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希文听见了他和关雨的对话,这是陈绰做出的第一个判断。
段希文很可能想脏闵陌飞,这是陈绰做出的第二个判断。
校方提供的监控里没有显示有谁戴过或拿着那块表出过门,现在虽然已经是九月底,但天气还是较热,大家都穿着T恤和轻薄夏裤,兜里装着真金白银的名表一定会突出或往下坠,警方拉了好几天的监控,四个人都没有。
这说明那块表还在宿舍。
想到这一点的陈绰转头就想回宿舍,但已经来不及了。穿着制服的警察走进办公室,领头的那个放了个塑料袋到林予面前的桌子上,里面就是关雨买的那只手表。
看见那块款式特别眼熟的表,闵陌飞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有点没连接上的脑子开始运转。
起初他只是觉得奇怪,关雨丢了手表要报警,行,应该是很贵的表,那必须得找回来。但是……关雨平时不戴手表啊。不戴人也可以有,行,但是陈绰为什么好像对这件事了如指掌,可以和关雨直接用“那块表”进行无障碍沟通。
他不是应该和自己一起懵逼吗!
除非他们事先都知道这块表的来历。
陈绰每天心思十分有九分在学业,他为什么会突然和关雨聊起一块表?还是一块和他们戴的几乎一样的表?
闵陌飞不傻,想一想也能想个差不离。
虽然不知道段希文是怎么知道这些,又是怎么计划的,但闵陌飞的直觉告诉他,段希文是冲他来的。
自己想明白这些的闵陌飞没有什么豁然开朗的感觉,他反而有点失落,觉得自己像是这件事唯一的局外人。
但闵陌飞很快将这样的情绪从心里擦去。
“这块表……是在你们学生床铺褥子底下找到的。”警察说。
陈绰手心冒汗。
段希文面不改色。
“靠柜子那边,下铺,是谁的床?”警察问。
陈绰松了口气,“我……”
但他还没来得及出全声,就被旁边人打断了。
“我的。”闵陌飞说,“门后面应该贴了名单。”
“闵陌飞?”警察看着那张提前拍下来的问。
“嗯,但不是我拿的。”闵陌飞冷静地说。
没听到表在陈绰床上之前,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想着会不会就是个意外,但听到这里他百分百确定,段希文是冲他来的。
“按表睡。”
这是段希文在开学那天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但他没理,还是和陈绰换了个位置。
段希文在暗处算好了每一环。
关雨一脸懵地站在那里,“他……他们都不会拿啊,警察叔叔,我现在说我不想报警了还来得及吗?”
警察无语地撇了他一眼,“你报警当玩儿呢,走吧,你俩和我们警局走一趟。”
闵陌飞跟着往外走,陈绰拉住他的胳膊,“你干嘛?”
