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皱着眉头，满脸失望，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背身离去，不再望我。

“这便是天灵根？”

我此番很是窘迫。

“人家是楼山君钦点真传，靠山那么强，又是天灵根，到时候随便一练不就全会了，自然学得不上心。”

“别说了，天赋这种东西啊，气死人的，我们这些火灵根的还是好好听课才行。”

纵使我脸皮再厚，这番话也实属刻薄了些。

我心里很烦躁。

我打小没了爹娘，一个野孩子，被盛京酒楼的掌柜捡了去做跑腿，平素梦想是被多金又英俊的少爷给娶了，住在金银屋内，吃饱睡睡饱吃。

而此番我却被哄来修仙，虽然把我平素的梦想实现得**不离十，却让我好生迷茫。我挠破脑袋也想不出我对于楼山究竟有什么价值，令他收了我作真传弟子。天天混在皇亲国戚跟法力无边的神仙之中，这样一番差距实在让人惶恐不安。

见我魂不守舍，肖白拽住我的手臂，把我一把拽到一旁，他仔细瞅着我的神情，眼神关切，“小坞，他们是妒忌你，你别听他们说的。天赋在这呢，总会学会的。”

他虽关切，话语里却不得要领，我挤了个勉强的笑容，拍拍他搭在我肩上的手，“没事，这些话我睡一觉便忘了。”

原以为我生来便是个心宽之人，遇到什么事情隔夜就忘，只是这被蒙在鼓中的不知所措感在我心里头结了块疙瘩。

兴许是我神伤得过于明显，让楼山君放下了书卷投来慰问。

屋内几盏莲花烛台，暖黄的烛光把屋内气氛烘托得很温柔。纱窗向外半敞着，院内传出几声蝉鸣，空中星如流萤。

“哦，我在想今天上课的事。”我盯着莲花池里的鲤鱼。

“如何？”楼山君的墨眸里沾了点橘黄的光泽。

“有人叫我教他玄术，我跟他说‘楼山君独门秘籍，五百文一卷’。”

楼山轻笑，眼里浮光跃金。

我手里执着一根枯枝，用尖尖在水面上搅了搅，惊得那条红尾巴的鲤鱼逃窜。

自个儿憋屈了一阵子，我闷声道：“他们笑我不会法术。”

楼山眉间一挑，起了身，一身白衣随着他的动作轻飘飘落地。他眼里神色复杂，却安抚般微笑着，抬手抚上我的额。此番我不明所以，只觉着他的掌心温热，触到我的耳尖微微发烫。

半晌，他收回了手。我抬眼，爪子紧张地攥着膝上的布袍，却见楼山垂下眼帘，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眼神复杂难以估摸。

他似乎有些莫名的哀伤，有些想要安慰我而不知如何的无措。

我惊了一惊，虽说被人嘲讽有些难过，但这实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让他一位神仙如此自责倒也不必。

“不过这也并非什么要紧的事。”反倒变成了我宽慰他。

他艰涩地勾了勾嘴角，轻轻倚在窗台，温凉的发丝倾泻在我的手心上，有些痒。

“只要你不嫌我丢人。”瞧他一声不响若有所思，我怯怯地补了一句。

楼山止住了我的话，“自是不会。”

他眉宇舒展，化了那点愁绪，揉了揉我的脑袋，说道：“法术这事，你不必过于忧心，随便学学便罢。”

“随便学学？”我懵，天底下居然有师傅教弟子这样对待学业。

“是，我收你为真传，一来你中我眼缘，二来止了北苍师兄再催我收徒，”楼山君给了我个确定的许诺，“所以你不必勉强，你若想学便学，若不想学便安心住着。我们这番是互利的关系。”

互利关系。得到了这样的解答，我心安了许多。

既然这是个好吃好住的铁饭碗，楼山也不需要我帮他长眼，那么旁人怎么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拱了拱柔软似云的被褥，这样喜滋滋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