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主人！”一只墨蓝色的苞兽拖着大肚子飞到了衣羽的耳边，它撅着嘴巴，喋喋不休道：“主人这一招扮猪吃老虎真是厉害，把她骗到山谷中，长老们一定会处死她的！”

衣羽静静地站在窗前，低眸看着一望无尽的溪水，嘴角勾着一抹悲喜不明的笑意。

他转身拎住了苞兽，弹了弹它的脑门说：“你去跟着她，不用回来了。”

苞谷的眼睛眨了眨，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它用翅膀擦了擦眼泪，可怜唧唧地说：“主人都冷落苞苞好几天了，现在又要赶人家走，没爱了，主人对苞苞没爱了！”

“前两天你不是说喜欢她吗？”衣羽笑了笑道。

“苞苞那是看主人开心才这么说的，人家才不会真的喜欢她呢，苞苞只喜欢主人。如果主人不要苞苞了，苞苞宁可一头撞死在树上。”小灵兽哭得更伤心了。

衣羽点了点头，他把苞兽放在窗台上，伸了伸手说：“这样啊，那你去吧。”

“主人你坏死了！”苞兽气鼓鼓地飞下了藏书阁。

*

华婵离开竹屋后，一直沿着溪水向下游走，这片林子大的没有尽头，不过水流倒是越来越缓。

实在是口干舌燥，所以她找了一片小船形状的叶子，蹲在溪水边舀了口水喝。

突然，天上掉下了一颗石子，正好砸在了她手中的叶子上，溅了她一脸水。她抬头一看，树下飞着一只圆鼓鼓的小飞猪，正在冲她大喊：“歪啦，歪啦！”

这是哪来的小家伙，虽然一肚子坏水，但是捏起来肯定很软。华婵笑了笑，冲它说：“你要喝水吗？”

小飞猪翘着两根眉毛，瞪大了眼睛，摆出一副不好惹的架势，头顶的一撮毛快要着火了，它说：“你这个女人真是没眼力见儿，你看好了老子可是苞兽！老子只喝千年雪蕊上的甘露，才不会喝这种水呢！”

“哦。”华婵站起来，抱着寒灵剑歪头看着它说，“爱喝不喝。”

“你这是什么语气，敢这么跟本神兽说话，你知道我的主人是谁吗！”苞兽挥了挥翅膀，在身前变出了一个小火苗，就快要炸毛了！

华婵看着它，心想这林中难得有会说人话的鸟儿，这只小飞猪估计是太闷了，想找个人说说话。罢了罢了，不跟它一般见识。

“女人，你敢无视我？我要杀了你！”苞兽气急败坏，不停地扇翅膀朝华婵甩荧光小球。

她弹指打了一个风决，一阵小风冲向了苞兽，把它脑门上那团小火煽的大了些，吓得它连忙钻到了水中，出来的时候像一只落汤鸡。

“坏女人，你死定了！你不得好死！”

这只苞兽长得不大，嘴巴还挺毒的，华婵心想它的主人定然不是位良善的主，还是不要跟它掰扯了。于是她把苞兽晾在身后，继续向前走去。

然而那只湿漉漉的小飞猪却不依不饶地跟着她，一边飞一边骂，到山谷的时候，它往嘴里塞了两个小浆果，说：“渴死我了，真是渴死我了！”

“小黑球，这是什么地方？”华婵抬了抬下巴，看着那块写着“汇灵谷”的石头问。

苞兽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它指了指那条被雾气笼罩着的小路，说：“这是好地方，你快进去吧。汇灵谷啊，里面充盈着取之不尽的灵气，你快点进去啊。”

这只鸟是不是脑子缺根筋啊？华婵回头看了它一眼，它一肚子的坏水恨不得写在脸上，若非她明知前路凶险却不得不去，肯定是要在这逗它一会的。

华婵拔出寒灵剑，用剑气试探了四周，前方确实有结界，而且有传声阵，如果她贸然破结界，肯定会惊扰到谷中之人。

苞兽见华婵在结界前犹豫不决，急得它掉了一身毛，它扭着头说：“你怕什么呀，这结界只防有修为的人，你以为身上带个灵石，就能打肿脸撑胖子了？”

