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裴衍来上学，看见周明炀黑眼圈都要掉在地上了。

他昨天除了听课就是和徐旰一起被各科老师拉走谈话，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成绩单，于是把名单压在听力书下面，一边写一边研究周明炀的成绩。

徐旰一点点凑过来，俩人椅子几乎要贴上。

正常同桌之间会有书箱隔着，但是徐旰这人脑子好像不太正常，非说箱子跟裴衍的距离小于他跟裴衍的距离，他吃醋他接受不了。裴衍没招，任由徐旰把箱子挪到他右手边，被李曼说过两次后挪到裴衍左手边，跟墙贴在一起。

周明炀语文一百零八，数学八十七，物理五十一，英语一百二十三，化学六十五，生物七十，总分五百二十一，班级第三十三名—四班一共四十五人。

这还怎么跟他一起上大学？裴衍咬着笔头发愁。

徐旰抬头看李曼站在讲台上翻课件，于是翻出一张草稿纸给裴衍写小条。

“咱儿子这成绩不行啊。”

“他之前二十左右，偶尔十一十二名。你说是不是一模没跟上？”裴衍的字格外漂亮，和人一样。

“我觉得是，你下课给他卷纸借来呗，咱俩给分析分析。”

裴衍比了个OK。

听力结束，李曼宣布从今天开始前八名坐第一排，剩下不变，每次大考结束根据排名简单调换位置。

裴衍不想坐第一排，他习惯听课写题一起进行，虽然大多数人都这样但是坐在老师眼皮底下还是不能这么嚣张的。

裴衍和徐旰翘了大课间去找李曼商量换座的事。

办公室，李曼刚开会回来就看见办公室门口有两个气质特别突出的学生并排站在一起，高个子的略微躬身，似乎是附在矮一点的男生耳边说些什么，忽地两个人都笑了。

她没戴眼镜，走近了才看清是自己班第一第二，于是招呼他俩进办公室说。

李曼听了他俩不想换座的说法，觉得没什么问题，欣然应允。

裴衍徐旰刚要回教室，李曼忽然叫住了裴衍，说：“周明炀这次下滑严重，我记得他跟你关系是最好的，我想着把他调到你旁边，你有时间帮我看一看他，上课别总犯困走神什么的。”

裴衍想了一下，说：“我也这么想的，让周明炀和我前面的人换换，我和徐旰给他讲讲数学物理；但是咱俩觉得还是得先征求一下他本人的意见，我们回去问问，他没意见的话咱们再换座，行吗？”

李曼向来通情达理又尊重学生，说：“那你回去问问吧，问完告诉我一声。”

中午球赛恢复，一班打六班，徐旰和裴衍懒得看，找周明炀问了态度，周明炀表示挺高兴的，又去找李曼，午休之前就把座位调好了。

周六中午四班打八班。

八班选科是物化地，之前因为各种原因有过摩擦，这次比赛更是杀红了眼，四班刚开始还正常打，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越来越脏，还都是擦边球，徐旰拦完这边又看见那边，中场下来气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裴衍抱着外套和水杯，递过纸巾给人擦汗。

徐旰在场边叉着腰站了半晌，越想越生气，找赵轩阳让他管管队员，也不是赢不了，非得给自己抹黑干嘛。

刘佳熙是之前是学生会的，高三比赛她帮着组织，这时候也不劝阻，反而是和稀泥。

她拿着社会大哥的乔，说：“徐哥别管他们，队长说什么咱就配合就完了呗，什么抹黑不抹黑的。”

徐旰看了她一眼，说：“今儿状态不好，替补上吧。”

