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了也没动，静静地站在雪地里看着纪清延。

纪清延愣了两秒，一头扎进他怀里。

他声音有些哑，“载雪。”

陆载雪抬手回抱住他，“清延，你还没说答不答应和我在一起呢……”

“我们在一起。”纪清延抬起头，红了一圈眼眶。

两人抱了一会儿，浑身都落满了雪，纪清延把陆载雪拉进楼梯间，心疼地拍了拍落陆载雪身上积的雪说：“等了我很久吗？”

陆载雪只看着他，不说话。

随着陆载雪身上的雪被纪清延一点点抖落，他抬头看见陆载雪的头发白了大半。

目光下移，纪清延看着陆载雪的衣服，恍然大悟：

“你故意的。”

“你才发现。”陆载雪语气里带着几分埋怨：“笨蛋清延。”

纪清延还在回忆，刚刚发生的每一幕，好像都似曾相识。

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从雪开始下。

纪清延抬头看着陆载雪的“白发”，哽咽了：“载雪……”

陆载雪扣住纪清延的手：“笨蛋清延发现得好晚。”

“但清延就算是笨蛋我也喜欢。”

纪清延笑着反驳：“是你矫情。”

“我只是想等我们都成老头子了的时候，回忆起来更美好。”

陆载雪牵起纪清延的两只手晃了晃，问他：“不是吗？”

“是。”

托上天的福，算上初遇的那次，他们已经共淋了两次白头。

这是他们的至幸。

纪清延看着陆载雪，如果真的能永远下去的话，是他的至幸。

陆载雪握着纪清延的手，攥得越来越紧。他想捂暖他的手，也想把他永远攥紧在手心里。

他们看着彼此，不约而同地想，这大概是他们生命中最美丽的一个冬天了。

可惜天不遂人意。他们此时还不能预知的是，他们只有最后一个冬天。

“清延。”

“嗯？”

“太晚了，你上楼吧。我得回去，有些收尾工作还等着我。”

“好，你注意安全，忙完早点休息。”

“嗯。”陆载雪只说，人却不动。

两人又站了一会儿，纪清延晃晃陆载雪的手说：“怎么了？”

陆载雪低下头：“清延……”

“你……”陆载雪越说头越低：“你能亲我一下吗？”

纪清延忍不住笑了，踮起脚用冰凉的唇瓣贴上陆载雪的脸颊。

陆载雪又把他抱进了怀里：“那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纪清延只笑，不说话。

陆载雪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紧紧搂着他：“清延，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嗯。”

“嗯是什么意思？”陆载雪不乐意了，嚷嚷道。

“我也喜欢你。”

陆载雪满含笑意，恋恋不舍地说：“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纪清延悄悄地闭上眼，吸了一下鼻子说：“好，明天见。”

陆载雪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直到上了车，才从刚刚的恍然中清醒过来。他放在副驾驶上的手机已经被消息轰炸了半个小时了。

他回了一条：“我马上到。”

陆载雪深吸了一口气，发动了车子。

美梦成真的人，心中的恍然往往会大于欣喜。

陆载雪没开空调，反倒开了车窗。迎面扑来的肃杀的寒风和雪花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他又笑了。

睡前，纪清延收到了一条消息，来自陆载雪。

“晚安，男朋友。”

纪清延看着这五个字心软了，脸也红了。

“晚安。”

陆载雪还没忙完，看到这条消息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跟男朋友在一起的第一个晚上竟然要在加班中度过。

陆载雪叹了口气。

从公司出来，看到天上高悬的月亮，陆载雪停住了脚步。

这么圆的月亮，是在预示着他和纪清延以后也能长长久久，圆圆满满吗？

他希望是的。

一定会是的。

到了家，陆载雪轻手轻脚的，怕把咻咻吵醒了。但他拎着包走到客厅里，咻咻还是起来了。

“汪！”咻咻伸了个懒腰，摇摇头从窝里走出来，“汪汪！”

陆载雪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向它说：“想我了？”

咻咻扑在他脚边，咬住他的裤脚拽了几下。

陆载雪任它咬了几下，弯腰抱起它，“醒了正好，跟你说件很重要的事。”

咻咻在他怀里来回扭了几下，抬头舔了一下他的下巴。

“我和上次来过家里的那个漂亮又温柔的哥哥表白了。”

“他答应了，他现在是我男朋友了。”

“意思就是……”陆载雪抱着咻咻躺倒在沙发上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我会对他很好很好。”

“我爱他。”

说完这三个字，陆载雪好像才真的完成了对纪清延的告白，即使他没听到。

咻咻难得安安静静地趴在他胸口听他说完这一通话，大概是就连它都意识到了陆载雪语气里的不同寻常和珍重。

“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

“咻咻，你说我能做好吗？”

