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28章

“她是你的朋友吗?”

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在相亲,宋竹央诚实道: “是我的相亲对象。”

言若惊讶:“宋老师已经开始相亲了吗?”明明还很年轻呢。她思维发散,在想自己和宋竹央也差不了几岁,是不是也该去相亲。

宋竹央见她若有所思,问:“在想什么?”

言若和江雪侧一样不怎么会骗人,相较于江雪侧的局促,她是无所谓被知道心事的那类人:“我在想,宋老师这么年轻就开始相亲了,那我也应该去相亲了。”她目前已经养成宋竹央做什么她也该做什么的思维习惯,大概也算是一种另类的依赖。

“逻辑不通。”宋竹央轻皱一下眉头,很快松开,“不用跟这样的风。”

“好吧。”当然,她还是异常容易被说服的人,“那就不相亲。”言若被宋竹央身子护在阴影里,这时左看右看,扒拉他手臂,又要往他身后看:“雪侧还没来……”

她向远处望,许愿一般喃喃道:“会顺利的。”

“嗯。”但宋竹央知道他们会碰壁。

但是世上所有的第一步都需靠自己体会。

不论如何,他身边总有人在。

鼻尖有花香,是玫瑰的香,之所以能嗅出来,是因为织意总是托他带新鲜的回家,所以这花鲜活,好像连花瓣上的水珠也能嗅出来,空调凉气打在脚踝,连同花香也兀的成了冷调。

然后冷调间揉进奶油香,甜丝丝的,能让他想起灵谷间那片粉雾。粉雾之间萤火虫在飞,然后生翅膀的灵扑进雾里,萤火虫散开,落在地上堆积的花瓣瞬间被拍碎,也被拍进雾气里,地面便往空气下粉色的雪花。

谷间向上雪,人间岁无忧。

那里的人类无法想象那样美丽的场景。

他很想带她看看。

这里旁边是花店,花店旁边有甜品店,每一处店面精致,浪漫美丽也是它们的代名词。

男女交往约会喜欢来这里。所以他们两个人在入口边上对话许久,也并没有人觉得奇怪。

有举止亲昵的男女路过,女人手上拿冰淇淋,男人一边说话一边俯身,笑着擦去她唇边粘上的奶白。

宋竹央收回视线,看向言若:“吃冰淇淋吗?”

不出所料,言若立即点点头:“吃。”

翘首以盼,脸因为被挡了一段时间太阳,已经不那么红了。

但还是可爱,一直可爱,也很漂亮。

宋竹央笑起来,对她说:“那边有甜品站,跟我来。”

庆秋路10号,四层独栋小房静悄悄,长途跋涉找到这里的二人在矮围墙外犹犹豫豫。

一直到小狸花跳上围墙,尾巴竖起,轻轻晃动。

艾卢姆皱起眉头,皱纹更深,同它对上眼,不甘示弱地盯着:“看什么看。”

她已经忘记曾经在桥洞见过它。

倒是莫黎塔很快认出小狸花:“是你啊小家伙!”制定作战计划时在桥洞见过的,他记得那时它路过还被艾卢姆赶走了。

他把手圈放到眼前,正对小狸花,眼前立即出现信息:

【狸花猫,江雪侧的猫。】

咦?莫黎塔挠挠头。

江雪侧是西瓜头,那这只猫就是西瓜头的猫……

他开始捋顺逻辑。哦,所以那天,西瓜头的猫听见了他们的计划,而主人和西瓜头又总是在一起……所以,主人也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莫黎塔恍然大悟。

原来计划提前泄露了。

他很快推导出暗杀失败的原因,眼神略带幽怨:“小家伙,这样可不公平。”他装凶吓它,“不过我的主人可比你的主人强大,略略略。”

攀比之风不可有,小狸花扭过身子,撅起屁股往下跳,跑到大门口趴下,与他们保持距离。

“有没有觉得从刚才开始好像就一直凉飕飕的啊?”

艾卢姆搓搓手掌,转过头来,见到正扮鬼脸的莫黎塔,在他肩上捶了一拳,“丑死了!”

