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陌飞第二天醒来还是觉得头昏脑胀,太阳穴跳着疼,随后感觉嗓子也有些疼。
这就累病了?
居然累病了?
他躺在床上用各种音量和语调啊了几声,确定是哑了。
闵陌飞太久没生过病了,感觉很新奇。
他在床上又躺了五分钟,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
得去上课,以前落下的都补不过来,不能再落新的进度了,而且下周又要月考,陈绰给他定的月考前复习计划一天也不能耽误。
这就是做学霸的代价吗?闵陌飞忍不住想笑。
他走到校门口,刚好碰到陈绰从车上下来,陈绰看起来心情特别好,冲过来就拦住了闵陌飞的肩。
“昨天晚上陈宝儿不知道怎么了,和我聊了好多,她终于愿意和我说心里话了闵陌飞!”陈绰摇着闵陌飞的肩说。
闵陌飞给他摇得头更晕,脑浆都要晃出来了,但还是忍着没甩开陈绰。
他不太想说话,用手给陈绰比了个大拇指——兄妹统一回复。
陈绰这才看见闵陌飞戴了口罩。
“你感冒啦?”陈绰有些忧心地皱眉。
闵陌飞又冲他比了个OK,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嗓子,以示自己没事但嗓子疼不想说话。
“不会是芒果椰汁西米露把嗓子喝坏了吧?”陈绰眉头皱得更深,“早知道就不让你喝了,我以为喝个椰汁没事儿呢。”
闵陌飞深刻地感受到了人与人交流的困难,尽力清了清嗓子说:
“没,就有点感冒。”
闵陌飞嗓子很疼,说话声音也小,听起来让人揪心。
“吃药了吗?”陈绰拧眉问。
闵陌飞其实没吃,家里没药,他也没经验不知道该买啥,但他还是点点头,闵陌飞不习惯让别人为他担心。
陈绰一直绕着闵陌飞问东问西,用手试了几次他有没有发烧,一直跟着闵陌飞走到三班后门,闵陌飞忍无可忍地把门关上了他才走。
往桌上一趴,世界终于安静下来,闵陌飞又有点想陈绰。
上午头两节课的时候,闵陌飞还能撑着点精神听,但到了后两节课,他头晕得有点撑不住,再加上没吃早饭,人一点力气都没有,直接趴到了桌子上。
化学老师上课喊闵陌飞名字,闵陌飞能听见,也想抬头,但实在头疼得一晃就晕,他听见赵音音说:“他病了老师。”老师最后没有为难他。
一直不生病的人生起病来就会格外严重,闵陌飞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天旋地转,啥都能听见,但啥都很模糊,只有大写的难受难受难受。
陈绰一上午每节下课都会经过一下三班后门看看闵陌飞的情况,看他最后两节课直接趴着不动了,心都悬了起来。
第四节课下课后,陆勋他们都去了食堂,陈绰等人走完了走进三班教室,闵陌飞还趴在桌子上。
陈绰坐到陈宝儿的位置上,用手轻轻碰了一下闵陌飞露在外面的后颈皮肤。
很烫。
“你早上吃了什么药?”陈绰俯在闵陌飞旁边轻声问。
闵陌飞动作幅度很小地摇摇头。
“不知道?”陈绰皱眉,“还是没吃?”
