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客共主人清话久

“阿柳,我没有成亲,我和林姑娘说明白了,现下家里也不管我了。阿柳我没成亲。”舒元连忙解释,“至于柳可可的事,我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外面守着你,我没有关注别的事,我不知道他来找你麻烦了。”

“你退亲了?”严柳看着舒元有些狐疑。

“嗯,你可以不生我的气了吗?”舒元问。

“哪有什么生气不生气的?”严柳将头扭开,半天见舒元不吭声还是严柳先开口:“你怎么晒这么黑?”

“我想见你,川先生不让,我就趴在墙上,一直守着,等着你出来,见你好好的我才放心。总晒着,可能就黑了些。”舒元解释。

严柳看着自己的腿:“我怎么出去呢?我的腿已经废了。”

“怎么会?我打听了,你的腿没事的。”

“没事?没事也是个跛子了,跛子唱不了戏了。”严柳身体向后靠着墙,眼神无光,“我唱不了戏,还活着干什么?”

“阿柳,我们还能一起出去探索山河锦绣啊。就像当时我们去朱提一样,我们一起出去游玩,等你好了我们就出去好吗?”舒元牵过严柳的手,“我知道你已经去过很多地方了,可是我却没怎么离开过京城,你领着我,我们一起去行吗?明年春天我们再去朱提一次,我们找小豆子,说不定他家还存着我们春天里种的粮食……”

泪水从严柳的眼角滑落,他用另一只手捂着眼睛不让舒元看见。

“你的戏我听得少,总是亏了,以后我们骑马赶路时,你就一段一段唱给我听行吗?”

“我的嗓子都哑了……”严柳哽咽的说。

“那我们养养好吗?你一看就是吃少了东西才这样,等养一段时间肯定都好了。”舒元说,“我能抱抱你吗?”

严柳点头,前倾身体让舒元好拥着他。

眼泪不断不断的掉,掉到严柳觉得累了。

“我有些饿了,你去外面帮我买份包子吧。”严柳说。

“好。”舒元放开严柳,走了出去。

门外守着的江姨见舒元出来,便开口询问:“他说什么了吗?”

“阿柳说饿了,叫我去买包子回来。”舒元回答。

川先生和江姨的面上都露出一丝喜意。

“那你快去买吧。”江姨说。

“那……”舒元有些担心之后又不让他见严柳了。

“以后你多来陪陪他。”江姨说。

舒元高兴的点头,立马加快脚步出去了。

看着舒元越来越远的背影江姨松了口气。

“终于肯多吃点东西了。”川先生说,“你真厉害,没想到舒元还真能让阿柳开心些。。”

“黔驴技穷罢了。”江姨说,“我现在也不敢进去打搅阿柳。去煎药吧。”

不一会舒元就带着包子回来递给了床上的严柳。

严柳拿过来吃:“没想到你刚好挑着我最喜欢的那家包子铺。”

“是吗?”舒元也拿过一个包子开始吃,他中午也没吃什么。这个包子铺还是小时候他带严柳去的那家,这么多年还是老口味,好吃不贵。

“记得小时候,父亲对我很严,下面的碎嘴子又多,我受不了练功,又听得他们的闲言碎语,就离家出走了。”严柳说着,笑了几声,“小时候单纯的很,当时被一个比我还小的孩子带去吃包子了。后面被父亲找到真是一阵苦打。”

没想到他还记得。

舒元小口小口的吃着手里的包子,看着严柳等着他继续说。

“特别奇怪,那之后父亲突然对我温柔很多,打骂更是很少了。”严柳说,“想必你也知道,我并不是父亲亲生的,只是个孤儿。一个孤儿能得到如此关怀备至的父爱,还有江姨和川先生,他们都很爱我。我真的特别幸运。不能唱戏就不能唱戏吧,如果获得爱的代价是这样,那失去就失去吧。”

舒元看着严柳,严柳的眼睛又泛起了一些泪花。舒元用手抹去。

舒元知道一直缠绕在自己心间的绳结已经被解开了,一根可笑的绳子。

吃完包子之后,严柳嫌热就叫舒元把窗户打开些。

外面的桂花香味渐渐飘进来,舒元疑惑的说:“屋里的花香味竟然这么淡。”

