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晨曦照进集仙殿,透过窗户落在梳妆台前的妇人身上,身后的人拿着篦子为她梳理着发髻,听得前方的人缓缓说道,“瑶光殿的宫人禀告说此前但凡月儿在宫中,便是你在殿前值夜。”
她的声线和缓中带着些沧桑感,身后的人回答道,“臣为殿下值夜是应该的。”
皇帝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角上的细纹,不由得感叹道,“时光易逝,月儿喜欢你,莫要负了她。”
上官微微俯首道,“诺。”
发髻梳理好之后,皇帝起身向殿外走去,宫人回禀道,“陛下,突厥边境有急报。”
“婉儿瞧一瞧来报予朕吧。”
走出寝殿外的走廊到了正殿,便见到太平已然侧坐在一旁饮茶,正准备起身行礼,皇帝摆摆手便让她坐下,径直走到殿上说道,“今日晨省倒是来得早。”
太平莞尔道,“昨日公主府中一小厮在洛河中打捞上来一祥瑞,儿今日一早便想着要立即来上呈母皇…”
皇帝巧笑,“朕还只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太平抬眼瞧了瞧皇帝身旁的人,走上陛阶伏在皇帝身边说道,“母亲这话倒也不错…”
皇帝无奈摇摇头,“去把祥瑞呈上来吧。”
太平向殿外呵道,“抬上来吧!”
只见两名男子抬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上了殿,那石头与普通石头无异,只是正中处有一抹鲜艳的红点,太平扶着皇帝走下殿说道,“母皇,您看这红点,岂不是象征着百姓的一片赤子之心么?”
皇帝听了大笑道,“你这孩子,变着法的来哄着母亲高兴…”
“长着红点就是赤子之心,那其他石头呢?”
太平挽着母亲的手臂,“其他石头自然也是臣服于母亲的,只是功德不够无缘在母亲跟前彰显罢了…”
几句话哄得皇帝是喜笑颜开,当即便命人将那石头放在明堂殿前让百官瞻仰。
随后皇帝又问道身旁的人,“突厥的急报都说了些什么?”
上官应道,“回陛下,武延秀去突厥迎亲遭到突厥王的阻拦,扬言他要的是…”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他要的是李姓的皇子,而不是武姓的皇子…”
皇帝一听这话当即勃然大怒,“这个突厥王简直是岂有此理!我武姓的皇子还配不上他突厥的公主么?”
上官回答,“臣以为不然,那突厥王恐是想与李姓皇子联姻,为的是匡扶之意。”
太平在一侧也说道,“依儿臣看,那武延秀也是没用,带着兵马珠宝去,竟然娶不回新妇…”
“这说出去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太平说得不错,武延秀确实办砸了差事,这件事已然足够让武周在天下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更甚还有可能让百姓误以为连边陲小国也是只认李唐,不认武周。
皇帝闭眼叹了口气,“婉儿以为如何呢?”
“臣以为此事应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不如就传令让郡王与突厥王就地和谈,想来也可以挽回些损失。”
太平轻笑说道,“婉儿也太看得起我那大侄子了,他恐怕如今是被人扣留在突厥了,不出几日我们便能接到突厥的战书了吧。”
皇帝亦点点头,“太平说得不错,那孩子历来没什么心机,又不善言辞,突厥王怕是已然将人扣下做人质了。”
太平继续说道,“母亲,那我们便要早些部署才好啊。”
皇帝没有言语,沉下眼眸开始思忖如今朝中还能带兵的大将。
程务挺,皇帝默默摇了摇头,他当年是裴炎一党,自诛杀裴炎之后他对自己是恨之入骨。
魏元忠?皇帝的脑海中突然闪出这个名字。
“婉儿以为派魏元忠领军作战如何?”皇帝问道身旁的人。
上官回答道,“臣以为甚好,魏大人于扬州叛乱有功,从未吃过败仗,况且他历来是感念陛下的知遇之恩的。”
“那便拟召吧。”
“诺。”
而这边突厥之乱刚刚商议定妥,宫人又匆忙到殿前禀告,“陛下,南衙…南衙打起来了!”
皇帝呵道,“慌慌张张的成什么体统!?”
“重新说!”