这一拳的力道一如既往,其实不重,是艾卢姆在收着力气。莫黎塔揉揉肩,委屈道:“以前可有许多少女夸赞我英俊,就算来了这里,女士们也常向我表达爱慕呢。”

“那你就回养老院去,那里全是爱慕你的老太太。”

“不了不了。”莫黎塔摇头,“我观察了一下,这里的环境很不错,更适合像我们这样的老人居住。”他现在已经能很自然进入到老年人的角色状态中。

其实是自那晚从大排档与宋竹央他们分开,莫黎塔独自背着艾卢姆,带着仅剩的几张纸钞,又灰头土脸回到养老院。

养老院门口有了新保安,和他们现在这副样子的年纪相仿,莫黎塔认出是养老院住在他隔壁房间的老人。

他并不十分年迈,但家中无人赡养,在这里也总独来独往,喜欢一个人哼曲。

那天很晚了,莫黎塔背着艾卢姆在不远处望着,见到那老人从保安室走出来,仰头去看月亮,他嘴里还是在哼曲,同样的歌,歌词是“天上弯弯的月亮,地上没有家的人,要在那河水中央撑着桨,从此月亮人儿作了伴……”

老人不习惯被人照顾,他曾告诉过莫黎塔在这里总是感到愧疚,感到孤独,因他前半生一直照顾别人,现如今还是想证明自己是有用的人。

莫黎塔听他唱着曲,他和艾卢姆常坐的小凳子被摆成一排,老人就坐在一张凳子上,另一张空着,不知留给谁。但他能感受到他是高兴的。

于是背着艾卢姆默默转身往回走。

旁边福利院大半夜灯火通明,他能听见有人在喊“小鱼儿”“小鱼儿”,心里立即犯怵,想到那白发又阴气森森的男人,也顾不上背后的艾卢姆会不会被颠着,赶忙逃离现场。

就这样带着艾卢姆躲回桥洞。

然后过了半天时间,艾卢姆醒过来,他们在桥洞底下又呆了三天。期间还时刻提防着先前的娃娃脸警官经过,但他这几天大概在做其他事情,总之没再路过那座桥。

身上的钱很快被用完,二人又饿又臭,又因为很久之前那次赊账的经历,加上最后的一点自尊,没有去讨钱要饭。

饥寒交迫,最后总算想到新的去处——江雪侧的家。

他们初来这世界时曾一路探寻到他家,那是很安静的地方,房子远不如公爵赐给的庄园大,可那四层小楼立在那儿,莫名令他们喜欢,大概是因为也有遮风挡雨的伟大。

也可能是因为里头有饭香。

“要不要进里面去等他们回来?”莫黎塔妄图私闯民宅。

但共犯是艾卢姆,天不怕地不怕的王国剑士,于是只见她咧开嘴笑,魔法烙印显现,少女红发如焰,整个人都仿佛冒着热气,她大摇大摆往院子里走,无视守门的小狸花喵喵警告,在大门前停下。

她想到什么,笑得猖狂,对着门锁比划几下,然后在面前的空气中点起一小点火花,火花高速旋转,转成一小团火球。

艾卢姆闭上左眼,用右眼确认方位,然后伸手调整火球的位置,对着火球用力一弹,那火球便唰地被弹进锁眼。

“喵!”小狸花跳起来要阻止她,被莫黎塔一把抱住。它正恼火,却觉猫头被往上掰,然后猫嘴上一阵柔软。

他喵的初吻啊啊啊!“喵呜呜呜呜!喵!!”

