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海的地方冬夜总是格外寒冷,街道上没什么人,只有枯瘦的树影随风舞出可怖的景象,街边倒还坐着人,居酒屋里挂着昏黄的小灯,有劣质酒的酸味儿混着锅子的热气沿着风飘出窗外。
琴酒落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糟糕落魄场景。
港口离得不远,海风呼啦啦顺着街道吹过来,街边的树也簌簌抖动着自己的枝条,好似在恐吓这初来乍到陌生的异乡人。
他拎着箱子走过漫长的街道,有醉醺醺的酒鬼探着头看这陌生的客人,看他扬起的衣摆慢慢融进街道尽头的黑夜里。
灰尘飞起来又轻飘飘落下了,带着黑手套的手轻轻叩响了门环,“是阵吗?”苍老的声音带着喜悦和疑惑,布满皱纹的手飞快拉开了门,如果叫外人看来,就是久不归家的孩子与迎接孩子的孤苦老人。
门合上了,这副祖孙团聚的美好景象也被关在了门里。
“特派调查员3069号向您问好,斯拉奇同志。”
“苏联驻日本接线员斯拉奇向你问好,年轻的同志。”
老人佝偻的背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就挺直了,浑浊的眼睛里哪还有一点迷茫?只剩下苍鹰的锋利锐烈。
苍老的手和年轻的手在这一刻相握,他们的眼睛里都闪烁着信念的光辉,这种时候应该给他们一瓶伏特加,但是所处之地并不是茫茫的雪原,彼此只能握紧了对方的手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如果我们在苏联,你推开我的门我会给你好酒。很可惜,我们在日本的土地上,要去做偷偷摸摸的事情。”老人拍打着他的肩膀,脸上跳动着温暖而明亮的火光。琴酒也露出笑意,绿色的瞳孔剥去了寒霜,那潭绿飞快的融化成早春的树林。
“在我们回去之后,我请您看女孩们的红裙子。”他这一句话换来的是老人毫不掩饰的爽朗笑声,斯拉奇大笑道:“你请我看女孩子们的红裙子,我请你喝我家老婆子酿的酒!加油吧同志!早点回家!”
在寒冷的冬夜,在壁炉的旁边。
他正式踏上了潜伏在黑衣组织内为苏联牟取利益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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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从不知道一个国家的分崩离析可以来的这么快,上一秒他还在做任务,在为那份资料而努力,下一秒就从不知道哪里的电台听见了苏联解体的消息。
苏联解体了,他还能去哪里呢?
这个问题短时间内应该是没有答案的,他拎着伞走过长长的街道,走过五颜六色的霓虹灯,走过那栋荒废的小屋,然后又折返回来,找出工具修理好了门前那盏坏掉了的小灯。
其实那盏灯修好了又很快会坏,它没有灯罩,雨水很快会强硬的让它停止工作,只是不修理的话,好像一点光都没有了。
他继续往前走,今夜海港的风和雨格外大,被浇透的大衣紧紧捂在身上,沉得他喘不过气。斯拉奇同志早早的回到了苏联,承接那老人的使命,他孤身一人在这里很久了。
一个推开旅馆门的远行客应当有孤独和烈酒。
这是斯拉奇看的不知道什么书里的一句话。
斯拉奇从不看书,但曾经给他放了很多很多烈酒在那间拥有坏掉小灯的荒废小屋里。
酒已经发坏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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