“我逃学。”闵陌飞拍拍陈绰的手。
陈绰眼睁睁地看着闵陌飞被警察带走了。
办公室一瞬间就剩下林予、陈绰和段希文。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去上课了。”段希文说。
另外两个人都没说话,段希文径自离开。
林予的目光一直落在陈绰戴着的手表上,她说:“陈绰,今年高考一中没拿第一,现在这届高三目前也没有好苗子,学校对你很重视。”
陈绰不说话。
“做好自己的事,去上课吧。”林予说。
闵陌飞跟着坐上警车的时候甚至有点想笑。
谁家倒霉孩子没事儿半年去两趟派出所。
“你还好吧?”关雨看闵陌飞要笑不笑的样子有点怵,轻声和他搭话:“没事的,警察叔叔肯定不会错怪好人,会还你一个清白的。”
“谢谢你,孩子。”坐在副驾的警察说。
闵陌飞不是很想搭理关雨。
“我没想到会这样……”关雨着实有点内疚,这次真的玩脱了。
他以为就是很简单的事情,谁也没想到段希文在这儿等着。
“你,离陈绰远点儿。”闵陌飞冷冷地说。
关雨愣了一秒,立马比了个OK。
“我以为你俩也就玩儿呢,”关雨说,“要知道你们来真的我肯定不招他。”
闵陌飞无语凝噎。
他一直把关雨当罗以南赵音音那样的同班好友,没想到关雨是个这么缺心眼儿的主。
“你俩一个当事人一个嫌疑人聊挺欢啊。”副驾的警察大哥说。
关雨和闵陌飞都不再说话。
闵陌飞倒不太担心案子的事儿,他身正不怕影子斜,不信警方就因为表在谁的床上找到就定谁的罪。
既然段希文算了他这一步,他就给段希文一个面子,刚好也不耽误陈绰学习。
坐在警车上的人不着急,坐在教室的陈绰心跳得很重,他一直看着坐在前排的段希文。
他们412宿舍这件事闹得很大,一个上午整个高二都知道了这事,陆勋一下课就来找陈绰。
“怎么回事啊?闵陌飞人呢?”陆勋问。
“他逃课。”陈绰淡淡说,他看着段希文站起来,自己也跟着站起来。
陆勋看了眼陈绰,没再多问,跟着陈绰一起往外面走。
“我自己去。”陈绰头也不回地说。
陆勋知道每当陈绰进入这种状态,他是听不见外面的声音的,陆勋没继续跟着,心却提了起来。
他看见陈绰手腕和手臂上又都是伤痕,这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陈绰跟着段希文一直走,段希文没去食堂,而是去的宿舍。陈绰走进宿舍,砰地一声关上门然后反锁,段希文吓了一跳,回过头来。
他们的床铺和柜子都被搜查过,翻得很乱,这让陈绰更加感觉烦躁,任何超出预期的事都会让他觉得难受,而这件事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还有不知道在面临什么的闵陌飞。
“你你想干嘛?”段希文问。
“你想干嘛?”陈绰反问道,他的口吻很淡漠,没有什么情绪,也不带唬人的气场,就像随口一问,但莫名让段希文觉得后背发凉。
他和闵陌飞对峙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段希文说。
“嗯,那你怕我干什么?”陈绰语调上扬,眼神平静。
“……我不怕你。”段希文转身收拾自己的床铺,不再看陈绰。
陈绰走到阳台上,关好窗,再拉上窗帘,整个房间暗下来,正午的光线只能从窗帘缝里透进来。
段希文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停下收拾床铺的手。他感觉到陈绰就站在他身后。
“你干嘛拉窗帘?”段希文在黑暗中越来越紧张,他甚至不敢转身。他僵硬地往阳台走,想去拉窗帘,但被陈绰锁住了双手。
“太亮了,我看着心烦。”陈绰说。
“……你到底想干嘛?”段希文力气没陈绰大,怎么都抽不出自己的手。
“我不干嘛啊。”陈绰还是不带情绪地说,连语调都没有变化,“我睡个午觉,拉个窗帘,不行?”
他手里的力气慢慢变大。
“那你拉着我干什么?”段希文用尽全身的力量想抽身。
陈绰单手拧着段希文两只手,在黑暗中把已经摘下的手表举到段希文面前,凑到他耳边问:“我想问问你,你觉得这块表好看吗?”
“不好看。”段希文偏开头立刻说。
“哦,那关雨那块呢?”陈绰问。
“真的当然好看了。”段希文说。
陈绰笑了,“你怎么知道他那块是真的啊?”