莫黎塔心满意足地松开它,对着瑟瑟发抖的小狸花张口:“这可不是我的初吻。”是占了便宜后炫耀的语气,那唇上银白纹路若隐若现,少年的面庞也显现出来。

银发黑眸,和带着点傻气的气质不符,望着人看时眉眼间有点稚气,却又因为眉色很浅带着点凉薄的凶,的确是少女喜欢的长相。

小狸花是聪明的猫咪,立即发现他能听懂它的猫言猫语,但被他面部变化又吓了一跳,不由炸毛,骂骂咧咧:“两张脸的怪人。”

这话听得莫黎塔一愣,摸摸脸,略带抱歉地笑笑:“对不起啊,还是原来那样看起来好一点吧?”说着又变回那副老人模样,“你知道殿下……织意吗,他住在这里,我们和他是同乡人,就让我们进去吧。”

“白痴,别和那只猫浪费口水了。”

艾卢姆见着那锁芯从内到外被烧化,锁眼处很快空荡荡,留下被烧黑的圈,她对着正中央的小火球吹气,那火立刻被吹灭。

紧接着伸手一推,大门轻而易举被推开。

艾卢姆欣喜地去拉莫黎塔:“开了开了,你不是肚子饿吗?这里面一定有食物。”

莫黎塔于是将小狸花往地上一放,转头跟上:“太好了艾卢姆,在主人回来之前你总算可以睡好觉,依靠柔软的枕被,一定能做上美梦吧。”

“先填饱肚子再说。”

“噢!感谢神明,感谢房子的主人。”

二人已经迈过门槛,身后小狸花追上来怒喊“臭不要脸”,艾卢姆转头,朝它露出一抹挑衅的笑:“替我转告,多谢款待。”说着在小狸花跳进来前将门“砰”地关上。

里边有些黑乎乎,但有太阳的味道,也有人生活的味道。

二人无视外头怒气冲冲的猫叫,自顾自摸索,很快找到楼梯。他们一前一后往上走,一开始小心翼翼,但到二楼楼梯口,闻到厨房的方向有食物香气,虽然闻上去是残羹冷炙,还是无可避免如恶狼扑食,朝着厨房奔了过去。

早上没吃完的肉包子还在蒸锅上摆着。

肉包是江雪侧自己做的,皮薄馅多,面团发酵得松软,里馅鲜美多汁。

道德约束仅仅作用一瞬,二人两眼放光,从蒸锅掏出两个肉包就往嘴里塞。

莫黎塔一屁股坐在江雪侧常坐的位子上:“感谢牛葫芦神,嗷,真好吃。”

“没出息。”话是这么说,艾卢姆也矜持不住,加快咀嚼的速度,只觉好吃得要落泪,也找了个位子坐下——是宋竹央常坐的位子。

小小的圆桌,二人坐着,离得近又不挤,而厨房虽然收拾得干净,那挂在一旁还湿的抹布,还在运作的冰箱,葱姜蒜装在塑料袋里,挂在灶台边上,让二人很难不去想象这里住户的生活。

莫黎塔咽下最后一口,舔舔嘴唇,往里面的房间望。

房间和厨房被移门隔开,他有点好奇。

“艾卢姆,那里是太阳照进来的地方。”

其实只是一个方向,但奇妙的是,能让他想到初见牛葫芦神时的场景。

那天是神恩节,黄水晶瀑布流泻,皇室马车的车门是萤石制的,被施以魔法后向四面八方闪烁不同色彩的光辉,车尾一路落下黄金,细碎如砂,众人匍匐在地上,收集黄金的神情格外虔诚。

乞丐男孩是等人潮散去才趴下寻找黄金的。他找得眼睛疼,好不容易从灰尘中认出一点金光闪闪,却吹来一阵风,将那金砂吹进他眼里,男孩疼得直落泪,却不敢揉眼睛。

牛葫芦神就是这时出现的。

那时他双眼被泪水浸湿,看不清面前的人是什么模样,只知道那人披着洁白的斗篷,发丝金黄,如同闪着光的丝绸,牛葫芦神蹲下来,往他手里塞了一枚金币,莫黎塔听见他的声音温柔,他说:“我收到你的愿望了。”

莫黎塔揉揉眼,擦掉泪水,这时视线才清晰,他抬起头,看见那人回头时如同神迹圣洁俊美,自愧无法直视的面庞。他的耳边夹着一朵牛葫芦花,是河边常生长的最不起眼的植物,却随着他的动作悄然绽放,比他见过的所有花儿都美。

那朵花仿佛发现他的注视,被风一吹,随着斗篷掀动被带着离开那人的耳朵,落在他的脚边。年幼的莫黎塔立即拾起那朵小花,忐忑又期待地起身喊住花的主人:“您……”