华婵心中一震，她剑指苞兽，冷冷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没有修为，又是怎么知道我身上有灵石的？谁派你跟着我的？”

“谁爱跟着你呀，你到底进不进去。”苞兽翻了个白眼。

华婵半信半疑，她收起寒灵剑，抬脚迈进了结界。苞兽叹了口气，然后变成了一根墨蓝色的羽毛，挂在了她的剑柄上。

“你就当我是欠你的，少说话，多活一会是一会儿。”羽毛打了个滚儿，懒洋洋地靠在剑柄上说。

华婵若有所思地看着它，她回头看向远处，微微一笑。

*

结界将溪水隔绝在外，溪水沿着结界将整个山谷包围了起来。汇灵谷中的一切与溪水上游完全不同，是世外桃源中单独的一方小天地。

汇灵谷中的水是咸苦的海水，水的质地很清，能看到水下的鱼群和弯曲交错的树根。这里树不是寻常的树，参天大树没有树叶，只有黑紫色的枝干，像是涂满了一种带有毒性的浆果。海水中长着墨青色的矮树，伸出水面的部分是凌乱的树根，上面挂着橘色的果子。

华婵御剑飞行，灵识中的灵力在这里没有受到压制，反而更加充盈，像是在不停地吸收周围的灵气。

她飞了很久，没有见到一个人，于是拎出了那根羽毛，问：“为什么这里看着不像是有人的地方，这些树又是怎么回事？”

苞兽被她晃的头晕脑胀，只好变出真身，它大叫到：“杀鸟啦！老子睡个觉碍你事了？”

“不对啊，这这这怎么倒过来了！都怪你，给老子晃晕了！”

“你本来就是个傻鸟。”华婵抱着它向下飞去，她站在大树的枝干上，低头看着那一颗橘色的果子。

等等，这颗果子里的果核怎么会动呢？不对，难道这不是果子，是卵？

她想到苞兽刚才说的话，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这方天地的另一面，而真正的汇灵谷，在海水的下面。

这不是参天大树，这些黑紫色的枝干其实就是树根。

“你要干什么？老子不会水啊喂！”华婵向水下游的时候，苞兽翻了个白眼，心如死灰地看着她，神情悲壮。

老子这么一只好鸟，难道就要死的这么憋屈吗！

华婵在水中撑不了很久，她只能拿出灵石，借助它的灵力向下游。就在她拿出灵识的那一瞬间，海底突然卷起了一个漩涡，将她吸了进去。

再睁眼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白云上，仿佛置身仙境之中，周围是仙气缭绕的宫殿，悠扬高雅的古琴声自远处传来，云雾间有一片绯红色的霞光，风也醉人，景也迷人。

恍惚间，她真以为自己到了天上宫阙，四处打探了一番才知道，这里只是人间的亭台楼阁。

谷中之人见到华婵时无不惊恐万分，他们掩面而逃，皆藏在了云雾中，再也不敢出现。

“为什么他们见了我会如此害怕？”华婵心中不解，只好问苞兽。

苞兽说：“文鳐一族世代与世隔绝，从未见过外族人。千年以前曾经有一位妖族之人无意中落入了汇灵谷，族长宅心仁厚放了他归去，没想到不久后文鳐一族竟然遭受到了天劫，从那之后谷中凡是有外族人闯入，族长会将他们杀死，抹去他们的记忆，让他们魂归洛川。”

“所以你刚才让我入谷，就是想看我与其他外来之人一般，被他们处死后流放我的魂魄？”华婵揪着苞兽的鸟毛说。

“老子......你个没良心的，老子要是真的想看你死，会跟你一起进来吗？”苞兽恨不得用嘴啄她的脑门，它抱着翅膀，翻了个白眼说。

“行了，算你是个好鸟！”华婵揉了揉它的脑袋瓜子说。

苞兽扯着嗓门说：“老子是神兽，别把老子跟那种低等鸟族混为一谈。”

“......”华婵懒得继续跟它斗嘴，她心想既然文鳐族人害怕外来人，不如她抓一条胆小的文鳐鱼，先探一探虚实。

于是华婵藏在云雾中，捆了那位端坐在阁楼上弹琴的公子，她坐在他的位子上，随手拨了拨琴弦，挑了挑眉问：“‘金玉声清圆，鸾凤势翔舞’[1]，公子这琴可是‘潇湘水畔’？”

