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
尽管昨夜的狂欢持续到凌晨两点，在强大生物钟的驱使下，伊佐敷还是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难得的假期，教练让大多数东京队员都回了家，宿舍楼空寂无声。伊佐敷的脚步声、开门声、洗漱声依次响起，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把自己拾掇利落，他踱步到宿舍与操场间的堤岸上，迎着晨风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夺冠后的世界仿佛蒙着一层不真实的薄纱。完成双杀的瞬间、颁奖台上沉甸甸的奖杯、东清国哽咽的泪眼、庆功宴上伙伴们畅快的笑容……一幕幕在脑海中飞掠而过。
他下意识地虚握了一下手掌，回味着金牌那微凉的触感，喃喃自语：“简直像梦一样……” 甲子园的投手丘在向他招手。巨大的喜悦充盈心间，带来一种近乎眩晕的幸福和满足。
就在这时，远处一个奔跑的身影闯入视线。
“光一郎——” 伊佐敷用力挥舞手臂，扯开嗓子喊道：“你怎么没回家啊——！”
丹波光一郎逐渐跑近，在急促的呼吸间隙挤出回答：“练、练完再回……我才、才跑了二十多分钟……阿异、阿异都跑完了……”话音未落，他已越过伊佐敷，继续向前跑去。
伊佐敷嘴角抽动，望着丹波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嘀咕：“喂喂，你们这也太拼了吧？”他原以为自己只睡五小时就爬起来，已经够勤奋了。
那如梦似幻的幸福感，如同被戳破的泡沫般倏然消散。一股强烈的竞争意识像冷水浇头，瞬间让他清醒。他猛地拔腿追了上去：“等等我！我也要跑！”
“你、带水了没？”前方传来丹波断续的问话。
“没！你不是带了？我喝你的！”
“……毛巾、也没带……”
“用你的！”
“……”
————
食堂里，阿部津正和几位经理以及一年级队员们一起打扫。
昨夜庆功宴的残羹冷炙乱七八糟地摊在桌上。原本互相涂抹奶油的嬉闹，最终演变成了一场激烈的蛋糕大战——奶油飞溅得到处都是，狂欢时喷射的碳酸饮料在地板上凝结成黏腻的糖浆，踩上去甚至能粘住鞋底。
前园和川上正奋力撕下墙上残留的彩带和装饰，塞进垃圾袋，接着开始擦拭窗户和墙面上顽固的奶油渍。
经理们则忙着将桌面上的垃圾分类打包，然后仔细擦拭每一张桌子。
阿部津把清理干净的桌椅倒扣在桌上，开始对付最难缠的地板。拖把必须保持足够湿润，水要一直往下淌，否则立刻就会被黏腻的地面死死粘住，让他寸步难行。很快，地板被他拖成了泥水混杂的“大花脸”。他换上一把稍干的拖把，将泥水擦净。
忙碌的间隙，上原问阿部津：“阿部津，你现在还不走吗？时间不早了，吹奏大会快开始了吧？”
阿部津愣了一下：“她们比赛是明天。”
“明天不放假哦。”北川担忧地补充，“马上就要出发去兵库了，到了那边训练场地受限，明天的训练教练肯定不会准假的。”甲子园开幕式定在8月6日，而8月3日就要抽签。今天已是7月31日，青道仅剩下8月1日和2日上午，总计一天半的宝贵训练时间。
“我昨晚问过教练了，”阿部津解释道，“只请明天下午没问题。教练说这两天让我休息肩膀，不安排投球任务，所以我只需要回来补上力量训练和打击训练就行。唯一可能落下的是外野手的防守训练，教练让我和克里斯商量后决定怎么补。”
上原和北川交换了一个眼神，上原笑着调侃：“优等生的特殊待遇啊。”
阿部津只是笑了笑。
说话间，东清国拄着拐杖晃了进来：“哟~~大家辛苦了，需要我搭把手吗？”