斗篷落下,男人微微侧过头,眸中的蓝那样纯净,仿佛无垠的天空与海洋相交叠,又在某个角度像极了曙暮之间从天幕中心晕染开的光云。

他为他停留片刻,令莫黎塔几乎忘记呼吸,过了几秒才递出那朵牛葫芦花:“您的名字是……”

一只极好看的手伸过来,指尖涌出碎芒,包裹住那朵牛葫芦花,将那朵花装点得永昼不灭,莫黎塔听见他说了一句:“牛葫芦。”

然后男人收手,盖上斗篷,转身离开。

就在那时,莫黎塔脑内叮的一声,四面八方传来不同的声音,他甚至听见那朵花在唱歌,听见那朵花说:“神啊,我的生命如此短暂,我用一生来爱您。”

那天起,魔法降临到他身上,改变了他的命运。他相信是神迹出现,那位短暂出现的牛葫芦神,也成为他最原始最虔诚的信仰。

……

回忆到此为止。

艾卢姆兴致勃勃,一边起身一边说话,打断了他的想象:“走!”

莫黎塔于是舔舔手指跟上她,心里头还忍不住去想他那美好善良的牛葫芦神。

他们推开移门,进到江雪侧的房间,走了两步,都站在原地。

房间窗帘被拉开,寄在两边挂钩上,窗户半掩,风就吹进来。房间里摆设简单,床铺干净整洁,蓝色被套有点发白,床头柜摆着花瓶和一卷黑胶带。

电脑桌就贴着床,桌子矮,坐在床上正好方便使用电脑,一根数据线还插在主机上。

地板是暖黄色,透着股暖意。

这里看着比桥洞舒服一万倍,二人身上脏兮兮的,竟然有些犹豫。

艾卢姆低头看看鞋,那双牛皮鞋粘了很多泥,踩了很多灰,她想了想,把鞋脱下,然后提着裙摆,小碎步往床边跑,猛地扎进被子里:“好软!”

这是来这世界第一次听见她发出如此惬意的感叹,莫黎塔心动,也脱下鞋,跑过来一头扎了进去:“好软!”

二人你一句好软他一句好软,黏在床上再也不想起来,这感觉就好像冬日在雪山行走,忽的找到一间小屋,里头有炉火,烤得整个人都舒服得要化掉。

他们的眼皮不约而同开始打架,一左一右占据床位,翻了几下身,找到最舒适的姿势。

面颊陷进被窝,埋在里头能闻见很淡的香气,实在令人安心。

躺了会儿,在即将进入梦乡时,胸口传来奇异的感触,让莫黎塔愣了愣,他再翻了个身,同艾卢姆对上面。

她已经睡着了。

真奇怪,她一睡着就会变成这副毫无防备的样子,还是老妇的面庞,少了平时不耐烦又高傲的小表情,突然恬静下来,让莫黎塔越看越新鲜。

他想她这几天一定累坏了。

“艾卢姆,谢谢你,和我一起来到这个世界。”原来在陌生的世界里和人相互依偎是这种感觉啊,不会寂寞,不会难过,好像身边本就该一直有她。一直是艾卢姆在保护他呢。

莫黎塔胆大包天地,轻轻摸摸她的鼻子,看到她马上皱皱鼻子,含糊不清地骂了一句:“白痴别动……”他笑笑,从床上爬起来。

窗外有乌鸦在叫,莫黎塔决定在她睡着时充当片刻的守护者。

于是从客厅来到阳台,伸长脖子,向着那只停在电线上的乌鸦轻声道:“乌鸦,请你小声些好吗。”

那乌鸦歪头看他,试探性张张嘴,接收到不满的眼神,好像真的了然,没有再叫。

这使得莫黎塔点点头,满足地转身离开,身影就在乌鸦眼珠中不断变小,变远……直到消失。而那乌鸦凝视一会儿,方才扇动翅膀离开。

莫黎塔到客厅沙发上坐下,见到茶几上散着很多张碟片,还有遥控器,他好奇地拿起一张端详,念出上面的字:“甄嬛传。”

