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风大沙多,江远棠也变得更稳重,犹如边关栽种的百年老树一般让人欣赏。
“这府上还是和三年前一模一样。”江远棠背着手在侯府四处溜达,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心中说不出的舒服。
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三年前,也是这个时节,也是这座凉亭,万青词端着一盘子果子同江远棠说,“边关遥远,路上小心。”没等江远棠接过盘子里的果子,万青词又说了句什么来?
“怎么?我府上这亭子是有什么蛊吗?你回回来都要看看。”小侯爷提着茶壶晃晃的从花丛中走出来,“府上百花盛开,怎么?入不了江将军的眼?”
“伤怎么样了?看过郎中了吗?”江远棠接过小侯爷手中的茶壶,上下打量着小侯爷,“看上去瘦了不少,这几年过的很艰辛?”
小侯爷拂衣而上,坐在了自己常坐的石凳上,仰面笑道:“看过了,说是没大碍,这几日别剧烈运动也就无妨了。”
“难得,来你这里能喝到茶。”江远棠坐于小侯爷对面,“每次来不是酒,就是酒,我都要以为你府上是卖酒的。”
“哎?我可从未收过你的酒钱啊,你莫要冤枉了我。”小侯爷径自伸了个懒腰,“你这次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还走吗?”
江远棠喝了口这侯府的茶,微微皱眉,“味道确实有些寡淡,不如你的二两春来的舒畅。”
“二两春啊,管够。这不是你才返回来,想必一会儿还要进宫面圣,若是一身酒气,怕是那位又要给你说教。最后再连累了我也要跟着进去挨训,我可不要自找麻烦。”小侯爷见江远棠杯中下了一个坑,重新给他添满,“一路辛苦。”
江远棠眼尾扫过快要溢出杯子的茶水,“水满撵客,小侯爷你这是在撵我走?”
“江小将军,怎么短短三年,变得如此敏感,可是在那里吃了过多的苦头?那一会见了皇上可要好好诉诉苦,让他好好的补偿于你。”小侯爷说完自己也仰头灌了一杯茶水。
别说,小棠棠说的没错,这茶确实寡淡。
正在走神,眼前的空杯已经又满上,“短短三年?你觉得三年的时间很短?于我而言,边关的每一日,都是三秋之数,你算算,这都过了多少个秋,送了多少个春了?他补偿我是应该的,你呢?”
“什么?”
“他补偿他的,你呢?没点表示?”
“侯爷,宫里派人来传话,皇上要见江将军,您看...”元叔站在花丛中回禀,随手还打理了身边的一株半人高的芍药苗。今年的花开的极好,院子里各种奇花异草,长个的长个,斗艳的斗艳,别说小侯爷开心,府上众人看着都开心。
“得,说曹操,曹操就召唤你了。快去吧,咱们有时间再聚。”小侯爷一拱手,“元叔,送小将军出府。郎中让我少走动,小将军,我就不去送你了,多包涵。”
江远棠起身叹口气,“你好好休息,我回头再来看你。”
又一杯茶水入了肚,小侯爷闭上眼细细回味,倒也不是那么难喝,起码没吐不是?
“呸。”
御书房里,皇上接连吐了三颗果子,忍不住嘀咕:“边境确实艰苦,这果子居然没有一个甜的,难为他在那里守了这么多年。来人啊,给朕再端几盘子新鲜瓜果上来,要甜的。”
“将军,一路劳累,边关辛苦,坐下吃点果子,这是朕特意命人给你挑的,你尝尝。”皇上将迟迟不入座的江远棠狠狠地压在了座位上,顺手将桌上的果盘拉到了江远棠的手边,就差亲手拿一个喂到他嘴里了。
“臣惶恐。”江远棠作势又要起身,可是皇上没给他机会,他单手给江远棠压得死死的,“爱卿免礼,咱们之间无需这么多礼数。你为朕守边关,这么多年任劳任怨,冲锋陷阵,几个果子而已,即便你要金山银山,朕也觉得那是应该的。”
皇上缓缓走到珠帘边,瞅着外头的落日余晖,“去过侯府了?难怪朕派人去你府上接你空手而返。早知道你这么挂心小侯爷,朕就将他一并请到宫里来。”
“皇上。”江远棠突然起身,对着皇上就是一个躬身礼。
“将军不必多礼,有话请讲。”
“三年之期已到,臣特来此复命。”
皇上背对着江远棠,看不清其神情,但是从语调上听得出来,皇上有些无奈,“好,回来就好,朕很欣慰。将军也累了,朕今日也没什么旁的事儿,就是三年未见将军,担心将军是否一切安好,特邀你来宽宽心。既然将军无事,朕也就不强留你同朕一起用膳了。将军回府好好休息。稍后,朕的赏赐会送到府上。”
“多谢皇上。”
“对了。”皇上突然喊住马上要走出御书房的江远棠,“朕听闻今日你与青词一同骑马回来,他出城迎接你去了?”