白衣公子虽然见到华婵心中惶恐，可是他是真心爱琴之人，知道知音难觅，于是浅浅开口，问道：“你是如何得知？”

“在下虽然不精于琴技，但能听出琴声清脆圆润，如金玉相撞，实非凡品。又想到此处福泽绵长，而琴声与祥瑞之气相合，想来必然是古神器‘潇湘水畔’了。”华婵抬指撩拨琴弦，缓缓道。

苞兽藏在她的衣袖中，一边要跟她讲这个人是若水公子，他的琴是“潇湘水畔”，出自何处；一边还要观察他的一言一行，生怕华婵说错了话。

可真是累死鸟了！

华婵莞尔一笑，她拂袖挡脸，低头问苞兽：“这人是个呆子吧？他难道看不出来我是胡诌的？”

苞兽恨不得骂她一句，但是它忍住了：“别管他信不信，继续夸他，等他飘上天，以为你是他的知己，什么话都愿意讲与你听。”

华婵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古人有曰：‘丝竹悠扬，一曲此心安。’，小女子误入此处，心中惶恐不安，听到公子的琴声这般动人，纵使再害怕，也能心安了。”

“不知姑娘从何处来？”若水公子果然开口了，他轻声问道。

很好，有效果。华婵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假装擦泪说：“小女子是天涯沦落人，居无定所，在这世间流浪，没想到竟然误入了人间仙境，一时流连忘返，再也找不到出路了。”

苞兽听完翻了个白眼：果然女人就是不一般，瞧瞧这声情并茂的演技，真叫人后背发凉啊！

“竟是如此，刚才多有冒犯，在下给姑娘道歉。”若水公子说。

“道歉就不必了，毕竟是小女子打扰公子在先。小女子人生地不熟的，见到公子独自于此处抚琴，实不相瞒小女子的前夫就是个爱琴的薄情郎，所以适才认错了人，这才......”

华婵真的憋不住了，她差点笑场。好在她利索地解了若水公子身上的困妖锁，转头笑了一下，回过头继续含情脉脉地说：“多谢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恩情小女子记下了。”

她弹指打出了一个决，此人并没有修为，身上也没有什么法器，想来只要不让他碰到这琴，应该能对付得了。

只是该怎么开口问他神脉的下落呢？

眼见他上走了一步，伸手要碰到古琴，华婵突然扑过去，握住了他的手，同时将指尖的咒印打在了自己的心口，她猛然吐了一口血。

苞兽看呆了：这女人连自己都能下的去手！真是恐怖如斯啊，吓鼠鸟了！

“姑娘你怎么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若水公子跪在地上，抱着华婵问。

华婵偷偷地清了一下嗓子，她说：“公子有所不知，小女子其实早已病入膏肓，无可救药，四处寻医无果，本是要等死了。曾经遇到过一位投胎到人间的仙人，他说这世间能救得了小女子的唯有神脉。可是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能寻的到呢，小女子怕是要死了。”

这一击确实够狠，华婵咳嗽了两声，疼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若水公子神色沉重，他看着华婵衣裳上的血痕，蹙着眉头说：“在下从未听说过‘神脉’，只是......”

华婵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嘴角流着血，她泪眼婆娑地说：“公子不要难过，小女子这条命本来就轻如鸿毛，死了就死了，反正我死了也不会有人记得我......能让公子看着我死，小女子心满意足了。”

华婵心累了：还好老娘长的国色天香，不然怎么能拿捏这种缺一根筋的男人？

若水公子看着华婵的眼睛，他微微一笑，扶住了她的后背，道：“谷中有一神器，在神坛之上。在下虽然不知道其中是否有姑娘说的神脉，但是人命关天，在下愿意带姑娘前去。”

“那便多谢公子了。”华婵抬眸一笑。

[1]:金玉声清圆，鸾凤势翔舞——李吕《琴友》

[2]：丝竹悠扬，一曲此心安。——郑光祖《听古琴》

——

苞兽：不得了了！主人这真是个坏女人！(耷拉耳朵）[鸽子][鸽子][鸽子]

华婵：你对姐的魅力一无所知......[害羞]

苞兽是一只爱吃苞谷的小怪兽啦～[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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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若水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