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庄赛雷厉风行,几天时间就安排好了沈南歌的住处。

一套位于核心地段的单身公寓,交通便利,家私齐全,最主要的是门禁森严,不会有社会人士随便进出,具有极高的私密性。

沈南歌满意的不得了,当天就拎包入住。

除了房子,庄赛还给了一张银联卡。

“餐补标准和公司其他员工一样,每月固定时间由财务打钱到这张卡上,超出的部分不给报销。”

沈南歌接过卡片,笑得合不拢嘴。

她可算是脱贫了。

原主杨冬冬拼命赚钱,可惜都被杨家母子搜刮的一干二净,只能住群租房,吃泡面。沈南歌重生后骤然从富裕跌落赤贫,短暂的颓废了一阵,过得十分艰苦。

群演不是天天有组可进,空余时间她送过外卖也当过游戏代练,为了搬出群租房,她把自己当成一台永动机,二十四小时不停运转。

后来让杨冬冬当跳水替身的剧组给了一笔“营养费”,她才终于有能力给自己租了个单间。

“咔嗒”一声,房门合上的声音打断了沈南歌的思绪。

庄赛端着一杯咖啡放到沈南歌身前,手掌撑着桌面,对她刚刚做好的妆造露出满意的神色。

周安妮不愧是享誉国际的大师。

鱼骨编发间缀满了紫色的水晶花,眼睛周围用亮片和水晶贴片细细勾勒轮廓,配上翅膀造型的纯银耳饰,与装饰了数百颗绿松石和珍珠的礼服裙相得益彰。

听说这次的造型灵感来源于一种栖息在安第斯山脉的紫色蝴蝶。

神秘、梦幻,像隐于山巅的精灵。

庄赛有些同意陈黎礼的说辞了,这么美,大概是单关凭借造型都能出圈的程度。

“马上要和影帝拍对手戏,怎么样,紧张吗?”

沈南歌笑了笑:“还好。”她不但不紧张,还很期待,她等这一天很久了。

庄赛心里顿时生出一片柔软,她觉得沈南歌是故作镇定,但能在这个年纪做到故作镇定已经算是很好,何况她还听说了一些关于杨家的污糟事,就更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活得不容易。

她重重地拍了几下沈南歌的肩膀,带着几分安慰也带着几分鼓励。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片场内人头攒动,工作人员穿梭在搭建好的场景内,弯着腰低着头忙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把刚搭好的景拆掉。

庄赛抓了个场务询问,得知不是在拆什么,而是在捡垃圾。

“李老师要求巨严格,不允许镜头内有任何穿帮的东西。否则——咔!”

场务说完,伸手横在身前,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随后心虚般的往某个方向瞟了两眼。

沈南歌的视线随之移动,一个黑色颀长的身影正立在霍成峰对面,一手握着剧本,一手背在身后。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依然能被那浓烈的五官吸引。

这身影,她默默追逐了两年。

他否定她的才华,击碎她的梦想,与记者侃侃而谈,用一篇简短的访问截断她人生的长河。

此后巨石围堵不泄,乌云遮天蔽日,她困在满是淤泥的沼泽地,看不到希望,差点溺死在铺满腐草烂根的死水里。

李缙云突然感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头去看,却发现只有来往穿梭的工作人员,正要收回目光,突然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捕捉到一抹烟雾般的紫色。

心头微微震动,他舍不得将视线移开。

白皙的少女安静地靠墙而立,视线落于剧本中的字里行间,静谧又美好,仿佛再喧闹再混乱都打搅不到她,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人。

她背脊挺的笔直,柔软又坚毅,似开在野地里的藤蔓,拥有最蓬勃的生命和最坚韧的灵魂。

李缙云想,站的这样直,大概什么都无法将她轻易击倒。

随后,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烧了起来。

他慌忙闭上眼,那火没了氧气,终于缓缓熄灭。

“怎么了这是,不舒服?”

“没什么,虫子飞眼睛里了。”

霍成峰点点头,“一会儿开拍就按你说的改,我去叫小杨过来。”

沈南歌被小助理带了过去,想起很久没见过林琦,随口问了小助理,对方只说不清楚。

正式开拍前,霍成峰把临时修改的戏份和沈南歌仔细讲了一遍,末了象征性的问她有没有其他意见。

按理说导演对拍摄内容和进度有绝对控制权,但碰上李缙云,霍成峰心甘情愿当个传话筒。进组一个月,他发现这位娱乐圈的顶流明星言之有物,洞若观火,其实与传闻中的不大一样。

就在前两天,李缙云找到他彻夜长谈,讨论该用哪种拍摄手法才能更好的调动情绪,用什么样的场景转换令观众耳目一新。

人就是这样,向来嚣张跋扈的人突然对自己客气两句,不但会觉得受宠若惊,甚至会因为被区别对待,沾沾自喜,觉得高过身边人一头。

“我没问题,可以直接开始。”

只是更改了两处台词,沈南歌看一次就背下来了。

她表现的太过沉着老练,这让霍成峰十分讶异。

戏演的好不好纯靠天分,但想要练就一身处变不惊、从容不迫的气度,必然需要在片场磨砺多年。

然而此刻…他竟然对一个才刚刚二十出头的新人演员产生了老戏骨的错觉。

一定是片场的温度太高,把他的脑子给热坏了。

夏至未至,阴晴无常,不知不觉进入梅雨季。

空气里的湿度逼近百分之百,人被包裹其中成了一条缺氧的鱼,游来游去,闷得发慌。

呈半封闭状态的片场在这样的季节,化为巨大的蒸笼,十分考验人类身体的含水量。

庄赛拿剧本当扇子,使劲上下挥动,她有些烦躁,于是手腕更加卖力,仿佛只要扇出的风够大,就能把她的坏情绪一并带走。

“停!重来一次。”