赵轩阳正想说这事呢，他觉得徐旰总挡着他们打球，两边一拍即合。

比赛结束，四班赢了。

八班球员脸色黑如锅底，一直在嘟囔着打球脏之类的话，四班球员则是梗着脖子死不承认，索性火药味还没弥漫起来就都被自己班班主任摁回去上课了。

下午第一节语文，老师是个五十八岁的、还有两年退休的、脾气暴躁喋喋不休喜欢鸡蛋里挑骨头的、丝毫没有自知之明的、声音直逼E6的Beta小老太太。

此小老太太学名赵淑媛，最早在重点部任教，后来因为水平太次但是有点背景转到国际部；谁知道待到去年脾气渐长被几个少爷小姐投诉，兜兜转转又回来重点部，更恰好的是高三实在缺老师，让一个脾气差但稍微有点经验的老教师上高三和让一个刚毕业教的不知道好不好的新老师上高三，校方头疼半个月后选择前者。

裴衍午休起来照例被徐旰拉出去走一圈清醒清醒，回来看见赵淑媛站在讲台上叉着腰发牢骚，十分隐蔽地翻了个白眼回座。

他最近头发长长了点，略微能盖住耳朵，习惯性带上蓝牙耳机播放音乐，试图隔离刺耳的讲课声。

徐旰看他每隔十分钟十五分钟还得抬头，同时伸手撑脸盖住耳机，觉得可爱，于是写题间隙在草稿纸上勾画出模样，却总觉得不及本人神韵的十之一二。

下课铃响起，赵淑媛以一句我都是为你们好你们不听自己损失做结尾摔摔打打下课出门，课代表只得拿起讲台上的书本水杯扩音器跑着跟上去，顺便再挨几句挖苦。

周明炀啪的一声把笔摔在桌子上，回头一脑门磕在裴衍卷纸上，对地长啸壮怀悲苦：“这老逼太太一节课八十分钟得特么七十分钟都在发牢骚！我真要疯了！！！！！！咱班就不能莫名其妙出来一个高官少爷或者富二代小姐给她换了吗？！！！！！！！”

裴衍有些心虚地咳了一声，没说话，抽出一张纸巾盖在前桌头上。

五点半放学，裴衍坐在副驾驶上刷朋友圈。

他突然眯起眼睛，念道：“某班球队要点脸吧，打球脏，不知道人品是不是一样的脏。表白墙匿名。”

正巧遇见红灯，徐旰接过手机看了一遍，又往前翻了翻，果不其然还有几条类似的投稿，也都是匿名。

倒计时结束，裴衍拿回手机，把几条朋友圈截屏发到五人小群里给方豫他们讲小故事。

两个人晚上下课回家路上，表白墙硝烟味越来越浓；周五一班赢了，周一就是一班打四班，一班又跟八班关系好，一场校内篮球赛打出不死不休的气势来。

裴衍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正巧徐旰打来视频，他把手机立在洗手台上方和自己肩膀平齐的架子上，点击绿色按键。

视频一接通，徐旰就看见裴衍睡衣最上面两颗扣子没系，在浴室光照下的皮肤白到刺眼，乌发未干，水珠滴下来盛在锁骨窝里，蒸汽熏得眼眶和嘴唇微微泛红。

徐旰愣了半分钟后逃出对话框满房间找抑制剂。

裴衍觉得他莫名其妙的，打电话过来也不说话，在视频这边喊了徐旰好几声。

“把衣服穿好！！！！！！”徐旰无能怒吼。

三分钟后两人同时出现在视频对话框里相顾无言，裴衍先开口：“你吼我。”

三分无助五分嗔怪两分愤怒。

徐旰把手伸到摄像头照不见的地方疯狂喷抑制剂。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刚才有人把表白墙的事发给李曼告状，李曼在球员里问了一圈也没个所以然，最后来问徐旰。

徐旰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就先来跟裴衍商量，谁知道视频一接通就这么有冲击力，差点没让他原地爆炸。

他俩简单商量一下，决定稍微润色美化一下跟李曼说，省的真打起来也没个心理准备。

视频打了一晚上，直到一点半裴衍还在刷题，徐旰威胁他再不睡觉就翻墙过来陪他一起睡，对方才慢慢悠悠回房间睡觉，上床时非常不经意地露出一截劲瘦瓷白的腰，徐旰匆忙挂断电话。

