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大雨终至，灰色的水雾交织成阴暗的蛛网，沉甸甸地压在权利法案之上，仿佛是个隐而不发的预言，来得这样含混朦胧又不合时宜，正如这场比赛本身。

“五湖四海倾盆至，颠倒人间万里路。”

华夏的解说员用一句武侠气极为浓厚的诗，概括了这场足够主宰场上形势的雨。

雨天积水，草地打滑，遑论对视野的影响，一切的一切，都是极不利于进攻方的。

尤其是，克莱因这种大开大合的进攻方。

而主场球迷也看着第四官员举起的换人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即，不知谁起头，现场爆发了出了粘稠的嘘声——上半场唯一进球的功臣朴圣俊，在还落后一球的情况下，被狂人马教练换下场了！

俩解说员也愣住了，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换人牌，这才艰难地把目光移到场上。具有领先优势的破冰船摆起了大巴——密集防守，前场只留了一个前锋汉弗莱，其他人员都守城门。

而克莱因……等等，朗星回怎么站得这么靠后，这是，伪九号，还是九号半，还是，拖后前锋？

“这个位置小朗也踢过……”

在解说员的絮叨之中，刚刚吹响开场哨的比赛已然进入白热化阶段。破冰船本着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对所有侵犯球门的人都发起一次又一次凶悍果决而配合默契的绞杀。

而克莱因对此也是早有预料，拿出了马尔茨那经典的“季风乱流”式打法，于有序中混乱，于混乱中有序，两个边锋此刻几乎不承担进球任务，而是专门高速多变地横向拉扯对手防线，因此放出的球权、打开的空间，则尽数给到朗星回。

而朗星回！

同时占据着九号以及十号的大半个活动空间的朗星回，彻底化身一架冲击波足够波及到整个球场的音速重炮！他在三四个人重点防守之中横冲直撞、生撕活扯，镜头略过他的眼睛，一片充血的凶狠，好像月圆之夜要出来吃人的狼。

“哦，这是一套专为小朗设计的战术。”看了一会，解说员若有所思，“前场这样安排，几乎没有人侵占他的球权，而且彻底解放了空间，把对方的一部分防守牢牢扯在边路，让他可以将体力和速度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是的，小朗名义上是大中锋，但是他一直很不喜欢也不适应站桩或支点打法，他是那种自带体系的球员，喜欢拿球喜欢后撤，也需要大量球权和空间来作战，甚至他最有把握的射门位置是禁区外远射。会用他的主教练，比如红塔前期的文森特、破冰船的韦伯斯特，都是一个思路，但是马尔茨显然是更大胆一些。”

“但是马尔茨这样搞，把进攻几乎都压在他身上，队员磨合不够，又是在这么个环境、对面还是密集防守，嗯，天时地利人和，几乎一个不占，不知道是不是步子太大了一点……”

一语成谶。

面对摆大巴这种世界性的难题，年轻的克莱因扯到了蛋，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整整二十五分钟的时间里，他们的战线不断前压，但是却始终难以制造出有威胁性的传球。而破冰船，面对这种场面是游刃有余，经验丰富的老卫士们，仅仅凭借对面的一个眼神，就能猜出传球方向。

随即，抢断，后场不间断的快速倒脚控球，这非常适合目前锋线不佳的破冰船，不仅能尽可能地拖延时间，也能帮助老将们节省体力。

而且，他们也不是完全地倒脚。每当克莱因逼得太紧的时候，谢舍尔总是会恰到好处地送出一记长横传，打乱原本的节奏，溜的克莱因几乎晕头转向。

“f**k the son of bitch!”

这种丑陋但有用的战术，不仅让场上徒劳奔波的克莱因球员气血上涌，恼怒之下出现多次失误，让本来就不富裕的进攻雪上加霜，也让现场观赛的观众心急如焚——大家是来看美丽足球的，谁要看这种沉闷无趣的东西啊。

朗星回看着这恶心的倒脚，也是将牙齿磨得咯吱作响。克莱因踢得从来不是养生足球，他们即使是后场的控球，传得也是又急又快，人人都是一脚出球，根本不给想要断球的人反应时间。

但是，做多了，总有破绽。

第七十分钟，破冰船后卫多宾余光瞥见队友，遂将球横传出，但几乎在球离开脚的同时，他就暗道一声好。

早已将他眼神捕捉到的朗星回，正如飓风一般席卷而来。即使已经高速奔跑了一个多小时，但他就像条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奔腾长河，浑浊的泥沙砰砰地翻卷击岸，以迅雷不急掩耳，从四五个克莱因球员的包围中断下球权，并且，在一个假动作晃开空档之后，准确地将球挑传给中圈附近的菲戈！

又是克莱因的球权，这也意味着一场进攻的开始！

球经过层层传递再次传到了前场，凯琴持球奔跑，寻找空档要给朗星回做头球。他个子不太高，是个相当灵活的球员，但随之而来的也有对抗不佳的缺点。所以，当破冰船的新后卫动作稍微莽撞一点时，他也不知是真是假，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点球！点球！朗星回第一个冲到裁判跟前，指手画脚的要求点球。

“这场裁判的判罚尺度还是有点严格的。”解说员看着比赛画面，做出推测，“又是克莱因的主场，这个点球大约是会给。”

