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社团门口,紧张地捏着两张水族馆的门票。
门票色彩鲜艳,充满了童趣的设计。好像这份纯真的意味可以掩饰他不纯的动机。
他会在她开门的瞬间叫住她。
明天周六,你愿意和我去水族馆吗,我刚好有两张票。
嗨,陆泉,你明天有空吗,我有两张水族馆的票,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陆泉,我想庆祝一下绘画比赛得奖,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水族馆吗?
陆泉,我想和你一起去——
“她不喜欢水族馆,也不喜欢动物园。”忽然一个声音横插进来。
他猛地转头看见了林松潜。他带着微笑垂眼看向自己手中的票,礼貌而傲慢,“可惜了,她一定会拒绝。”
“这个要等问了她才知道。”
林松潜似乎有些想笑,手插口袋站在对面,继续友好地劝诫道:“动物园这类的地方会让她有窒息的感觉,如果你不想让她难受的话,最好不要约她。”
“这和你没关系吧。”他冷声回到。
“我只是出于好意,如有冒犯我很抱歉。”林松潜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虚伪至极,却又游刃有余地让人自惭形秽。
门忽然打开,是陆泉,她一眼看到对面的林松潜。
而他已经下意识把门票揉捏着塞进口袋,像个哑巴一样看着林松潜自然地牵过陆泉的手,“你忘了今天的宴会吗?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知道了,你好啰嗦。”
这时她终于发现他,“乔冉?”
“他好像在等人,我们走吧。”
他就这么看着两人走远了,一如既往地。
周四早晨,乔冉头痛欲裂地从床上爬起来,过于清晰的梦让他的大脑精疲力尽。他伸手够到闹钟,发现才七点半。明亮的阳光已经透过轻薄的窗帘照在他脸上。
大概是昨天早上的场景刺激到了他,竟然梦到了以前的事情。他眨着酸涩的眼睛,注意到飘落在床下的素描纸。
他烦躁地叹一口气,怀着沉郁的心情艰难地起身,拾起地上的稿纸。
到此为止吧——他空荡着大脑,把稿纸叠齐。
她随意爽约的态度还不明显吗,现在纠缠不休的只有他自己而已。手指不小心抹开碳粉,线条糊成一片,无名的怒火让他粗暴地把它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冰箱里有昨天买的面包和牛奶,把它们拿出来放到餐桌上,等洗漱好了再吃就不会太冰。
他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刷着牙,他看向镜中颓废的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可是家里的骄傲,就算在巴德明顿只是个有些特长的无名小卒,但真正的你是小小年纪就获奖的绘画天才。
看看这个公寓,为了方便你上学,父母特意为你花钱租的。他们多为你骄傲啊,怎么可以让他们失望。不过是一段失败的初恋而已,你一个人再执着也没有用,她将来可以是林夫人,享尽荣华富贵,什么也不用担心。你们根本就不合适!
她和林松潜甜蜜下车的场景忽然插进脑海。
他把冷水狠狠扑在脸上,你不过是他们两个用来**的工具罢了!
乔冉紧闭上双眼,水珠顺着他的睫毛滴落下来,结束吧,趁还能保住自己的尊严之前。
他吃完早餐,稍微打扫了下卫生出门了。
因为不想妈妈两边跑太辛苦,从高一开始他就一个人住。最初还能体会独居生活的自由快乐,但渐渐地,日复一日的生活又重回枯燥的轨道。当生活变得模式化之后,人的时间仿佛忽然停滞了,每天的经历都模糊成同一天,没什么记忆点,今天的自己依然画着昨天的画。
人大概是时间的傀儡。他忍不住想到。
但今天放学后,乔冉推开美术部的门时,却意外看见了陆泉,让他纷乱的大脑顿时安静下来。
巴德明顿的美术社很有历史,经常能为学校赢得奖项,待遇十分好。宽敞的空间有普通教室的两倍大,长而宽的窗户把充沛的阳光放进来,给靠墙的一排石膏头像打上明亮的光。
今天来参加社团的人不算多,只有六人。他们正支起画架,做准备工作。
这周的模特是副部长方晔,他已经在中间的木站台上坐好,看到乔冉便挥手和他打招呼,“乔冉,你来啦,你和陆泉可以用密室哦!”