“桂花香味太浓了,我闻着难受,昨天江姨叫人打掉了点。”严柳说。

“原来如此。”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严柳喃喃到。

“安知南山桂,绿叶垂芳根。”舒元说。

“你喜欢桂花?”严柳问。

“桂花十里香,我喜欢,但突然想起这句是因为我喜欢李白。”舒元说。

“你最喜欢他哪一句?”严柳问。

舒元听闻,站起来认真的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是你的性格,我们京城第一公子嘛。”严柳笑。

舒元没有辩驳,只是微笑着坐下来,问严柳:“那你最喜欢谁?”

“我最喜欢的?”严柳想了想说,“我最喜欢陶渊明。”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怪不得你上次非要去豆子家田地里帮忙呢。”舒元说。

“你不觉得浪漫吗?”严柳问。

“看来我们都是浪漫主义。”舒元说。

严柳觉得面上有些发热了。刚好这时江姨端着药走进来了。

“阿柳,药好了。”江姨说。

舒元想接过药:“江姨,我来喂吧。”

“我什么时候还要人喂了?”严柳说着向江姨伸出手把药端到面前,看看药,看看舒元,看看江姨,犹豫片刻还是一口喝了下去。

这药苦的很,苦的严柳眉头直皱,江姨里面从口袋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糖递给严柳,舒元也到了杯清水过来。

严柳喝下清水又含上糖,这才缓过来。

“你怕苦啊?”舒元笑着问。

严柳白了舒元一眼没有回他,转头问江姨:“江姨,今天晚上我们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江姨见严柳肯吃饭了欢喜的不得了。

“想吃苦瓜,冬瓜。”严柳说。

“成,那我去给你做。”江姨应到。

“你今天晚上留下来一起吃吗?”严柳看向舒元问。

“我可以吗?”舒元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江姨。

“竟然阿柳邀了你,你就留下吧,要人帮你回去传话的话,叫门口守着的小厮就好了。”江姨说。

“好的好的。”舒元应到。

江姨点头之后就离开了房间。

“真没想到你还记得那件事。”舒元说。

“哪件?”严柳问。

“城外竹林里的那块大石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那。”舒元说。

“是你?”严柳有些惊讶。把脑海中有些模糊的记忆与面前的脸重合,发现的确有几分相像,“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

舒元笑笑随即换了一个话题继续聊下去。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话,严柳有些乏了,舒元见离吃晚饭还有一会就决定先回去报信。

“你先睡会,我回去叫如梦不要煮我的饭了。”舒元说,“我不亲自回去的话怕她们生气。”

严柳反正也困了,就点头让他走。

“我很快的,马上回来。”舒元扶着严柳躺下去,给他掖了掖被角,这才离开。

舒元说到做到,确实在半个时辰后就回来了,晚上坐在严柳床边陪他一起吃。

接下来一段时间,舒元几乎每天都待在怀梨园。眼见着严柳面色越来越好了,大家都很高兴。

初雪时分严柳已经能站起来走两步了。

“院子里的梅花开了。”严柳拢了拢外衣,将手伸向舒元。

舒元扶着严柳起来,问他:“你要去院子里看梅吗?”

“折两支放在屋子里吧。”严柳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外挪去。

院子里开着腊梅,树干上还堆着没有化完的雪。

“你帮我挑两支折下来吧。”严柳对舒元说。

舒元应声,挑了两支开的好的递给严柳。

“外面冷,我们快进去。”舒元说。

严柳点头由着舒元扶他进去。

进屋后,严柳从柜子里找出花瓶放到桌子上,再把腊梅插进去。

“你扶着我多在屋子里走几圈,大夫说这样才好的快些。”严柳说。他还念着开春去朱提找小豆子一家。

于是舒元便扶着严柳在屋子里转圈圈。

院子里隐隐传来唱戏的声音:“这腊梅花耐寒独自开,这碧桃花映日红如血,这粉豆花好似粉团儿,这紫薇花似锦如霞照眼明。”

舒元眉头一皱,感到身边严柳也僵了僵。

舒元小心让严柳站稳,然后走到窗边冲着外面喊:“谁在外面?不知道这里不准进人吗?”