宫人咽了咽喉咙,顺了口气说道,“刚刚薛师走南衙而入,跟苏良嗣苏大人相撞,薛师对大人是大打出手…”
“而苏大人也是不甘示弱,同薛师两人愣生生从宫门打进了宫内…”
皇帝沉下一口气吩咐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随后对上官说道,“婉儿带人去把那个混账东西带过来。”
“诺。”
太平走上前说道,“母皇,不如儿臣也与婉儿一同去吧…”
皇帝当然知道她是怕薛怀义欺辱于自己心爱的人,与她想要护着自己的男宠一个道理,但想来那和尚也确实是嚣张跋扈了些,让太平去提点提点也未尝不可,遂点了点头。
历来南衙是专供宰相出入的地方,常人一般出入是走北门,当年皇帝与儿子李贤斗法,选过一批文人学士,一律都是走北门出入,遂被称为“北门学士”。
在殿前议事的学士亦不能打破的规矩,苏良嗣作为宰相自然是容忍不了曾经一个靠着吃软饭上位的卖药郎如此的张狂忘形。
上官与太平赶到时,正瞧着薛怀义与苏良嗣站在左右两侧怒视着对方,犹如南市上的相扑选手一般,正要开始第二轮攻击,太平上前呵道,“好了!在宫内大打出手成什么体统?!”
苏良嗣转头看到是太平随即收回了眼眸中的戾气,俯身道,“臣参见公主殿下。”
而薛怀义却依旧是满不在乎的侧过头,太平看向他说道,“这是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东西?”
“见到本宫不知道行礼么?”
薛怀义转头直视她道,“本师是圣上亲封的御前禅师,不受公主殿下辖制!”
太平冷笑一声,同身后的女骑吩咐道,“把他给本宫捆了!”
薛怀义人高马大,力大无比,出动了七八个女骑才将他制服,那满脸横肉的人匍匐在地上望着太平嚎叫道,“你凭什么捆我!”
太平呵道,“就凭本宫是陛下亲生的公主殿下!”
苏良嗣在一旁也附和,“你对皇室公主不敬,难道不该捆了你吗?”
为避免他在沿途嚎叫太平特意让人堵住了嘴才抬着向集仙殿走去,上官在身旁对她拱手道,“臣多谢殿下出手援助…”
太平打量着她一脸调笑的样子,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怕你顾虑着母亲被那市井泼皮给拿住,又怕你真出手将他给捆了惹得母亲不悦,母亲要护着着那和尚,我也得护着自己的…”
说到这里上官凑近问道,“什么?”
太平低声在她耳畔道,“护着月儿的妻…”
上官笑道,“那妾便谢过主君了。”
将人带入大殿后,薛怀义便在皇帝跟前大喊冤枉,上位看着他被捆了带上来倒是意料之中,没有让人立即给他松绑,而是问到,“你有何冤屈啊?”
男子跪在殿下回道,“臣被公主殿下无故便捆绑着入了大殿,如何称不得是冤屈?”
皇帝端起茶杯没有看他,“你在南衙同宰相大打出手,她是朕的公主,如何不能捆了你啊?”
薛怀义仗着皇帝的宠爱,从前不管是在市井伤人也好,还是对朝臣不敬也罢,皇帝从未插手干预过,而这次却不曾想上位会这样说,他一时便语塞。
“陛下…我…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何过错…”
皇帝慢悠悠同他讲道,“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今日起便好好记着,南衙是宰相出入的地方,你该走的地方是北门。”
“以后再切莫忘了。”
和尚将光头磕在地砖之上,沉沉回答了一句,“诺。”
庭院池塘中的荷花犹如一抹红妆般在满是翠绿中含笑屹立,她们姿态不凡,她们有着独特的韵味,她们仿佛圣洁的仙子一般。
抚琴,起舞,饮酒,作诗是上官与太平最是热衷的事,月光下她为她摇曳舞姿,她为她抚琴奏乐,再吟出一首绝美的赞词,当真是应了那句“只羡鸳鸯不羡仙”。
上官抚弄着手中的瑶琴,时不时抬眼望着那月下翩翩起舞的身影,她的眼眸饱含秋水,她的身姿如荷花般妩媚多娇,琴弦拨弄到接近尾声时,起舞的人挪动着舞步到瑶琴身后,顺势便倒入她的怀中。
搂着她的脖颈问道,“妾舞得可好?”
上官抱着她说道,“当然好,月儿如同月下起舞的火翎鸟一般。”
太平起身笑道,“这话说得倒是巧妙,凤凰翔于千仞兮,览德辉而下之。”
“月儿是凤凰,那大人便是那诱得月儿坠入凡间的德行闪耀之人么?”
上官点了点她的额头,“月儿可愿意为臣坠入凡尘?”
太平起身绕到她的身后,伏在肩头说道,“不愿…”
“月儿要引着大人上那九天,翱翔于千丈之巅…”
这话说得一语双关,还没等上官回答,太平便抬手抱起她,平日威风凛凛的人,如今却揽着她的脖颈巧笑道,“只千丈而已么?”
太平将吻落在她的项间,“千丈万丈,婉儿说了算…”
扶在她脖颈上的手不由自主滑入她的发丝间,身体也忍不住有些娇颤,“月儿…”
“别在这…”
“有人…”
她们结局确实惨了点
但是不妨看开点
毕竟甜过嘛
除去中间七年
还甜了二十多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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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览德辉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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