哦,大概讲的是某位女士的传奇故事——甄嬛女士的。他在家乡就常听某某某之传奇,人们很擅长讲述英雄故事,到处都有讲故事的人,即便是在不被允许讲故事的城堡里,他也常听花草讲话,偶尔会听到些了不得的故事……比方说织意的身世。

莫黎塔放下碟片,拿起遥控器,在按键上随便按了几下,大电视就亮了起来。

这时电视里的电影似乎已经播放到尾声,随着莫黎塔的操作,画面马上动起来。他低哇了一声,又灵性极强地操作一番,关闭音量,搭配底端的字幕在心里头给画面配音。

画面里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在小巷子里奔跑,神情惊恐,她跑出一段距离,从拐角处拐出一个男子,面目狰狞,手中高举一把小刀。

刀尖闪烁银光,那女人瞪大双眼,张大嘴巴跌倒在地上,男人的身体突然从正中间裂开,血肉模糊中身体里钻出无数双眼睛,裂开的嘴蠕动着道:

“你再叫朕一次四郎,就像你刚入宫的时候一样。”

“刚入宫的甄嬛已经死了,皇上你忘了,是您亲手杀了她,臣妾是钮祜禄甄嬛。”女人跌坐在地上痛哭流涕,那表情像是在尖叫。

正配音上头,莫黎塔敏感地觉得字幕和画面有一丝违和。

这感觉就像艾卢姆要骂他了,一张口却是:“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

但是好熟悉啊,钮祜禄甄嬛,钮祜禄甄嬛……钮祜禄……莫黎塔盯着画面看了许久,心思不在电影上。

钮祜禄……牛葫芦?

莫黎塔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不知道是因为这一下跪得狠膝盖疼,还是真的情到浓时,已经渗出泪花。

他感到难以置信:神啊,原来在别的世界仍有您的传说吗?化名千万遍,我还是能一眼认出您吗?

电视里,有如异形的男人一刀扎进女人天灵盖,那女人浑身颤抖,白眼上翻,从刀扎进的洞口,鲜血汩汩涌出,很快将女人全身浸湿。她已经成为血人,而那男人将她举起来,两只眼睛下连着的拇指粗的神经管在女人脖子上缠了几圈,一直缠到女人连抽搐的本能都消失。

“你这个毒妇,朕要杀了你!”

画面实在血腥恶心,可那女人有□□讳,即便身临险境,也应当有无与伦比的顽强意志才对啊……

正在莫黎塔揪心揪肺时,电视里本该咽气的女人猛地睁开双眼,抓住异形男裂开的嘴角,目眦尽裂,徒手将异形男撕成了两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臣妾觉得还不及皇上十中之一呢。”浴血重生的女人擦擦嘴角的血滴,露出一抹诡异病态的微笑。

他怔怔看着,两行清泪蓦地落下来,也不知在感动什么。

电视一黑,先是跳出甄嬛传三个大字,很快这三个大字又被另外几个大字取而代之——不死女大战异裂男(R18)。

莫黎塔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十几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再度发现,他的神存在的可能性。

在这个世界会有许多人爱您吗?

真的好想见到您,那时请您允许我表白心迹,曾与您相遇,于我来说哪怕一瞬,也是多么有意义的事情。

“宋老师,你在抖吗?”言若说着舔舔冰激凌,没有从他身边走开,“你的大腿抖得好厉害。”然后又啃了一大口冰激凌,被冻得龇牙咧嘴。

自然不是宋竹央的大腿在抖。

是裤兜里的金币在震动,而且震到大有自体发热的趋势。

契约那头的某人似乎情绪过于激动,又像要寻求安抚,这种感应如电流般传达过来,好像在向这头的主人哇哇大哭着“我好难过啊!”“天哪我的心简直要碎掉了啦!”“人家真的想要你来安慰嘛!”……诸如此类,让宋竹央觉得很肉麻。

