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听戏

“?”花重锦不明所以。

“你不喜欢打打闹闹...你又答应和我比试,是不是被我问烦了?”

颜灼若脸上压着窘色,所幸小篷船里亮度不高,红橙橙的光打在身上,彼此的脸全是模模糊糊的。

颜灼若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偏头看向窗外,热闹的夜景在他眼里都比不上羞赧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叫嚣——他特么在胡言乱语什么!?

摇着船桨的年轻人没注意到船内的气氛,欢快地唱着小曲,时不时和河道间相识的船家吆喝一声打招呼,十分其乐融融。

花重锦解释道:“我确实不喜欢打闹,但答应和你比一场是诚心的。”

“为什么?”颜灼若不明白:“可是你之前明明那样拒绝我。”

“可能突然想明白了,”花重锦的视线落在颜灼若的脸上,一眼不错地看着他:“我想试一试你口中那种酣畅的感觉。”

“那试过之后呢?”颜灼若问。

“之后?”

“我们只能比一场吗?”颜灼若小心翼翼地问。

“......”花重锦难以置信地说:“你想一直打?”

“一场一场!”

颜灼若生怕自己花重锦反悔,忍了一会还是没忍住,问:“能一直打吗?”

“......”花重锦静静看着他,从这个角度,船外清辉的月光落在颜灼若探出窗的头顶,将少年的一边侧脸压在朦胧的阴影中,任由光影勾勒出侧脸漂亮的线条。

花重锦看不清颜灼若的眼底的神色,只能看着纤长的睫毛微微翕动。

见花重锦不答话,颜灼若后悔多此一问,他现在想立刻从窗户钻出去,跳水里,一口气游到灯河尽头,然后在河底泡上几天,洗洗脑子。

颜灼若向来只在熟人面前活泼,平时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对陌生人尤其是不知好歹朝他上来蹭的,能有多冷淡就多冷淡,他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更别说想主动去靠近一个人。

所以在他的观念里,他主动靠近花重锦是最明显的讨好方式,不过一想到自己也属于花重锦眼里的“陌生人”,颜灼若虽然很失落,但觉得花重锦的拒绝情有可原。

颜灼若脸皮薄,等不到回答便有种被拒绝的羞赧,他一边食而无味地吃坚果,一边脑袋往窗外探了一眼,生涩地说:“这…这个时辰前面估计快唱戏了…”

“以后你若是想找我比试,给我送信,我得空了就来找你。”花重锦温和的声音响起,颜灼若偏过脑袋看着花重锦端正的坐在眼前,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自己身上,脑子一热,仿佛这句话是幻听。

“真...真的?”

“真的。”

“不嫌烦?”

“不会。”

“不敷衍?”

“绝不会。”

“!”颜灼若心里一阵激动,他干脆起身坐到花重锦身边,两眼冒着赤诚的星星投在花重锦脸上,随后立即把自己剥的坚果全都放到花重锦面前的小碟子中,满脸笑意漾出了花:“神界殿下一言九鼎,绝不反悔——这个真的很好吃,你试试。”

花重锦看着少年溢满笑的眉眼和认真的模样,嘴角轻轻提起一个弧度——来之前压在心里的顾虑忽然就释然了。

.

“到戏台了。”颜灼若偏头将脑袋探出窗。

透过小篷船的窗子,花重锦看到前面河道变得宽阔,船只显然多了起来,岸上人潮涌动,楼上也有不少倚栏而待的人,目光一齐落在前面支在河道上空的戏台上。

戏台子并不高,底下刚好是能过一只大船的高度,白亮的花灯挂在两侧,映出台子中央一把华丽的宝座。

“这是什么戏?”花重锦问。

颜灼若叫住划船的年轻人,又问了一遍。

“琮帝娶妻!”

年轻人听见客人问他,笑意盈盈地解释:“琮帝是神界琮珂,世人都知道神帝鲜少有娶妻的,但这位琮帝不一样,人家还是储君的时候就和当时曦女族的族长赤女成婚了,听说神界对待感情之事十分严苛,这两位是不顾万众反对,历尽千辛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的,是段流传千年的佳话——这台戏讲就是他们的故事。”

颜灼若对这种民间故事传闻,向来当个乐子听,从未当过真,今日不知道是不是未来神帝在边上,颜灼若有点兴致地问:“曦女族?现在怎么没了这个名字?”

