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午的时候，外面的雪终于停下来了。

我穿着童装的冬季大衣在不断往手心呵气，再在铺满雪地的庭园那里砌雪人。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毛线手套和厚围巾，如果说小孩子的身体有甚么不方便，大概就是变得很怕冷。成年男性只要健康壮实就能穿着一件大衣装帅，我现在却开始想念羽绒服和电暖炉了。

两个月大的陨石色边牧宝宝在叼玩具过来找我，当狗狗喜欢一个人时，牠的尾巴是藏不住的! 牠有像蓝宝石的眼睛和灰色微弯的捲毛，牠就像一个小王子般优雅精緻。

我抱住小狗狗，在跟牠雪地上玩耍。牠不怕冷地在跟着我跑，尾巴兴奋地甩得飞快。

「阿尔杰!」

老管家和男僕站在旁边不远处，他俯身轻轻拍打着我衣服上所残留的雪屑。

「没想到那么快就被您发现了，原本我还以为少爷要等到圣诞夜第二天，才能在盒子里看见牠的出现。不过这个年纪的小奶狗不适合在冬天外面逗留太久。」

「我们还是回去别馆那边休息吧，厨师已经安排好了午餐。」

在冬天时，通往别馆的一路上就是银装素裹的树林，那些枝桠也结成冰晶和倒挂，就像进入了童话般的雪国世界。它们这些冰雪在阳光照拂下蓝得透明，又透明得折射着七彩幻光。

我低头用力地踩着柔软的白色雪地，看着自己留下一连串比昨天小了不知多少号的儿童脚印。快乐的小狗狗也望着我跟上来，牠在半跑半跳地在雪地上留下梅花印。

我直接蹲下来用双手抱起牠，把牠幼小的身体裹在自己的外套里暖着。

跟庄园本体很庞大的主馆建筑物不同，别馆的位置更加靠近树林旁边，在夏天时比较幽深清凉和可以避暑，亦可能安置一些注重私隐和想要靠近大自然散心的客人。

但因为庄园长期没有客人拜访和留宿，他们已经奢侈到开始在别馆养猫猫。

「我」当年拾回来的流浪猫，对方已经不知道第几代的子孙，反正竟然还有小猫出生，我怀疑他们在用公费和上班时间养猫和吸猫。

毕竟他们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庄园生活，平时确实没事好做，连小猫也充满了生机。

别馆那边有一个宴会厅，木质的结构，白色墻壁，窗外的树林景色仍然是白雪皑皑，银光耀眼。我抱着狗狗跟着他们回去别馆的室内之后，老管家给了我一杯热可可。

「抱歉少爷，原本你订下的午餐菜单需要临时改动了。」

「所有酒类都不应该出现在餐桌上，所以变成炭火烧烤怎样? 我想在冬天用原木或木炭烧烤的肉的滋味应该不错。」

「你决定吧，反正是大家一起吃。」

我低头喝了一口热可可，用另一只包着绷带的手把小狗狗抱紧在怀里。边牧宝宝从我的外套之中好奇地钻出牠的脑袋，牠在左右打量着其他人仍在忙碌准备食物的动作。

——我终于也是有狗的男人!

墻壁上快乐地挂满了节日气息的彩灯和冬青，室内有被装饰精美华丽的圣诞树。

长餐桌上是各种各样正在摊在明火烤炉上烧烤的肉食，可以满足所有人想要大口吃烤肉的心愿。烤得油汪汪又骨肉黏连的烤羊肋骨、彷彿只要一口咬下去就轻易撕开的酱汁牛肉、外面焦脆内里鲜嫩多汁的烤春鸡肉、各种口味的纯肉香肠......

旁边配有各种各样的酱料和佐料，以及一盘盘作为伴菜的薯条、薯角和沙律。

如果再加上冰镇啤酒的话，大概就是一次完美的烧烤。不过他们只是准备了一大锅鲜奶油鲑鱼浓汤，各种鲜榨果汁、碳酸汽水和无酒精的鸡尾酒特饮等等，所有人自己随意取走享用。

桌上还有各种甜品供应，比如最传统的樱桃黑森林蛋糕、杯子蛋糕、奶油布甸之类。

之前我原本就是给所有僕人预订了一连串节日餐单，保证每天都有不同菜式。我现在一个小孩子也吃不了那么多，而且只有我一个人吃就感觉很奇怪。

于是我干脆参加他们的宴会了，大家一起在别馆里吃烧烤自助餐了。

反正只不过是与民同乐的日子，我没有讲究规矩。只不过阿尔杰坚持要临时撤走酒水和含酒的餐谱，以免耽误到他们下午的事务，最后就变成这样了。

自从接触俱乐部之后，我还是第一次被禁酒。

我正想要用高脚杯喝可乐这种沙雕方式，庆祝自己做梦也能中奖。但是我想了又想，那么快就在所有人面前暴露了我是沙雕，不利于我重新变回原状之后的高大形象，总之我也是低调地喝苹果汁算了。

【亲爱的，我已经把碎片融合完毕了。】

我一边坐在沙发上用叉子吃着份量充足的香草黑椒味香肠，一边在心里跟黑泥交流道:

「所以分/身所给的规则碎片是甚么? 他有复制一份关于他这十年以来在那边生活的记忆吗? 还有我的身体甚么时候才能恢復原状?」

我倒是忽然对教授分/身在这十年期间的穿越经历挺有兴趣。

「我」穿越之后原本应该孤独无依，结果十年后忽然成为了教会口中的在世圣人，女王陛下的老师，皇家医学院的天才教授，世界闻名的医学先驱和近代医学之父。

不论我再怎样在反复左看右看，这个都是最正宗的大男主异界穿越爽文剧情。

虽然我知道教授的人设本质上是学者，尤其是最擅长知识的灯之长生者，他在海湾城那边有属于自己的研究所和医院。但是他在另一个世界发展到这个地步也太离谱了吧?

