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的车驾驶出朱雀街时,随车一同走着的真儿便听得内里吩咐道,“去公主府吧。”
“诺。”
车驾停在公主府前,上官刚刚下车门口的小厮便迎了上来,“上官大人,上官大人您可算来了!”
“您快进去瞧瞧吧,殿下快把公子打死了!”
上官听后便加紧了脚步,穿过正殿便在后院瞧见薛崇简正被五花大绑跪着,身后站着两个府兵手中拿着鞭子正朝他身上招呼。
而太平则是背对着坐在亭阁中,丝毫没有往薛崇简那边瞧,上官瞧着那鞭子落在男子后背上,破烂的衣衫同鲜血绽开的皮肉凝结在一起,瞧着都让人于心不忍。
院子中重复着男子凄惨的嚎叫声,还伴随着太平身侧一女子跪地求情的声音,“母亲…”
“母亲…”
“别打了,二郎不是有意的!”
太平并没有被这话打动,依旧是专心致志的低头品茶,上官匆匆行至她身侧,俯身道,“殿下,别打了,要出人命的。”
太平抬眼看了看来人,才将目光落在院中,“好了,停下吧。”
上官同那哭泣的女子说道,“方城县主快扶着公子回去吧。”
女子抹了抹眼泪低头应道,“好,好,多谢大人。”
待那二人走后,上官在太平身侧坐下说道,“月儿动怒真是整个长安都要抖三抖呐。”
太平替她斟了一杯茶,“婉儿且等等,送走了崇简,兴许还有人要登门呢。”
上官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巧的是话音刚落,门房的小厮便小跑着前来回话,“殿下,相王爷来了,还…”
“还捆了临淄郡王…”
太平轻笑一声说道,“晾着他们。”
“诺。”
上官举起茶杯珉了一口后说道,“月儿为何如此动怒?”
太平看向她说道,“崇简也就罢了,自家的儿子管教一番也就是了。”
“但阿瞒…”
说到这里她皱了皱眉,没有在说下去,上官接过她的话说道,“但临淄郡王当着月儿的面一套,背着月儿的面一套,实在是小人,气不过对么?”
太平微微点了点头,“本以为他回长安后会有所改变,却还是热衷于这般小人行径。”
“他曾为了调职一事,多次来找过我,态度谦卑,对婉儿也是多有赞溢之词,实在没有想到背过人便是那副德行。”
上官应道,“临淄郡王确实聪明,只是心术不正,总在拿捏人心方面下功夫,却丝毫没有在自身的修养上下功夫。”
“他是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之人,往往这样的人才真的是难以防范。”
她们此前为李隆基的事起了多番争执,如今这般,太平有些羞愧,手握着茶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上官握住她的手说道,“月儿还记得曾与臣说过,我们是与白皓一般相顾彼此多年的情分么?”
太平转头看向她,她的眼眸依旧如同数年前一样清澈,如同一汪泉水一般,她可以在里边寻到自己的身影,亦可以寻到那一抹春意。
她抬手抱住上官,“骊山回来以后,我总是有些心绪不宁,不然定不会那般。”
上官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是臣让月儿心绪不宁,是臣的错。”
太平听了这话,将她抱得更紧了些,突然又松开了她,“跟我去正殿,四哥还等着。”
“今日你就留在公主府了。”
二人一前一后行至正殿,瞧着李隆基被捆着跪在地上,而李旦端坐在一侧正在饮茶,瞧着太平前来,便徐徐起身拱手道,“阿妹。”
太平扫了一眼跪着的人,走到正殿上方坐下,佯装不知情的模样问道,“阿兄这是何意?”
“怎么家法都用到我这公主府来了?”
李旦抬脚走到李隆基身侧,“阿妹,这小兔崽子在酒肆胡言乱语,中伤了阿妹与上官大人,本王特地将他绑过来听候发落的。”
太平恍然大悟道,“中伤本宫与上官大人?”
“这倒是新鲜,本宫记得阿瞒曾在本宫跟前三番几次夸赞上官大人才华啊。”
说着便看向李隆基,“是吧,阿瞒?”
李隆基微微抬头道,“姑姑,侄儿也是读着圣贤长大的,知道闲谈莫论是非,当日实在是魏家大郎起的话头,我不过是附和了几句而已…”
上官从殿外走到他跟前后同李旦说道,“相王,既然公子都已然这般说了,那便将人带回去吧,流言蜚语您知道臣从来都是不畏惧的。”
太平亦说道,“阿兄,上官大人都已然说了,那便将人带回去吧。”
这倒是出乎李旦的意料,他本以为依着太平的性子,好歹得赏李隆基几个板子,如今轻轻放下,却让他心里倒有些不安。
但此时他也只能将人带回去。
走出公主府时,李隆基同李旦说道,“父亲,你瞧见了,那两人是何等的嚣张跋扈,丝毫不将父亲放在眼里!”