密室是活动室最左侧特地被开辟出来的空间,给专门准备作品的部员准备。
陆泉昨天拿到了徐停云的录音,现在已经没那么着急了。她很快结束和小学妹的闲聊,走向乔冉,“我们走吧。”
在那样无视了我之后,你怎么能摆出这么无所谓的表情!乔冉冷淡地别过脸,“我拿一下画架。”
等他拿好工具,两人向密室走去。密室是个长方的空间,一打开门,首先看到的是朝阳的窗户,中间两张凳子。
陆泉走到红棕色的高脚凳前坐下,乔冉则沉默地在窗下设置好画架。
“需要我摆什么动作吗?”陆泉把手交握着放到大腿上。
“自然就好。”他把素描本夹到画板上,看都不看她一眼。
毕竟前几天都没有好好回复他,他会生气也正常。
“抱歉,前几天有些忙,今天才有点空。”
“那我只能说没关系。”
“你大概需要几天?”
“我会尽快,不会浪费你的时间。”
陆泉对上乔冉终于看过来的视线,轻松一笑,“还有,我决定不参加比赛了。我果然还是不够喜欢画画,或者说我根本不适合。”
乔冉一点也不意外,“你没有必要告诉我,跟我没——”
“你还记得吗,我是因为你才进的美术社。”
乔冉猝不及防,画笔的长铅顿时在纸面折断,留下一笔深痕。他竖起起玻璃般的冷漠防线,被她猛地用石子投掷出一个裂口。
她却高高坐着,越过他迎向窗外的阳光,挣脱束缚般轻叹:“那个时候,我急切地想找个容身的地方,你的邀请对我来说真的是救命稻草。”
“但现在,我应该正视起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了。乔冉,有时候我真的好羡慕你,你有绘画的天赋,注定要成为画家的。”
乔冉的心酸涩地搅动起来,情绪比理智更真实地攻占他,“你要退出美术社?”
“这个我还没决定。”她的语气是那么不以为意,仿佛随时可以丢弃他们的过去。
自从分班后,他和陆泉的交集就只有美术社而已。
乔冉猛地站起身,用力撕掉空白的素描纸,声音近乎冷酷:“你走,我不需要你做我的模特了。”
乔冉很少生气,因此让陆泉惊讶的同时又有些新奇。他背着阳光看不太清表情,只有紧抿的唇角和颤动的眼睫透露他压抑的愤怒。
见她没有动作,他恨恨地抬头怒视,“我让你离开。”
陆泉注视着他折起的眉毛和欲泣的下垂眼,心里暗叹: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边生气边委屈。
她识趣地跳下来,“你别气了,我走还不行吗。”
她转身就走,却又听见身后他气急败坏的声音:“我让你走你就走,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陆泉疑惑地回身,“乔冉?”
不想,眼前一暗,竟被他几步上前压到门上。他双手紧紧捧住她的脸,不管不顾地用力吻下去。
陆泉的后脑被磕得有些疼,她皱眉看着近在咫尺的乔冉,明明是他强吻自己,却紧张得手在抖,睫毛在抖,呼吸在抖,嘴唇也不自觉地紧绷,贴着自己,像只正在膨胀的气球,一戳就要爆炸。
乔冉破罐破摔地紧闭双眼,耳边满是轰鸣的心跳。他感觉脸颊滚烫,手心在出汗,紧贴着他的嘴唇柔软又颤抖——等等、他红着脸狐疑地离开陆泉,发现她竟然在憋笑!
乔冉如遭雷劈,“你、你、你竟然!”
陆泉抱着肚子蹲到地上无声大笑,怕被外面的部员听见,憋得她上气不接下气:“乔冉你,哈哈哈!”
乔冉简直羞愤欲死,又无处可逃,只能用手背紧紧抵住嘴唇,挡住一片羞恼的红晕。
“你走,你走!我不要看见你了!”实在撑不住了,他双臂藏住脸蹲下去,缩成一只鸵鸟。
陆泉正笑得肚子疼,却忽然注意到他正在流血的手,不由一愣,抓起他的手查看。
“不要碰我!”他的声音闷闷的,又气又像撒娇。
“你流血了!”
感觉她在手心某处一按,“嘶、”他这才抬起头。
“大概是素描纸割的,让你暴躁吧。”
只见,一条细长的血痕斜拉在他的右手心,他此时才后知后觉,生出些锐利的痛感。
下意识地,他抬头看向陆泉。果然,她也被按了一条浅红色的血印,在她清丽秀美的脸上突兀又奇异。
他用自己的血在她脸上留下印记,好似一个神秘的魔法将他们联结在一起,永永远远。乔冉的心脏忽然一阵狂跳,喉咙生出近乎干涸的痛苦。
他情不自禁地凝视着,然后倾身吻在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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