阿部津头也没抬，继续拖地，只翻了个白眼。
原把抹布往桌子上一扔，叉腰道：“真想帮忙就直接动手！不想就找个干净地方坐着，别杵在这儿假客气。这里这么乱，是个人都能找到活儿干吧？”
北川轻轻推了推上原：“东他脚不方便，别这么说。”转头对东温和道：“你找个地方歇着就好。”
阿部津正好拖到门口：“阿东前辈，麻烦让让，挡道了。”
东呲牙咧嘴：“你们真是……”
他确实只是随口客套。满地水渍，拄着拐杖容易打滑，于是他识趣地靠到门框上，向外张望，看能不能抓个壮丁。
“阿森！快过来！有事找你帮忙！”
阿部津有些奇怪：“森田前辈不是回家了吗？”
森田慢悠悠地踱了进来。他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黑色及膝短裤，头戴式耳机随意挂在脖子上，胸前一条亮闪闪的金属链子，手腕上系着咖色皮绳手链，一副发哎神西提波埃的模样。
一年级队员们震惊地看着他的装束，二三年级的则见怪不怪。上原轻笑一声：“穿成这样没去约会，可惜了。”
森田嚼着口香糖，“噗”地吹了个泡泡：“天天泡在棒球社这鬼地方，我找鬼约会去？”他回答阿部津，“在家也没事，回来做点恢复训练。”
东催促道：“快点帮忙！把你身上那些零碎找个地方收起来。”
北川笑着打趣：“那可不是零碎儿。要是不在棒球社，那可是吸引小姑娘的‘孔雀羽毛’。”
森田心情不错，没理会队友的打趣。他摘下手链塞进口袋，顺手从门后扯了条厨房阿姨的围裙系上，便加入了打扫大军。
东看着好友和后辈们忙碌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最终消失。他下意识地动了动隐隐作痛的脚腕，心中一片空茫。
——————
“东的脚伤怎么样？”
昨夜庆功宴上，棒球社四巨头被学校董事会和OB前辈们灌了不少酒，宿醉让几人状态都有些萎靡。片冈揉着太阳穴：“普通扭伤，但至少十天不能参加训练。十天后能否上场，也很难说。”
落合耷拉着眼皮问：“也就是说，即使打到决赛，他也未必能先发？”
甲子园选手席只有18个名额，意味着队中有两人将被剔出选手席。片冈以为落合在暗示这点，强忍着头疼说：“东是队长，是球队的支柱。即使他无法上场，坐在选手席里，对所有人也是一种精神激励。”
“不，你误会了。”落合啜了口浓茶，“我是说，东不能上，三垒只能依靠丸山；而从预选决赛来看，森田的表现并非万无一失，所以四条必须带上，以防万一。至于一垒，就算结城出意外，井关和四条都能顶上防守。”一垒防守相对简单，只要身高够、能接好短弹跳，就算合格。落合言下之意，可以放弃的，是那位一年级秋天就进入选手席，但一直没有上场机会的志贺。
片冈沉默了半晌，低头看着名单：“……御幸必须带去。”
落合静静等待下文。太田部长还在打哈欠，高岛则抱臂倚在门口闭目养神。
捕手是极其依赖经验的位置。御幸天赋很高，是未来球队核心的不二人选，他留在名单内毫无争议。
片冈的目光扫过剩余的名字。无法稳定获得机会的选手有：三年级的志贺、四条、井关；二年级的小凑和伊佐敷；一年级的若杉和仓持。但二垒的小凑和井关各有特点，片冈愿意给他们机会；甲子园赛程密集，伊佐敷作为不可或缺的后援投手，也不可能放弃。因此，实际就是在志贺、四条、若杉和仓持四人中淘汰两人。
片冈权衡良久，目光最终落在两个一年级生的名字上。情感上，他不愿放弃一路奋斗至今的三年级队员；实力上，两个一年级生也并未展现出压倒性的优势。仓持在决赛中的代跑虽有亮点，却以失败告终。或许再给机会他能创造惊喜，但甲子园不是练兵场。若杉的代打曾建功，可他的数据已被对手研究，面对全国级别的投手针对性压制，很可能重蹈覆辙。