咻咻没反应，只蹬着爪子要下去，它困了。

陆载雪挠了几下它的脑门，就放它回窝了。

这个问题，他自己现在都不知道答案，何必去为难一只小狗。

陆载雪疲惫地回了卧室，冲了个澡就睡觉了。

与此同时，陆家老宅内还有几盏灯亮着。

陆立轩喝了口安神茶，凝眉思考了一会儿。

“菡菡，载雪这次确实有点不对劲。”

安菡宽慰他：“不一定，可能他又找到什么新爱好了，想赶紧把工作结束了好去玩。”

“去年不也有一次吗？”

“为了去滑雪，通了个宵。”

“可他这一次也太拼了，整整一周的工作量，被他缩成三天，同行的赵经理都直言自己累得够呛。”

“再看吧。”安菡关了灯：“他都二十多岁了，想做什么事，不该再件件都由我们看着管着了。”

“道理我都懂。”陆立轩轻叹了口气说：“可爸呢？”

“再说吧。”

安菡拍了拍他的手背：“他是心疼载雪的，只不过爱操心罢了。”

“他是放不下心。”

安菡听了，沉默半晌，也叹了声气。

“快睡吧，不早了。”

夫妇二人心事各异地睡下了。

这一夜睡得最好的是陆载雪，他的心事落地成真，满心喜悦。

虽然睡得晚，可陆载雪破天荒地定了个很早的闹钟。

纪清延吃早饭时收到了陆载雪跟他道早安的消息。他有些惊讶，陆载雪昨天晚上看起来行色匆匆，还很疲倦，他以为他第二天应该会多睡一会儿。

“早上好，怎么没多睡会儿？”

“因为这是我和在一起的第一个早上，要和你说早安。”

纪清延一愣，手里的勺子磕在瓷碗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音。

“你今天要上班吗？不去的话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陆载雪在床上翻了个身，努力睁开眼睛，回道：“不用去上班。”

“待会儿我睡个回笼觉。”

“好，你好好休息。”

“你什么时候下班，我去接你。”

“不用，我家离公司那么近。”

“不行，我要行使作为你的男朋友的权利！”

纪清延笑起来回道：“接我下班算什么权利，你好好休息。”

“示威的权利，告诉别人你名草有主了。”

纪清延又笑了，“那你来接我，我们一起去买菜，我给你做好吃的。”

“我先去买好菜，然后去接你！”

陆载雪在心里扒拉起小算盘，这样他和纪清延独处的时间就能更长了。

“这样也可以，你去买点你爱吃的菜，我回去做给你吃。”

纪清延这话说出来，自己先是一愣，而后听得陆载雪也一愣。

陆载雪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靠在床头，把这句话听了好几遍。

“清延下班了还要给我做饭吃，会不会太辛苦了……”

“不辛苦，我每天回家也要给自己做饭的。而且你出差那么累。”

陆载雪看见他这两条消息，又开始在床上打滚，笑得眼都眯成一条缝了。

“好了，我要去上班了，不然要迟到了。”

“那我在家等你回来。”

纪清延扶着门把手，正要关门。他看见这句话，大脑轰的一声。

纪清延忍不住朝屋里看了一眼。

有人说，等他回家。

他不是没听过这样的话，只不过是第一次听到是对自己说的。

纪清延不知道怎样才能贴切地表达出此刻心里的感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遇到陆载雪。

难不成是老天爷看他前二十多年过得太不如意，今年下初雪的时候特意赐给他的福气吗？

纪清延走在路上，一阵风吹来，突然感到脸上有些疼，他明明把围巾裹得很严实了。

纪清延伸手摸了一下脸，皱了一下眉，默然地掏出一张面巾纸擦了擦脸。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人难免会被突如其来的温暖烫得失了神。

陆载雪躺在床上，翻着和纪清延的聊天记录，久久不能回神。

纪清延真的成为他的男朋友了。

虽然两人才认识一个月不到，但是陆载雪却觉得有半辈子那么长了，他后半辈子也想这样过。

睡也睡不着了，陆载雪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冲到客厅喊了一声咻咻。

咻咻正在吃狗粮，压根不搭理他。

陆载雪坐在他旁边，耐着性子等它吃完。

“咻咻！你有了一个新主人！”

咻咻或许是捕捉到了什么敏感词汇，蹬着爪子在他怀里拼命挣扎起来。

陆载雪满脸不解，捏了捏它的小耳朵说：“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就是上次来过家里的那个漂亮哥哥。”

“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还跟我争宠呢。”

咻咻蹬他的动作慢了下来，转着眼珠子认真看着他。

“不过你是争不过我的，因为清延最喜欢我。”

陆载雪说完也不管咻咻听没听懂，举着它在屋里跑了好几圈。

解救咻咻的是陆载雪响起的手机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