外面的人被吓了一跳,连忙解释:“我只闻着这花香进来,并不知这里不准人进!抱歉!”随即立即逃开了。

“你知道他唱的是什么吗?”严柳问。

舒元转过头看向严柳回答:“《贵妃醉酒》嘛。”这么多年在京城他也不是白混的,更何况京城里都知道,《贵妃醉酒》是严柳最拿手的曲目了,杨玉环转世从来不是白叫的。川先生早就交代严柳的院子不能随便进,这人明显是故意的。

严柳慢慢走向舒元,挽过他的手:“他唱的没我好。”

“那你唱给我听。”舒元带着严柳继续走。

“好。”严柳应到,“就唱他刚才的那段。”

“换衣来进花园,宫娥力士两边分,抬头观看百花亭,百花亭上动笙琴。有翠盘高堆麟麝粉,紫霞杯满泛葡萄酒,酒映着花,花映着酒,碧栏杆外,摆列着四季的花名。这芍药花堪比那美人身段,这海棠花好似那醉酒杨妃,这石榴花赛过那火焰烧空,这玉簪花好比那仙女临凡,这茉莉花如雪又洁白,这含笑花似那美人的笑脸迎,这牡丹花真乃花王一品,这腊梅花耐寒独自开,这碧桃花映日红如血,这粉豆花好似粉团儿,这紫薇花似锦如霞照眼明,这秋海棠恰似那佳人泪,这山茶花红得似火燃,这芙蓉花娇艳赛过那美人。”

“怎么样?”严柳问舒元,“我快半年没唱了,还够听吗?”

舒元握着严柳的手紧了紧,看向他的眼睛说:“比若桃君好。”

“你少哄我,我都半年没唱了,还比若桃君好?我看你也是太久没听过戏了。”严柳拍了舒元一下,刚好走到桌子旁,严柳走了这么一会也累了,便坐下了。

“可我就是觉得比他好呀。”舒元也拖了根凳子到他旁边坐下。

“那我明天再唱给你听。”严柳笑着说。

“好,我洗耳恭听呢。”舒元说着给严柳斟了一杯茶。

夜里舒元回家前找到川先生。

“今天下午有一个人跑到阿柳院子里去唱戏。”舒元认真的说。

川先生皱了皱眉:“你看到是谁了吗?”

“我把他赶走了。没看到是谁,你看看能不能问到。他唱的还是《贵妃醉酒》里杨贵妃的唱词。”

“我知道你的意思。”川先生瞥了舒元一眼,“我不会轻饶的。”

舒元得到满意的答案后便离开了。

川先生与黑暗里的那双眼睛对视。

那人早就被处理掉了。

冬日里正是热闹,柳可可因为嗓子坏了要离开京城的事却在最近被传开。

就在今日舒元在市场选严柳要的糖葫芦时,突然被一旁窜出来的一个男人抓住胳膊。

舒元扭头一看,是柳可可。

舒元想将他甩开,柳可可却抓的紧,将舒元拉进一个巷子。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柳可可用沙哑的声音低吼。

“很久之前我就提醒过你,不要动严柳。”舒元将上半身压向柳可可,“之前你接二连三去怀梨园闹事,我也找过你,让你罢休,否则休怪我不客气。前几日你竟还敢收买人来他院子里唱戏?”

柳可可被舒元吓退两步,嘴硬到:“我说了我不认识那个人!”

“我给过你机会了,我叫你滚出京城,你不愿意,我只好帮你一把了。”舒元挑眉,将后背挺直。

“舒元!”柳可可喊。

舒元猛的扼住柳可可的喉咙:“我还愿意让你活着,你就知恩图报吧。”

柳可可被舒元扼得喘不过来气,连忙用手去掰扯舒元的手指,却怎么也掰不开,一个养尊处优的相公,根本敌不过舒元这个常年习武的人。

舒元见柳可可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青,这才将他摔下,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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