空气大喊大叫:“啊啊啊啊啊!祖姑奶奶!祖姑奶奶就在这里!!!”
“在哪呢?!在哪呢?!”顾老爷子和顾栖鸣同时转头,急切地四处张望。夜照下意识抬手扶额,却扑了个空。她内心悲愤交加地想:苍天啊!真的是有其爷必有其孙啊!
“三弟,休要胡言乱语!”顾萱静颇为无奈,顿时直接的一头两个大。爷爷和大哥本就信得很,三弟胆小还爱咋呼,二弟看似面无表情其实已经不知神游何方去了。心急如焚,大姐什么时候下朝啊!
“好了!安静!”一个清冷而极具威严声音骤响,瞬时间将祠堂的所有嘈杂之声压下。
众人闻声寻去,正是穿着官服的顾家大小姐顾萱宁。她挺拔如松柏,面容沉着冷静,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她的手边牵着一个扎着双丫髻、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她是顾家的最小女儿顾萱萤。
此时,小丫头睁着大眼睛看向祠堂,跪在地上的哭得喷嚏眼泪满是一脸的爷爷和大哥哥,抬起肉乎乎的手指刮了刮自己的脸蛋,奶声奶气地说道:“爷爷羞羞!大哥哥羞羞!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羞羞羞!”
夜照站在祠堂的中央,她望向逆着光走来的顾萱宁,那阳光在她身上仿佛镀上了金边。在这混乱绝望之时,犹如一道光刺破阴云,直射在她的身上。
她感觉到了!救星!她夜照的救星终于来了!她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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