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轩的车停在住院部楼下时，沈淮竹正攥着缴费单在台阶上打转。深秋的风卷起他校服下摆，露出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膝盖处磨出的洞。看见黑色轿车滑入视线，他下意识把缴费单往袖管里塞，却被谢子轩一眼瞥见。
“又欠费了？”Alpha推开车门，羊绒衫领口露出银链的一角。沈淮竹没说话，只是把缴费单揉成团塞进裤兜。谢子轩却伸手拽住他手腕，指尖触到他袖口冰凉的布料：“跟我来。”
财务科的玻璃柜台后，老会计推了推眼镜：“谢二公子，您母亲的特护费已经预缴到年底了。”沈淮竹猛地抬头，看见谢子轩正在签单，钢笔在“担保人”处落下流畅的笔画。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微卷的发梢镀上金边，雪松香里混着淡淡的墨香。
“不是说……临床实验费用全免吗？”沈淮竹跟在谢子轩身后走出财务科，忍不住问。Alpha按下电梯键，侧过脸时，沈淮竹看见他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细碎的影：“特护和进口药不在实验范围内。”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颗润喉糖，“要吗？”
是沈淮竹上次落在他车里的牌子。银色糖纸在谢子轩指尖转了个圈，像枚小小的银币。沈淮竹接过糖时，触到他掌心温热的茧——那是握方向盘和签文件留下的痕迹。他忽然想起大哥谢逸风的话，想起谢氏集团那栋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后颈莫名有些发烫。
“下午跟我去个地方。”谢子轩按开电梯门，“董事会的慈善基金会议。”
会议室的长桌铺着深棕色桌布，沈淮竹坐在谢子轩下首，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洗得发白的衬衫领口显得格格不入。对面的中年男人敲了敲文件夹：“谢二公子，新基金主打‘罕见病Beta患者救助’，这个方向是否过于……小众？”
雪松香在空气中微不可察地一凝。谢子轩转着钢笔，笔尖在提案封面上划出细响：“上周例会上，大哥不是说要拓展‘社会价值赛道’吗？”他抬眼看向主位的谢逸风，“Beta占人口基数43%，不算小众。”
谢逸风放下咖啡杯，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话是没错，但投入产出比……”他的目光掠过沈淮竹，带着审视的意味，“尤其是临床实验这块，风险系数太高。”
沈淮竹攥紧了裤兜里的缴费单纸团。他知道自己像个摆在明面上的筹码，被卷入这场Alpha间的博弈。忽然间，谢子轩的脚在桌下轻轻碰了碰他的鞋。Alpha没看他，只是对谢逸风笑了笑：“大哥忘了？我负责的医疗板块刚引进了德国的新型免疫抑制剂，正好可以用在Beta患者身上做对照实验。”
这句话像颗棋子，精准地落在棋盘的关键处。谢逸风盯着弟弟看了几秒，忽然笑了：“既然二弟都安排好了，那就按这个方向推进吧。”他拿起钢笔在提案上签字，墨水落在纸页的声音，像某种仪式的终结。
散会后，谢逸风在走廊叫住谢子轩：“那孩子，你打算护到什么时候？”Alpha倚着墙，看着远处沈淮竹在电梯口等电梯的背影，“董事会那帮老东西，已经在查你私人账户给医院的匿名汇款了。”
谢子轩靠在对面墙上，雪松香里带着冷意：“我的钱，我爱怎么花怎么花。”
“但你是谢氏的二公子，”谢逸风的声音沉下来，“下个月的家族宴，老爷子要见他。”
电梯门在远处打开，沈淮竹回头望了眼，校服领口露出纤细的脖颈。谢子轩看着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在雪夜遇见时，少年后颈沾着的雪花。他扯了扯唇角：“见就见。”
晚上回到出租屋，沈淮竹在枕头下发现张卡。不是上次那张银行卡，而是张黑金色的附属卡，卡面上没有名字，只有谢氏集团的logo。旁边压着张便签，是谢子轩利落的字迹：“密码是你生日。别让我知道你没用。”
他攥着卡坐在床边，台灯的光映着桌上母亲的病历。下午在会议室，他听见谢子轩为了“Beta救助基金”和董事们争执，雪松香几次濒临失控。作为Beta，他本该对Alpha的争斗置身事外，可此刻，他却清晰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超越身份的界限，在他和那个总带着雪松香的Alpha之间，织成一张细密的网。
手机忽然震动，是谢子轩发来的微信，只有一张照片。照片里是谢子轩的办公桌，台灯下摊着份文件，旁边放着半盒沈淮竹的润喉糖，糖纸在灯光下泛着微光。下面附了句：“下次多带点，会议室的咖啡太苦。”
沈淮竹看着照片，忽然笑了。他打开购物软件，下单了十盒同款润喉糖，收货地址填了谢氏集团总部。点击确认时，他想起谢逸风看他的眼神，想起会议室里那些Alpha的审视，后颈的皮肤又开始发烫。
或许作为Beta，他永远无法像Omega那样用信息素获取庇护，也无法像Alpha那样用强势掌控局面。但此刻，他攥着那张没有名字的附属卡，看着手机里谢子轩发来的糖纸照片，忽然觉得，有些同盟不必宣之于口。
就像谢子轩用Alpha的身份为他凿开资源的缝隙，他也可以用Beta的坚韧，在这场家族博弈里，成为那个让雪松香不再孤单的存在。
而城市另一端的谢子轩，看着手机里沈淮竹秒回的“知道了”，又附带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忍不住低笑出声。他拿起桌上的润喉糖含进嘴里，甜腻的水果味在舌尖化开，混着雪松香，竟意外地契合。他知道，大哥的警告没错，老爷子的召见是场鸿门宴，但此刻，他看着窗外沈淮竹家方向的灯火，第一次觉得，打破那些固有的规则，或许比遵守更有意思。
那颗被他藏在西装内袋的润喉糖，糖纸正在体温下慢慢软化，像极了他心里某个逐渐松动的角落。这场始于雪夜的偏袒，终将在家族阴影的笼罩下，滋生出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名为“并肩”的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