李旦恨恨看了他一眼,抬手指着身后的牌匾同他说道,“你自己瞧瞧上边写的什么字?”
李隆基只撇了一眼,又说道,“您不也是陛下亲封的安国相王么!”
李旦低声道,“你姑姑不单是镇国公主,她跟那个上官婉儿的关系宛如夫妻一般,你懂了么?”
“这两个人,莫说我,即便是皇后都要畏惧她们几分!”
李隆基听后,若有所思跟着李旦上了马车。
寝殿的地砖之上,衣衫零零散散落了一地,床榻边垂落下的幔帐紧紧合拢,内里不知是一番什么样的娇凝模样。
女子侧着头,背着身,驮着下颚伏在山枕之上,身上只挂了一条薄薄的蝉翼纱,曼妙的身姿在那薄纱之下若隐若现。
床榻间另一女子手肘撑着头仔细端详着锦褥之上的水渍,甚至抬手抚了上去。
太平瞧见她的指尖在那水渍之上轻抚,顺手便将娟帕平铺在那上边,“瞧瞧像不像牡丹?”
嫣红的娟帕上被印出了花团锦簇的模样,上官笑道,“臣倒觉得像极了桃花。”
太平问道,“何解?”
上官起身压住她,伏在她耳边说道,“桃花潭水深千尺。”
太平轻咬住她的耳根,“谭中有鱼水自深。”
接着便牵着她的指尖,“大人不如再探一探?”
朱雀街上的车轱声不绝于耳,太平坐在车内皱着眉轻柔着腰间,上官察觉到挪动到她身侧坐下,想要替她揉一揉。
却被她抬手打断,“别,你别碰我。”
“躲远些。”
“本宫可不想在这车驾之中宽衣解带。”
上官笑着回到另一侧坐下,“殿下拿臣当什么人了?”
“即便是野合,那也得找个山清水秀的地儿,这车驾之中,臣怕颠着殿下。”
太平侧卧着,手搭在腰间闭眼说道,“总之,你躲远些,别挨着本宫。”
上官听了这话也知趣躲到一边,待行至下马桥时,才扶着太平下了马车。
二人走在甬道上时,太平同那人窃语道,“腰间疼得厉害。”
上官应道,“臣同陛下回禀一声,殿下回凤阳阁歇着可好?”
太平点了点头,“也罢,你下朝时派人来说一声,我与你一同回去。”
上官看向她,执起她的手问道,“回家么?”
太平微微一怔,随即便应道,“是,回家,回我们的家。”
“顺带我让宫人将凤阳阁廊下的同心玉佩都取下来,挂回家中去。”
上官又握了握她的手,“好,听月儿的。”
太平走过太液池时,遇到了正要去皇后宫中的李嫣儿,便一路同行了。
李嫣儿问道,“殿下今日为何不上朝?”
太平应道,“身子有些不适,有婉儿在朝堂上的事无妨。”
李嫣儿点点头,“是啊,如今也算是天下太平了。”
“这时间一晃眼都过去二十年了。”
太平挽上她的手臂遥望着远方说道,“我竟爱慕了她二十多年。”
“当年与她在这太液池打闹的场景恍惚还在眼前似的。”
李嫣儿握了握她的手,“当年妾也是目睹了你们二人那般艰难的日子。”
太平淡淡一笑,“无妨,如今总算换来了平安顺遂。”
李嫣儿顿了顿问道,“妾记得月儿在儿时向来不是长情之人…”
“恍惚记得月儿还爱慕过朝中一名武将…”
太平笑道,“那些人,不过是一时兴起。”
“见着我时,唯唯诺诺,浮想联翩,光是瞧着他们的神色便知道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但婉儿不一样,她干净,通透,没有妄念,从她的眼眸中望过去除了清澈便只能瞧见坚定。”
“她的目光从不会躲闪,更重要的是,这么多年,她从未想过要凌辱过我。”
李嫣儿有些诧异,“凌辱?”
太平冷笑一声同她低声道,“薛绍曾在床榻间,想要逼迫我央求于他。”
李嫣儿更是吃惊,“那月儿是如何反应的?”
太平冷冷道,“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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