两手在黑暗中被人绞住的感觉不好受,段希文急于脱身,用手肘向后打陈绰,陈绰没躲,他也不觉得痛。
“那块表重的要死,在阳光下还发光,你们的能比吗?”段希文说。
陈绰一瞬间松了手,获得自由的段希文直接冲到阳台上,一把拉开了窗帘。
灿烂的阳光一瞬间铺满地面,段希文终于能喘上一口气,但没等他把一口气喘完,陈绰一脚踹到他的后背。
“啊——”段希文惨叫。
警局里闵陌飞和关雨在做笔录。
在没有闵陌飞口供的情况下,警方确实不能下断论这件事是他做的,更别提关雨这个报案的人在里面一通帮闵陌飞说话。
“表在你床上找到的,但你没拿?”警察问闵陌飞。
“嗯。”闵陌飞直视警察,点点头。
“他是我们宿舍唯一事先不知道这块表存在的人。”关雨在旁边说,“不可能是他拿的。”
“怎么证明这一点?”警察问。
“这表唯一一次拿出来那天他在洗澡,”关雨说,“这不难找人作证。”
“那你们宿舍知道这块表存在的,除了你还有谁?”警察问。
关雨看了眼闵陌飞,“陈绰肯定知道,段希文有可能知道。”
“怎么说?”警察敲着电脑键盘问。
“陈绰前两天过生日,这是我买来送他的,但他不要,我只有那时候开过一次这个盒子。”关雨说。
“你们叫段希文的那位室友那时候在干什么?”
“在阳台,背单词。”关雨说。
“你确定他能听见你说话吗?”
“我不能,我没有在阳台偷听别人说话的习惯。”关雨没好气。
“同学,注意情绪。”警察提醒关雨。
关雨耸耸肩,“但我确信他听见了,他今天在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就说过类似于真的假的这种话,这话是我和陈绰那天聊到的。”
“你们当时说了什么?”
关雨有些犹豫,他再次看了眼闵陌飞,闵陌飞始终没有和他有眼神交流的意思。
“不要隐瞒。”警察催促。
“我说,他送你假的你收,我送你真的你不收,大概这个意思吧。”关雨声音越说越小。
“傻逼那是他妹妹送的。”闵陌飞说。
关雨:“……”
“别说脏话!”
闵陌飞还是保持着坐在那里的姿势不动。
“他早上说的话,怎么证明?在场有没有你们以外的人在。”
“我们班主任在,她应该能作证。”关雨说。
这次警察在电脑前敲了很久的字,“得联系她。”
关雨的手机在这时响了,是陈绰发来的一段录音文件,他拿到耳边听,听了两分钟他就明白陈绰的意思。
“不用找老师了,我们同学拿到证据了。”关雨说,然后打开扬声器播放了这段长达十分钟的录音。
-你想干嘛?
听见陈绰的声音,闵陌飞敏锐地抬头,但听着听着他的眉头就拧了起来。
他从来没听见过这样陌生而冰冷的陈绰。
拉窗帘的声音,他们身体接触的声音,段希文挣扎的声音……全都清晰地录了进去。
-那块表重的要死,在阳光下还发光,你们的能比吗?
段希文说出这句话以后录音戛然而止,与此同时,笔录室里也陷入沉默。
警察斟酌了半天措辞,“严格一点,这算逼供,不管是出于司法正义还是保护你们同学,我们不能采用这样的证据。”
关雨听完了也愣愣的。
陈绰在干什么啊。
警察叹了口气,“总的来说,你这个案子缺乏可以定罪的关键性证据,如果你的主诉就是追回财务,那我建议就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吧。”关雨立刻说。
“行。”
警察们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关雨和闵陌飞坐在外面椅子上等,里面的主管警察和辅警在聊天。
“这叫陈绰的学生真狠啊,一点轻重都不知道,那个段希文如果报警,他必要吃亏的。”
“段希文不会报警,他心虚。”
闵陌飞坐在外面,心焦地抓了好几下头发。
“好了,送你们回学校。”里面的警察走出来。
闵陌飞和关雨这次坐在警车后座都没说话,车很快开到学校,他们准备下车的时候警察叫住他们:
“我看你俩一直都挺乐呵的,挺好,你们要是和那两个同学关系好,平时也劝着点,多学法,少走极端,没那个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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