最棘手的就是,言若现在觉得他在抖腿——抖得忘我的那种。

宋竹央拍拍口袋,语气无甚起伏:“风吹着我的口袋。”见言若没啥反应,他又慢悠悠补充,“所以不是腿在抖。”

言若忙着在冰淇淋化完前吃完它,绕着甜筒边缘吸溜,听到这里还是忙里偷闲,配合地点了点头。

见她好像并没有十分在意,宋竹央扭过头来,把手伸进口袋,手指轻轻摩挲金币的边缘,想要给上那头的某人一点警告。

这时听见言若嗷呜一口,然后在一旁冷得直跺脚,很快又开始咔次咔次咬甜筒皮,他手指绕过金币,把口袋里的另一样东西抽了出来——被叠得四方的手帕。

“擦一擦吧。”

言若把眼神投过来,快速把剩余的甜筒皮塞进嘴里,舔舔嘴角,伸手去接。

待到看清是什么后,她喜出望外:“我送你的手帕!”她把手帕摊开,正想往嘴边擦,闻到一股薰衣草的香气,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别样的清香,于是止住动作,“宋老师是不是刚洗过手帕?”

“是。”

“用什么洗的呢?”

“洗衣液。”

“哦,还是先前那种好闻……”言若嘟囔。

宋竹央方才回忆起向她撒过的小小谎言,抿抿唇,回道:“不是。”不该骗她的。

言若有些迷惑:“好吧。”她擦擦嘴,没有再问。

用手帕擦完嘴,言若正想把手帕递回给宋竹央,见他垂眸似乎在想什么,没有反应,于是犹豫几秒,大着胆子把手塞进了宋竹央的口袋里。

腿上有触感,还带着她手指刚捏过冰淇淋的凉,宋竹央猛地抬眸,眼中像有一团翻涌的黑云,太阳光因为睁大的眼,落在他眼里如同破晓前第一道光,很透亮很生动。他情绪变化明显,反应又大,让言若觉得他刚刚好像经历了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

他肯定是生气了。

“对不起。”

言若把手帕塞进他口袋,把手抽了回来,有些沮丧:“你在发呆,我想把手帕还给你。”

“我把擦了嘴的那面折进去了,你的裤子不会脏了。”

“宋老师,我塞进去没有乱摸。”

“你相不相信我?对不起,对不起宋老师。”

她好像是感情迟钝体质,但又反应很快,在宋竹央愣神的短短一段时间内焦急地承认错误,神情懊恼,看上去对自己的行为可能冒犯他这回事后悔不已。

宋竹央自然不会和她计较,只是实在不习惯这种心悸的感觉,他向来是很冷静的,尽管自认灵魂里最主要的那部分是宋央,可某些属于人类的、比较社会化的情感又确实缺乏。

以往他认为是竹在作祟,但现在想来,是他回避这些情感。

或者说,他骨子里冷淡,不屑一顾。

“没事的。”宋竹央再度冷静下来,安抚她,“没事的,言老师。”

言若偷偷观察,见他又恢复那副淡淡然的表情,松了口气,马上笑起来:“嗯!”她于是接着往前走,好像是要找广场角落里的长椅去坐,裙摆落在小腿肚边晃,脚下的棕色皮鞋不紧不慢,轻飘飘地踩着。

“叔叔也骂过我毛手毛脚没轻没重,宋老师,如果你有不开心的时候,对我不满意的地方,一定要和我说,我都会改的!”

她很严肃地皱起眉头,确实满脸都写着“我都改”“我全改”,信誓旦旦。

像个孩子似的,无怪乎学校里的学生都待她没大没小。

宋竹央缓缓跟着:“好。”他似乎只是顺口问了句,“你说的叔叔是哪位?”