江远棠如实回禀:“小侯爷今日遭歹人绑架,幸而小侯爷机敏得以顺利逃脱。臣恰巧路过,见小侯爷腿脚不便,便捎带了一程,将人送回了侯府。”
“他受伤了?难怪这会子没有过来闹腾朕。行了,你先回去吧,朕也要去休息了。”
“臣告退。”
出宫门的路需要步行许久,江小将军例外,他可以骑马进,骑马出,这在皇城之内,算是顶格的恩赐。
马蹄踏在光滑整洁的石板路上,远比龟裂干涸的土地泥沙中来的轻松自在。马儿走的轻快,小将军也难得的轻松自在。
“那是不是江远棠江小将军?”
“看着像。”
“他怎么回来了?皇上召回来的?这个时候叫他回来做什么?”
“谁知道呢?不过他回来了,皇城里闲话又要多加一笔了。嘿嘿,咱们有的听了。”
“什么闲话?说来听听。”
小太监们躲在城墙根窃窃私语,打发无聊的时间。
“咱们小将军啊和那位毒舌小侯爷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呗,哈哈,你新来的,不知道也正常。”
“什么事?什么事不能说?”新来的小太监年纪很小,并不晓得这不得不说几个字的含义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关起门来那点事。咱们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青录端着饭碗同白篆攀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咱们主子当年那精彩的事迹,啧啧,如今提起来,也是大街小巷间八卦榜的前几名。”
“主子那是真性情,我倒是觉得主子比别的装腔作势的人要好多了。你看那个陈家公子,上午传咱们主子的闲话,下午就被主子拉到街上暴揍了一顿。多爽,我看着都爽。”
“说起陈丸,他今天来骂街的时候,我还以为主子又要出去揍他一顿,主子今日怎么忍下来了?”
“谁知道呢,主子做什么都有他自己的用意,我们只管保护好主子的安全就行了,其他不该问的不要多嘴。”白篆扒拉了一口饭菜,忽又说道:“你说咱们昨日跟着主子住在庄子里,这府上就遭了贼,丢的还是眼下最为要紧的罪证,你说该不会真的是陈家...”
“嘿嘿嘿,刚刚谁劝我不该问的不要问的?怎么到你这就这么肆无忌惮了?吃饭吧,这真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青录胡乱扒了几口,“我吃完了,你快点的。吃完了我们去院子里打拳,我想到了一招可以破解你拳路的招式,今日高低要给你破了。”
“能的你。”
陈丸正在酒楼的包间里和几个狐朋狗友小聚,庄家小公子正在提议几个人喝完酒,可以翻墙去侯府,给小侯爷暴打一顿替陈尚书出出气。
陈丸虽然有点醉,倒也还是有点自知之明,“能的你,你知道侯府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他小侯爷是什么人吗?翻墙?你怕是想死了。我同你们几个说啊,我爹可是交代我了,这几日万万不要和小侯爷起冲突,你们几个也是,不要惹是生非连累我。尤其是那侯府,躲远点。”
“陈大少,这可不是你的办事风格啊,难道这口气就这么吃了?”其中一个狐朋明显已经喝大了,踩着凳子叫嚷起来:“你怕他小侯爷,我可不怕。这事儿兄弟替你办了,你别管了,保管给你将这口气出了。”
“呵,再喝点,你都能把我办了。行了,坐下喝酒。”陈丸并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
陈丸有几斤几两沉他有数,他的朋友也不会比他强太多。
喝醉了吹个牛,谁不会啊。
酒继续喝,牛继续吹。
陈丸醉眼迷离,回到家跑不了的又是一顿责骂。
陈老妇人恨铁不成钢,却又溺爱的紧,只是略微说了两句就让陈丸去休息。才从阎王殿走了一遭的陈尚书可是出了名的严父,撑着自己站不稳的身体,指着陈丸一通数落,架不住夫人的阻拦,终是放过了半个字也没听进去的陈丸回屋睡觉。
第二日,陈丸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的。
这事儿兄弟替你办了,你别管了,保管给你将这口气出了。
没想到,这哥儿们真是行动派,真的去了侯府。
此时,这哥儿们正盖着白布躺在侯府的门台上。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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