闵陌飞再次摇摇头。
“你吃早饭了吗?”陈绰又问。
闵陌飞第三次摇头的幅度小得让陈绰觉得他只是动了一下。
应该是特别难受。陈绰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冷吗?闵陌飞。”陈绰摸了摸闵陌飞的头问。
闵陌飞没再摇头。
陈绰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腕,“等我。”
陈绰直接往初中部跑,找到位置翻墙出了校门,扫到共享单车骑去最近的药店买退烧药和感冒药,再去彩虹饭店打包了一份砂锅粥,最后找到一家运动品牌店买了件外套,原路返回。
他再跑进三班后门的时候,那些去食堂吃饭的人还没回来。
陈绰喘着气,把东西都放到陈宝儿桌洞里,先把外套拆了裹在闵陌飞身上,闵陌飞感觉到动静后终于撑起了身体。
他感觉此时的陈绰不像是现实中的人,而是梦中的。
闵陌飞拉住了给他套衣服的手。
陈绰动作顿了一秒,没把手抽出来,用另一只手拆了吃的,推到闵陌飞眼前说:“多少吃点,然后吃药。”
闵陌飞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但他还是一口一口地尽量喝着粥,喝到实在喝不进了,才把碗往陈绰那儿推了一下。
陈绰想去倒杯热水让闵陌飞吃药,但闵陌飞抓着他的手特别用力。
“我拿你杯子接杯热水,你先松开我。”陈绰轻声说。
闵陌飞这才慢慢松开了手。
陈绰很快倒好水,把水和药一起送到闵陌飞眼前,闵陌飞很听话地把药吃了,然后再次抓住了陈绰的手趴下了。
生病的闵陌飞乖得让人心疼。
三班的同学陆续回来了,陈绰没抽走自己的手,他调整了一下闵陌飞身上的外套,用外套盖住了他们抓在一起的手。
闵陌飞的手心很烫,滚烫的温度似乎顺着手腕上被抓住的那部分皮肤蔓延开来。
陈绰一直坐到下午快上课的时候,他必须走了,试着往外抽了一下自己的手,闵陌飞在感觉到他的动作后慢慢松开了力气。
陈绰在这几秒钟莫名觉得很心酸,他又反手握住闵陌飞的手,俯在他耳边轻声说:“你不要怕,我放学了带你回家。”
闵陌飞听见了这句话,也听到陈绰随后离开的声音,他走之前带走了闵陌飞没吃完的那份粥。
闵陌飞觉得自己应该是哭了,虽然眼睛压在手臂上,泪水和皮肤黏在一起,就像夏天出的一身又一身恼人的汗。
陈绰相当守诺,一放学就背着书包在三班后门等着,三班还在上课,闵陌飞没趴在桌子上,而是靠着椅背像在听课。
应该是好点了?陈绰松了口气。他还想着万一没有好转就得带闵陌飞去医院,这是一个大工程,上次耳朵的伤是他生拉硬拽去的,闵陌飞要是烧得糊涂不愿意配合,陈绰还真的带不过去。
陈绰自己想着事情,没发现突然间整个三班的学生都回头看他,除了闵陌飞。
他疑惑地回看着距离他比较近的罗以南和赵音音,俩人无辜地眨眨眼睛。
“陈绰你站后门不动是在催我下课吗?”林予又问了一遍。
陈绰愣了愣,看了眼闵陌飞的后脑勺,说:“不,微臣来接少爷放学。”
全班自发响起了热烈的起哄声。
“行了行了,心散了,走吧都,剩下的明天再讲。”林予说。
三班的人得到赦免令后一瞬间走了大半。
陈绰坐到闵陌飞旁边,闵陌飞在收拾书包,愣是头也不转过来看他一下。
“少爷,好点没?”陈绰问。
少爷不答。
陈绰伸手摸了摸少爷的额头,还是有点烫。
少爷微微躲了一下陈绰的动作不明显,但陈绰感觉到了。
“怎么啦?”陈绰问。
在陈绰看不见的地方,闵陌飞整张脸都是红的。
他一辈子没这么被人大张旗鼓地等着接放学过。
在闵陌飞能自己骑车之前的读书生涯里,司机接过、保姆接过、不认识的人拿着他爸公司的工牌接过……但不论是谁,都是远远在校门外等着,闵陌飞永远不知道今天自己走出去会碰到谁。
陈绰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你病成这样一个人住太危险了,我和家里人说好了,今天在你家睡。”陈绰习惯了闵陌飞今天不接话,自己往下说,“一会儿买点吃的打包回去,也省得洗碗。”
闵陌飞往书包里放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闵陌飞的嗓子一开口就跑调,他努力清了清嗓子,“我买好洗碗机了。”
上次在他家进行的洗碗辩论,最终是闵陌飞做出了让步,让陈绰如愿洗到了碗,然后陈绰一走闵陌飞就网购了洗碗机。