年轻人眼珠子一转,认真回忆,然后才说:“都说当初两位主角为了在一起,不顾众人反对,赤女因此和家族决裂,所以曦女族和神帝的关系一直不好。后来琮帝和赤女生了个儿子,这小子长大后听了曦女族的谗言,合谋一起逼宫造反,结果被他老子连着曦女族一锅端了。”

年轻人长叹一口气:“其实之后,赤女因为失亲丧子之痛很快便郁郁而终了——虽说一开始是段佳话,可结局却落得个凄凄惨惨——琮帝也是够狠,连唯一的亲儿子都下得去手——不过这儿子也蠢啊,他自己是根独苗还要造反,要是真当了神帝,估计屁股都没坐热位置就得被人家占咯。”

其实魔界千年前弑父夺位的例子也不少,只不过这几百年生活安逸太平,逐渐让普通百姓忘了魔界以何种血腥的方式继位。

听闻现任神帝也是靠弑帝走上去的,颜灼若狐疑神界换位是不是和魔界差不多。

花重锦这人看起来温温和和的,虽然知道他厉害,但若要他跟神帝拼个你死我活,也不知是个什么场景。

一声锣鼓铿锵而起,台上出现一个带面具的白衣男子,满身威严地坐在那王座之上,用浑厚的嗓音唱着自我介绍——戏开始了。

月亮高悬,清辉一片。

周身很是热闹,戏本是经过改编的,台上人的动作很夸张,戏词唱得十分深情,看戏的人为主角间的离合和坎坷唏嘘不已,时不时响起一片哗然。

颜灼若说不上喜欢看戏,对这种情情爱爱的更提不起兴趣,他没看多久便百无聊赖东瞧瞧西看看到处找乐子。

正巧对面岸上迎来一个推着小车卖烧酒的老汉,颜灼若赶紧探出窗外朝人挥手让他停下。

“你等我一下。”

颜灼若飞快对花重锦招呼后,三两步出了船,凌空几步轻巧地落上岸,他和老汉拿了两瓶酒,刚付完账,钱袋子还没来得及合上,一只不怀好意地手倏地从下面探到颜灼若面前,作势要抢。

那人趁人不注意,出手动作十分迅速,可颜灼若更警觉,反手就将人一扣一摔,按倒在地。

这一下动静不大,但周围路过的行人还是不禁凑过来看热闹。

听到身下清亮的声音痛得嗷嗷直叫,颜灼若看清他是个邋遢的小孩,于是立马将人放开,然后拈着小孩后衣领将人拎起来不轻不重地放在地上。

这小孩想必是被颜灼若摔懵了,眼睛还在冒星星,他摔掉了颗牙,含着满嘴血,一时间不明白真相的路人,向两人投来意味不明的目光。

颜灼若怀里抱着酒,对陌生人的围观并不高兴,他轻拧着眉,脸色十分冷漠,路人见到这张脸实在忍不住不看,可当颜灼若森冷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众人一阵毛骨悚然,心有灵犀地给这位爷让了条路。

颜灼若正要走,那小孩忽然扑通一声跪在颜灼若身后,想要去扒颜灼若的衣摆,颜灼若警觉一个闪身退开几步,显然不想碰他。

那小孩丝毫没有眼力见,对颜灼若哭着爬着,嘴里含糊不清流着血水:“大人可怜我……我娘生病没钱买药……求大人施舍,求求大人…….我不该抢钱……是我的错…求大人可怜…”

说着那孩子一边认错一边竟然扇起自己巴掌来,此刻戏台子上正唱着赤女与家族决裂,台上的女声哭得悲凄不已,路人心里阵阵唏嘘。

颜灼若将钱袋子丢给他,漠然地将衣摆从对方手里扯过来,走之前还是忍不住教训道:“以后别干这种事!”

小孩看着鼓鼓囊囊的钱袋,哑然失色,待他反应过来,对着颜灼若清冷的背影,道过谢,麻溜地跑了。

热闹过去,路人好生无趣地散开,花重锦看着颜灼若抱着酒朝船来,目光又回到戏台子上。

颜灼若将酒递给花重锦,开了酒塞,和花重锦隔空碰了个杯,浅浅啜一口,一丝笑意立刻从眼睛里溢出来。

他手肘搭在窗边,小口喝酒,又探出头看着戏台,随口道:“在成亲了,快结束了吧。”

颜灼若话音刚落,扮作曦女族的群人出场,边唱边舞地将主角们的行礼打断,紧接着双方做出打斗的动作,锣鼓声密如雨点响起,看样子是进入了**。

颜灼若:“.…..”