听到声音,庄赛失望地叹了口气。

这是沈南歌第八次NG。

她不明白,为什么之前再复杂的戏都能一条过,今天却像磁条脱落的卡带,总是运转不畅。

“台词没错,走位没错,临时更改的地方也没错,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庄赛给沈南歌递去便携式电扇,再递去整壶电解质水。

演员在这种天气非常容易中暑。

沈南歌补充完能量,默不作声,靠着椅背直直的发呆。

就在庄赛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问题的时候,一个轻轻软软的声音响起:“哪里都对,但是情绪不对。”

庄赛如释重负,还能思考,说明心态算是稳定。

谁让每次NG,李缙云都要求下一次重头开始演,整整七次相同的剧情,沈南歌没演吐,庄赛看都要看吐了。

“这是拍电视剧又不是拍电影,霍导怎么突然变这么严格了?”

“不是霍导,是李缙云。”

经沈南歌一番解释,庄赛才懂了里面的门道。李缙云大概事先和霍成峰说定了某种暗号,只要在拍摄时看到这个暗号出现,不管戏进行的顺利与否,霍成峰都要喊暂停。

表面上看是霍成峰主导整场戏的进程,但实际上掌控权都在李缙云的手里。

挑剔沈南歌演技的,也只是李缙云一个人。

庄赛心服口服,“唐太宗”不愧是她老板,在哪儿都能整一出宫心计。

“唐太宗”是公司上下给李缙云起的绰号,暗示他手段狠辣毫无人性。

可这样折磨人,万一弄巧成拙,把好苗子压折了,那不是太可惜吗?

庄赛惜才爱才,不知不觉生出护崽心理。

“你只是个新人,进组后满打满算就演了五场戏,李缙云又是影帝又是视帝,这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啊!他对你的要求是不是太苛刻了?别怕,我去和导演沟通。”

沈南歌拦住庄赛,眼里透露出感激。

“没事的Sally姐,我会演到李老师满意。”

她眼神坚定,实则忐忑不安。

第二次NG的时候她曾问李缙云到底哪里有问题,李缙云只淡淡的说是情绪不对。

至于哪种情绪,情绪的浓烈程度,情绪的递进速度,都没有细致说明,她也默契的没有追问。

像个学生那样要求老师拆题解题,会伤害她的自尊,会让她觉得低人一头,会提前输掉她自认为的比赛。

她选择自己摸索,她曾是双料视后,只是掌握一个人物的情绪,不是多难的事。

然而她仍然在NG,三次,四次,五次…

该不是在故意整我吧?

沈南歌开始焦虑,她气不顺地抬了抬眼,李缙云正坐在远处,手里举着一本书,安安静静,无风也无浪。

等到第八次NG,沈南歌终于有所察觉,她所表现出的人物情绪,似乎无法和对方产生共振,简单来说,就是不来电。

可让她对李缙云放电,难如登天,放毒还差不多。

第九次,她几乎是硬着头皮在演。

到了第十次,沈南歌干脆破罐子破摔,把从前演偶像剧时学会的一套全部用到新角色身上,结果可想而知,还是没过。

“今天到此为止,明天继续。”

李缙云放话,整个片场的人都长吁一口气。

天气实在闷热,大家早就没了耐心。

庄赛陪沈南歌卸妆,期间不停地安慰,可说到动情处自己竟然先哭了一场,光纸巾就用去两大包,沈南歌不得不反过来安慰自己的经纪人。

等闹腾结束,心里的郁结已经散去大半。

沈南歌很感激庄赛,并且忍不住去比较。

今天的事假如换作陶海玲,她绝不会像庄赛那样温柔的对待自己,她只会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你,以此判断是继续持有还是清仓跑路。

这让沈南歌突然意识到,她上辈子活的有多糊涂。

“刚才和你说的事记得保密。”

庄赛声音低哑,她的妆哭花了,干脆戴上墨镜,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向停车场走去。

沈南歌小尾巴似的跟在后头。

“放心吧Sally姐,在我这里已经是绝密档案了。”

原来庄赛是个单亲妈妈,独自扶养女儿长大。她哭着说女性不容易,遇到难关咬碎牙也要撑住,只要撑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Sally。”

冰冷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庄赛愣在原地,后背冷不防受到强烈的撞击,踩着高跟鞋的身体摇摇欲坠。

沈南歌“唔”地一声捂住鼻子,酸痛的感觉呛得泪腺失禁,她条件反射般退开几步,紧接着就看到身前的人影晃了两晃,维持不住平衡要向后倾倒。

“Sally姐!”

眼看庄赛即将摔倒,沈南歌顾不上自己的鼻子,张着双手就要去扶,她忘了“杨冬冬”是细胳膊细腿的瘦高个,庄赛向后倒下来所产生的冲击力令她不稳固的底盘重心偏移,结果就是人没救到,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看样子,是逃不开两人一起摔倒的命运了。

沈南歌祈祷,希望自己的屁股不会摔成两瓣。

失控的场面,完全能用兵荒马乱来形容,幸好关键时刻,有两双手同时给予了帮助。

一双手紧紧拉住庄赛。

一双手托稳稳住沈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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