“哎。”陈绰叹了口气,“你可别说话了,我听着难受。”
他俩从校门口打了辆车回闵陌飞家,下车的时候陈绰先下,顺手把闵陌飞的书包也带下去了。
“你的包都快比我的沉了。”陈绰说。
闵陌飞伸手要去接自己的书包,陈绰让开了他的手,拍拍他的背,“走吧。”
他空下来的肩背轻盈得如同他的心。
闵陌飞的家和陈绰上回来没有什么差别,还是锃光瓦亮,整洁如新,只是茶几上多了几本没拆封的书。
陈绰拿起来看了一眼,“买书了啊?”他问。
“啊,没,我妈写的。”闵陌飞说。
“好厉害啊。”陈绰真心赞美道。
他手里这本书名叫《山外那座山》,浅蓝色的书面装帧清新典雅,腰封上写着“知名作家曹韵旅行随笔重磅再版,新增两篇生前未公开信件”。
“我能看看吗?”陈绰问。
“嗯。”闵陌飞无所谓地点点头。
这几本书他都看过很多遍了,每次新版再版出版社都会寄书过来,闵逍收到了就再拿给他。
闵逍从不看曹韵写的东西。
陈绰坐在沙发上安静看起了书。
闵陌飞不觉得饿,他想趁着现在状态还可以把作业写了,于是把书包打开,各个科目的作业本和教材铺了一桌子。
陈绰看书看得入迷,闵陌飞学习学得入境,一直到窗外天光近乎暗透,陈绰站起来去开客厅的灯,他才发现已经过了饭点。
来的时候也没买吃的,家里还有个病号呢,陈绰把书放下,在脑子里寻找解决方案。
他走到闵陌飞家里的厨房,一应调料葱姜蒜倒都有,冰箱里也有鸡蛋牛奶和一些蔬菜。
陈绰又找了半天才找到闵陌飞家的米。
最后熬了一锅蔬菜虾仁粥。
关火前陈绰拿了个小勺尝了尝咸淡,估摸着差不多了就开始喊人:“闵陌飞,准备吃饭!”
等陈绰端着碗推开门出去的时候,闵陌飞家里的灯已经全部打开了,闵陌飞安静地坐在吃饭的位置上看着他。
闵陌飞脸烧的有点红,眼睛很亮,又炸又软的头发乱糟糟的。
陈绰心跳空了一拍。
他避开了闵陌飞的眼神,转头陆陆续续把碗筷端了出来。
一张桌子,两个人,简单的餐食,明亮的灯,他们对坐着吃饭。
陈绰自己做的饭味道很一般,他喝了一碗就没啥胃口再喝,但闵陌飞很努力地喝了整整三碗。
眼看他还要盛,陈绰直接按住了他的手,“别硬撑,一会儿难受。”
闵陌飞的眼神落在剩下的粥上,他吃不下也没胃口,但陈绰做的饭他一点也不想浪费。
陈绰没办法,最后把剩下的这碗粥自己喝了。
自己做的饭,流着泪也得吃完。
今天闵陌飞没力气和陈绰争,陈绰把碗筷收了,一个人在厨房研究洗碗机的使用方法。
等他终于研究明白了,把碗洗掉、厨房都收拾好,再走出去的时候却发现闵陌飞不在原本的位置上坐着。
闵陌飞吃太多了胃难受,现在把门反锁了在洗手间吐。
陈绰站在洗手间门口,听着闵陌飞难受呕吐的声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
他在闵陌飞家转了好几圈,转到心都乱了,也没找到一盒药。
没有肠胃药也就算了,感冒药也没有,那他上午说吃过药,吃的是什么药。
陈绰的心在下沉,他不喜欢被在乎的人欺骗。
他回到洗手间门口,再次拧了下门把手,还是拧不开。
“开门,乖。”陈绰的声音还是冷静且温和的,但神色透出焦急。
他又等了一会儿,终于传来开锁的声音,闵陌飞从卫生间走出来,两人互相对视着,闵陌飞的脸色透出潮红,看起来还是陈绰脸色更差。
陈绰往卫生间里看了一眼,闵陌飞已经把卫生间都收拾好了,干净的卫生间依旧干净,弥漫着柠檬的清新气味,完全不像有人曾在这里痛苦地呕吐过。
“你是不是不去医院?”陈绰努力压下所有情绪问。
闵陌飞移开自己钉在陈绰脸上的眼神,没有说话,径直要往卧室走。他想躺会儿,实在是太难受了。
但陈绰伸手拦住了他。
下一秒,陈绰搂着闵陌飞的脖子吻了上去。
他手触碰到的皮肤滚烫,他的唇齿触碰到的温度灼人。
闵陌飞在扑面而来的晕眩中扶住陈绰的腰,他仅仅凭本能回应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害怕时间太短,他来不及抓住就破散。
就在闵陌飞把陈绰搂得更紧想占据主动时,陈绰往后退了一步。
“先去医院。”陈绰喘着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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