裴衍听见挂断提示音，啧一声拿过平板又刷了半小时听力才睡。

好容易熬到周一中午决赛，硝烟味越来越浓。

十一月中旬天气转凉，球赛场地换到体育馆里，啦啦队在场上进行预热，裴衍依旧站在徐旰身边。

他抱着胳膊看啦啦队中一个女生Beta，好半晌说：“这个女生……还挺好看的！你认识她不？”

徐旰气得转身给人逼到角落里，把对方的视线完全遮盖住，到裁判吹哨集合才小跑着上场。

赛前李曼到底是给球员做了点思想工作，说输赢无所谓，更暗示以赵轩阳为首的几名队员打球别太脏。

赵轩阳觉得李曼看不明白这些门道，加上徐旰不在场，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徐旰跟李曼说了些什么。

一班打得好配合好，四班玩脏也玩不过，加上赵轩阳上场前嘱咐跟自己关系好的几名球员不用管徐旰导致配合出问题，上半场落后二十六分。

中场休息，球员围在赵轩阳身边说着什么，赵轩阳脸色越来越阴沉，时不时往徐旰这边瞟。

徐旰发现自己被排外后全程划水，下场时连汗都没怎么出，接过水杯站在裴衍身边，粘着人问刚才比赛时候有没有去跟那个女生搭话，被裴衍瞪了一眼老实了。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提刚才场上的暗流涌动，都觉得不应该让这种恶心人的事去影响心情。

下半场开始，赵轩阳有意识地往徐旰那边传球，徐旰嗤笑一声，接着带队开始起飞，可惜一班实力过于强劲加上上半场比分落后太多，一球之差惜败。

颁奖拍照，领导讲话，走完流程后各班球员都在场上拍照；四班虽然输了，但是除了赵轩阳以外所有人都觉得多亏了徐旰他们才没输的那么难看，于是招手喊他过来一起拍照。

徐旰本人忙着求裴衍给他擦汗，挥挥手让他们自娱自乐不用喊他。

一班那边球员都相当趾高气昂，八班几个球员也混进来一起庆祝，不知是谁说了一声打得脏还输了作为开始，传来零星几句嘲讽。

赵轩阳脸色铁青，毕竟那边没当面挑衅，也不好在领导老师面前造次。

周一晚上，不知道谁在表白墙上发了一条力挺四班打球不脏的投稿，彻底点燃一班八班的怒火。

不知道谁去告的小状，李曼在班级群里发消息说不要再表白墙上发任何有关篮球赛的话题。

裴衍和方豫为了吃瓜方便，又跟上届表白墙皮下关系好，于是保举了初中高中都同校的Beta小学弟做新的表白墙。

他点开对话框发李曼在群里说的话的截屏给他，那边很快回了一个OK；他又问之前投过稿的人都是谁，对面也一一把截图发过来。

裴衍把聊天记录转给方豫，然后手机关机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刘佳熙孙锦涵他们围在周明炀旁边，还拿着一叠A4纸，徐旰仗着身高优势看见是几张表白墙投稿的截图，心道都是闲出屁了。

不作不死就应该被所有人供起来天天默念背诵。

刘佳熙拿着这叠A4纸去找李曼，意思是要一班球员道歉。

周明炀跟裴衍描述刘佳熙当时的状态，裴衍支个头看他手舞足蹈的夸张样子，嘴角始终含着一抹笑意。

“所以昨晚上为四班仗义执言的兄台是四班的还是一班的？”周明炀好奇道。

“不知道，没备注。下个月开始表白墙实名制，不给备注的一律删了。”徐旰插言。

“你俩认识？！”裴衍震惊。

“他妈妈是我钢琴老师。”

“这世界可真小！”周明炀感慨。

“你会弹钢琴？”裴衍狐疑道。

“肯定是不如专业的，但是忽悠忽悠外行没有问题。你今天晚上过来我给你谈一段？”

“首先我不是外行，我也学过；其次别总把我往你家带。”

“诶呀你看你这人，总有一天要进门，不差一早一晚的。”

周明炀默默转过去，裴衍抬手赏了旁边这个傻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