果然，裁判举旗示意了任意球，但是令人多少有点失望的是，判的是一个间接任意球，即不能直接打门，需要第二脚、一般情况下经过第二个人传递才能打门的任意球。

“啊啊啊明明是个角度很佳的任意球……朗如果直接踢的话十有**能拿下。”包厢内，好不容易吐出一口浊气又卡住了的子爵抓耳挠腮，“朗的任意球中率很高不是吗？我记得他有句名言，‘我任意球很厉害的，如果没罚中，就是你的球场运气不好’。”

“间接任意球总比没有好，算是打破了下半场的僵局。”费恩皱着眉头，“但是罚不中的话……”

罚不中的话，时间还剩不到十分钟，想要完成翻盘，谈何容易。

球场上，总算有了点活气的克莱因球员在雨中摆好了阵型。朗星回没有站在罚球点。破冰船没有好的头球手，他们打算开一个头球，让朗星回争夺第一落点，然后，想办法顶进门。

很合理的战术，朗星回信心十足，可惜，对面使诈。

当毕维斯触球准备传出时，防守区内的谢舍尔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口哨声，紧接着，在毕维斯下意识出脚的浅一毫秒，防守人员齐刷刷地后撤，徒留克莱因一众脸红脖子粗的小将一拥而上！

看到球飞过来，朗星回心里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但是他射门的本能驱使他高高跳起，狠狠地将皮球顶进了球网。

但是都没用啦，他们从传球那一刻，就掉进了克莱因的越位陷阱。而急于进球的克莱因，根本没有任何的反越位意识。

主裁判吹掉了进球，现场球迷和解说员都是愣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这是猴子捞月瞎忙，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嘘声。

“破冰船用了一个高风险高收益的越位战术……”央视解说员直叹气，“但凡有一个克莱因的球员反应过来，那这球就是白送一分。但是非常可惜，克莱因现在的阵脚有些乱，一时反应不过来。”

“是的，看小朗的反应非常明显，他起跳前是有犹豫的，但是球太快了他来不及思考，第一反应仍然是按照既定计划头球破门。”

场上的克莱因球员也是发愣中，这球本来就像是悬崖边上的救命稻草，好不容易抓住了，结果居然被对方一把指甲刀剪断了——这滋味实在不好受，一下子就把刚刚上来一点的精气神打没了，彼此看过去的眼神都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还有十分钟啊，落后一球，这仗还能打吗？

除了朗星回。

冰冷的雨水在脸上胡乱地拍，但不过扬汤止沸，熄灭不了他从下半场开始就积压发酵的怒火。当裁判断定进球无效的声音响起，落在他耳中就是灼热的火星子，瞬间引爆了他的整个怒气值。

混蛋！全见鬼的都是混蛋！

朗星回撕咬着自己嘴唇上的伤口——上半场磕破的，此刻已经被雨水泡得发白，一缕一缕死去的皮肤附着在上，被朗星回尖利的牙齿狠狠扯开，顿时皮肉外翻，鲜血淋漓，又被他尽数吞下。

鲜血入喉，天地无色，唯有球门如蛰伏巨兽，等着朗星回殊死一搏。

“哦，那孩子终于生气了。”场边，马尔茨看到朗星回没哭没闹，就搁那喘气，心里一松。

这时候，已经是比赛的第八十四分钟，破冰船的主教练举牌，用两名精力充沛的年轻后卫，换掉了已经露出疲态的范德希和埃尔顿。

而马尔茨，也将趁机换掉了布拉德里克，换上了更擅长进攻的萨罗扬，这是一个非常彻底的大军压上殊死一搏的信号，如果此时有十个前锋可用，难说他会不会直接摆开零零十的刀尖阵，这老家伙在场上一贯是胆大包天。

已经数不清是多少次发动进攻了，让德里克试图传中再次被对方后卫大脚解围踢向中圈，菲戈与汉弗莱冲撞后拿到球，似乎是为了节省时间，他一个长传球直接往前找朗星回。

“嘶——”观众席上是一阵不赞同的嘘声。

“这球高度有点尴尬……”解说员也在惋惜，“头球不满，又在腰部以上，小朗停球调整会变得困难。”

可就在此时！

朗星回左脚向外一拉，一个假动作晃开贴身的巴蒂，紧接着肩膀一甩撞翻了试图拦截他的新上场后卫，离弦之箭一般冲向大禁区外。

观众：？？？

你跑那么远干什……

紧接着，观众们就看到了几乎超出他们认知的一幕——在距离球大约还有一米开外的地方，朗星回迎着皮球悍然起跳，完成空中180度转身的同时，在距离球门近20米的大禁区外，上演了一个极度暴力的凌空扫堂腿！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在场所有活物，从观众到球员到裁判到包厢里的贵宾到墙上停落的麻雀，全都呆呆地看着皮球打在横梁上，然后，弹射入网！

一个无解的世界波！

2:2！

朗星回嘶吼了一声，似乎要将这半场的憋屈发泄殆尽。这时候，找过来的镜头才发现，他嘴里一片红，鲜血混着雨水，滴滴答答地顺着下巴滑落，又被他一把抹开。

“这玩意……真的是人吗？”子爵看着彻底野兽化的朗星回摔落在地上，溅起大片泥泞，不禁心惊胆战。

“哦，他好像从刚会走路起就练华夏武术，到现在也有二十多年了。”费恩的惊讶相对小一点，“你如果看看他的进球锦集，就会发现，他这种超越人类极限的进球时有出现。”

央视解说们也已经疯了。

“天啊，进了！”

“小朗，又一粒脚踩牛顿的神仙球！”

“比赛还剩六分钟时的精彩绝平！克莱因扳平了比分！”

本章已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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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利了（大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