“才开场不到一个时辰,没那么快结束。”花重锦坐姿很端着,他不管是面对颜灼若,还是随意往外看,总之注意不在戏台上,说是看戏,倒不如说他在听戏。

颜灼若见他也没心思,开口说:“你也是神界的,你觉得这场戏几分真假?”

“一分真,九分假。”花重锦答。

“如此荒唐!”颜灼若有些吃惊:“哪分是真的?”

“娶妻。”花重锦静静看着他,道:“琮帝在储君时候娶妻是真的,但故事从头到尾不像世人说的那样是段佳话。”

颜灼若眼睛一亮,手肘从窗户上收回来,面对着花重锦慵懒坐着,准备好洗耳恭听。

花重锦嘴角上扬,悠悠开口:“曦女族以擅长锻造武器出名,它虽属于神界,位置却在神魔边界。不管什么身份什么人,只要给得起钱,他们来着不拒,哪怕是千年前神魔交战,他们依旧愿意向魔界提供上好的兵器。”

“单凭实力来说,当年的神界不如魔界,于是琮帝去曦女族要求他们拒绝和魔界的交易,并且今后的所有武器归神界支配——曦女族对此提了两个条件——一是迁居内地,二是让琮帝迎娶赤女。”

“神界没有帝王不能娶妻的规定,琮帝自然应允,所以这个故事里,其实并没有所谓的万众阻拦,千辛万苦,毕竟曦女族非常乐意与琮帝做这个交易。”

此刻戏台上一声悲凄的女声拖着尾音唱道:“生死不离随君去~”

颜灼若:“.…..”

“这么顺畅?”颜灼若难以置信。

花重锦看着他的模样忍俊不禁,含笑点头“嗯”了一声,说:“世人将琮帝的故事传得很独特,或许是因为神帝娶妻的很少,所以在大家眼里便误以为神界有帝王不能娶妻的规定——戏剧话本里的故事大多图个乐子,不用较真,即使是本人来看,说不定都觉得很奇妙。”

世间最容易的就是以讹传讹,颜灼若点头赞同。

颜灼若喝着酒,时不时舔一下嘴唇,像是在仔细品味,他问:“他儿子是真的造反?”

“是。”花重锦手指抚摸瓶身,也浅浅喝了一口。

颜灼若狐疑地问:“神界不是信奉强者为尊吧?”

“不是。”花重锦眼底幽邃地看着他,莞尔补充:“也不靠血缘继位。”

颜灼若晃着酒瓶,长腿伸直了搭在对面花重锦坐的一旁的空位上,姿态十分随意,他道:“所以说琮帝心中的继承人不是他儿子,但他儿子又想要那个位置,这才造反。”

“没错。”花重锦对他点头一笑。

颜灼若继续说:“不是曦女族对这小子进谗言,而是曦女族跟这小子做交易帮他夺权,才招致后来的灭族之祸。”

花重锦赞许道:“聪明!”

“那赤女,究竟是郁郁而终还是因族人遭殃?”颜灼若问。

花重锦平淡的声音响起:“琮帝一开始没处置她,可这件事对赤女来说打击太大,她去刺杀琮帝失败,被关入天牢期间自尽。”

故事在戏台子上被唱得深情脉脉,可真相竟然如此大庭相径,从来都不是什么千古佳话,从交易的开始,便是曦女一族的悲剧。

“果然还是当乐子看为好。”颜灼若拿过没吃完的坚果开始剥壳,随口打趣道:“不知你将来当了神帝,又能传出什么本子来。”

花重锦笑而不言,目光落在手中的酒瓶子上,浅浅地喝了一口。

感谢观看,求评论~

ps.

颜灼若是慕强批,喜欢花重锦是基于对方的强大,是日久相处后的情不自禁、一往而深

花重锦外热内冷,诅咒在身的枷锁令他羡慕少年人的肆意洒脱,他对颜灼若的喜欢是命中注定、无可避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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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听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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