片冈最终做出决定。他在若杉和仓持的名字上轻轻划了一道：“我会让阿部津去找两个一年生谈的。”
“若杉也不带吗？”昏昏欲睡的太田一个激灵，“他的代打不是很关键吗？还有仓持的速度……”
落合捻着小胡子，瞥了太田一眼：“随着对手的有意针对，若杉的打击效果已经下降。仓持速度虽快，但他的跑垒细节——起跑、避触杀——仍有瑕疵。没有足够理由冒这个险带一年级生。”
“这样的话，”太田努力从混沌的思绪中抓住一个待办事项，“背号就不用调整了。他们俩恰好是19号和20号。我们可以直接向高野连提交名单。”
“……”高岛推了推眼镜，目光投向落合。
落合等了几秒，不见片冈反驳，忍不住追问：“王牌背号，不换吗？”
“……”太田身体一僵，眉头紧锁陷入沉思，也看向片冈。
“丹波确实非常努力，也展现出了王牌的觉悟，”落合平静地说，“但努力和觉悟，并不能弥补实力上的客观差距。更何况，阿部津完美达成了我们所有的期望。”
连一向注重学生心性的太田都没有反驳，说明阿部津和丹波的表现，大家心知肚明。落合便不再多言。
“我明白了。”片冈低头凝视着名单，终于开口，“我会找投手们谈的。”
高岛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太田则叹了口气。
落合满意地进入下一议题：“阿部津晕车那么严重，坐大巴去兵库路途遥远，他能行吗？”
太田脸上露出些许骄傲，摆了摆手：“没关系。今年有两家赞助商愿意给他提供新干线车票，我打算待会儿去问问阿部津的意见。”
其实还有职业球队和球探提出要提供车票，却被片冈提前拒绝了。阿部津才二年级，片冈不想让他太早被某支球队用这些小恩惠绑定。
“兵库那边的训练场地联系好了吗？”
高岛推了推眼镜：“借好了。还是去年那家，兵库的西腾国中棒球场。”
在甲子园期间的训练对所有非关西地区的学校都是难题。开赛前，每所学校在甲子园仅有短短两小时的适应练习时间，这远远不足以维持选手状态。
关西球队可以轻松回校训练，而其他地区的队伍则面临高昂的时间和金钱成本。私人棒球场租金昂贵；公立球场不可能因“甲子园比赛”这种理由外借；高中球场更不会借给外地校，因为他们都希望本地球队夺冠。因此，打进甲子园的球队，要么只能放弃防守练习，在击球馆做打击训练；要么就得靠人脉去借初中棒球场。
西腾国中是私立初中，其创始人是青道OB，因此青道得以轻松借用场地，避免了落入无球场可用的窘境。不过，初中球场尺寸较小，外野防守练习受限严重。青道必须在出发前，将外野防守的细节打磨到极致。
“酒店呢？”
“还是去年的‘夕立莊’……”
应援团的车票、队服清洗的洗衣店、甲子园特制新队服的设计……奔赴甲子园前的准备工作千头万绪，教练和老师们一件件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直到下午三点，才总算告一段落。
高岛将桌上散乱的一次性餐盒收拾进垃圾袋，落合帮着片冈擦拭桌面，太田则出门去找片冈打算谈话的学生。
过了好长时间，没等到学生，太田回来了：“东他们几个都不在。”
片冈问：“那我先跟阿部津谈话也可以。”
太田嘴角抽动了一下：“阿部津也不在。”他擦了一把汗补充道：“留下的所有选手席成员和经理，都去神社祈福了。现在棒球社里，就剩下几个一年级生了。”
还没坑……诈尸一下。
匆忙写完还没来得及改错字。先发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9章 决赛后第二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