“哦对,宋老师不认识的。就是雪侧的大伯,我以前喊他爸爸,现在喊他叔叔。”她步伐轻松,“看电影那天咱们偷偷说过的,我是叔叔家的养女。”

宋竹央记得,而且印象深刻。那部电影的女主人公叫奇幻小姐,丢失了魔法,在陌生的世界流浪,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来,又如何回去——和他很像。但他一个多月前感到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现在竟然也觉得当初踟蹰不前的自己有些可笑。

毕竟自己适应得还算不错,虽然偶尔要应付外来者……

比如公寓里的漫画家,再比如狸花猫告诉他的,别墅里的奇怪人类和大鱼……他曾独自回到这几个地方,人去楼空,气息干净,就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他从来都不是事故处理者,或者换句话说,那种类似清道夫的存在。七年了,他来这里七年,也曾遇到过外来者,却从未像这一个多月内遇到的事那样多,很奇怪,与其说是冲着他来的,不如说像是江雪侧周围有莫名吸引这些存在的磁场。

宋竹央看了一眼言若。他想需要从怠惰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要把一切都弄清楚,把那红眸男人和暗地里窥视的家伙揪出来,彻彻底底地驱赶他们……

“对了,雪侧和我说,他是闻着你的体香找到猫的。”言若突然插了一句。

……还是把这些讨厌的外来者都化成粉尘吧。“他闻错了。”那外来者一定是用了什么手段把他引进别墅。

言若开始绘声绘色形容:“对吧!又不是狗鼻子!他前几天打电话给我,讲话神秘兮兮的……”她模仿江雪侧当时在电话里头的语调,压低嗓音,“姐姐,你听说过,神之鼻息吗?”

脑里立即浮现出江雪侧那张时不时略带费解的脸、总是莫名认真自语的语气,神之鼻息……宋竹央心觉好笑而无奈。

实在是他的风格。

“人有五感,形声闻味触,在遇到危机的时候非同一般的潜能被激发出来,就出现了超感官知觉……我们称它为——第六感。”言若已经走到长椅边上,这时停下来,手指鼻子,很正经地说,“在这种神秘的磁场的加成下,五感也会被随机叠加buff,而雪侧获得增益的这一感显然是嗅觉,天赐神机,所以我们称它为——神之鼻息。”

“解释得不错。”

“嘿嘿,侧侧是这么说的。”

言若停下来。长椅就在不远处,在高大玻璃建筑外,而上边硕大的屏幕也正播放某位明星的应援,姓名加上精修照片,因此可以看见原先三三两两散落在各个角落的人群马上聚拢在一起,兴奋地举起相机和手机。

顺着她的视线,宋竹央也看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汇集的不明群体,这其中不乏有几人扛着收音摄影设备,手持长枪麦克风。

他又看向言若,见她纠结完毕,看上去已经放弃去那张长椅坐下。她只是眯着眼看了会儿,说:“人好多。”

宋竹央嗯了一声。

“宋老师,你看那些带设备在录像的人,是不是那种学生们常在看的,视频网站的主播?”

如她所说,那些人年龄不大,朝气蓬勃又很有机灵劲,像是做自媒体的。“也许是。”

言若若有所思:“自己发视频,也能挣钱,对,这也是一种工作呀……”她怎么没想到呢,那个网上买的智能树洞系统是怎么说的?有没有不用和人接触,又适合不太聪明,没有特长的人做的工作……不不不,雪侧是有特长的,他不是很喜欢摆弄电脑吗,他会画画会做饭会唱歌……还有还有,他是最聪明的,他从小就比她聪明,懂得自己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最明事理。

哎呀,总之,这份工作不用靠别人得来嘛,怎么早没想到呢!

她马上美滋滋咧开嘴角,迫不及待道:“宋老师,我们还是赶紧和雪侧还有魔法师汇合吧。”她想他的烦恼马上就能被解决了,“我有一份礼物送给他,他一定会特别特别高兴。”

言若觉得花在树洞系统上的钱花得相当值,这系统虽然只允许开发者登录,但能让她知道雪侧平时不会对她倾诉的烦恼,就真是好系统啊。

“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宋竹央只听见一旁言若乐呵呵地又吐出一句话来,不知是因为什么有感而发。紧接着又见她似乎想到什么,转过来看他,笑眯眯的:“嗯哼,当然,你也是个大好人。”

突然被发了张好人卡,宋竹央垂眸遮掩疑惑,很快又道:“谢谢……我们,走吧?”

他偶尔会觉得,她其实是位奇怪的小姐。

不,奇妙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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