是海湾城阻碍了你的发挥吗?

我的感想就像我不小心丢了一颗种子，结果发现它在实验室以外的地方疯狂生长。

我是说自从知道亚德里恩天天给他老师做剪报，我就本能地觉得这个老师的能力值和魅力值太高像BOSS模板可能有问题，说不定他私底下是甚么教主或者幕后黑手。

结果我搞到最后发现对面竟然也是自己分/身，两人相见不相识，相遇两不知是吧?

在双方还未正式接触或者交流同步记忆之前，我不确定对方究竟是不是保留分/身的意识，还是说他真的只是一个剧本创造的角色。

最重要的是，他是想要回归本体和主世界，还是继续以克拉伦斯的身份在那边活下去?

两个世界既造成双方跨时空通讯的交流困难，但同时也是一个双方互相试探和重新恢復接触交流的缓冲带。万一对方产生独立意识，我可以立即在现代世界想一下办法。

从亚德里恩的回忆角度去看，他在外人眼中自然是很神秘完美的导师。

但我真正需要的是第一人称的记忆。

【并没有，不知道是因为您的分/身另有考虑，还是以梦进行跨时空传讯太勉强了。】

【规则碎片的数量不多，另外它附带了一份教授时期的回忆碎片，一份剧本模组的存档纪录和心理学家角色卡，还有帮我修復了外表不会随着剧本身份而变化的bug。】

我喝了一口苹果汁之后，终于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

「所以说果然是因为剧本规则有缺漏，而导致它跑起来时会出现bug。我在一开始问过你，我会不会随着扮演的角色不同而变化我的外表，你还信誓旦旦地说演员用自己的脸很正常。」

【咳，因为我失去了与身份卡相关的规则碎片。】

【毕竟我身上目前所拥有的剧本规则不是完整的。我在运行剧本时偶尔出现几个破绽漏洞很正常，大量涉及规则用途的注释也丢失了，我自己也觉得它们破破烂烂的。】

【连我这个旁白自己也不知道它们剧本是怎样跑起来，反正它能跑起来就行了。】

【虽然我觉得演员露出自己的脸很正常，反正剧本会自己搞定一切，认知和记忆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源。不过如果您能改变外表的话，确实能轻易避免很多麻烦。】

【之前他们眼中所观察的过程发现有异常，但您修改了他们脑海中所认知的结果。】

【哪怕机器做出提醒，他们也会下意识自动销毁和遗忘记载了发现异常的痕迹。但现在的您外表也变成其他人，他们眼中观察的过程也相同。】

我想起从预言家手中所得回来的黑泥实验报告。

他们已经猜出黑泥是身份植入的能力了，而且涉及到剧本规则，所以他们要求我所扮演的角色就是自愿配合实验的志愿者。

总之不能把所有人当成傻子，毕竟这个世界的人智商还是正常的。

在我的眼中，我只是因为几十万的报酬而配合实验半年。而在他们的眼中，我是在扮演规则所影响的状态下自愿配合被收容，我一直在地下二十四层的室内安静地活动。

虽然我只是被黑泥连累的普通人。

我平时尊老爱幼又乐于助人，但我确实没办法证明自己不是人形收容物。尤其是被他们看到黑泥就在我身上，我更加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我开始在啃着烤得油汪汪又骨肉黏连的烤羊肋骨，偶尔配着薯条和沙拉酱汁享用。

「所以我在大早上忽然变成小孩子，就是因为你修復了一个外观bug。因为我目前的身份是俱乐部幕后负责人，所以我就真的变成「我」小时候的孤儿外表了?」

黑泥忽然难得用冷静正经的口吻道:

【差不多，由于教授分/身附赠的记忆碎片是早期阶段，他记忆中只有小时候的埃德蒙十一世，在您本体长大之后的记忆反而没有。】

「那么身份卡的规则能力修復成怎样?」

【因为我只回收了一小块规则碎片，这些身份无法独立存在，亦无法同时量产分/身，无法像一个真正存在的角色人物般活动。】

【它们与真正的跑团角色卡仍然有很大分别，因为完整的规则可以修改世界。】

【以往那些角色卡在掷骰子之后，就会自动生成角色的外观、职业、技能组、信用度和身份经历等等详细设定。它们完全嵌入世界的底层逻辑，修正所有的历史和记忆认知，哪怕直接打破世界再重建一次，它们的纪录仍然不会被消除。】

【总之在各方面，他们分散起来就是一个个真正融入世界的人类。】

【我甚至可以设定不同时代的剧情模组，让角色彼此之间的关係互相勾连，用漫长的时间生成一个庞大的家族谱和人际关係。】

【哪怕他们是找史学家或者秘史途径过来查族谱，我也可以说是毫无破绽可言。】

【剧本规则的优先度很高，完全嵌入世界的底层逻辑。除非遇上SS级或以上的收容物可以直接消除认知和记忆影响，不然整个世界基本上就是允许剧本演出的舞台。】

【不然这个世上的聪明人有那么多，他们早就应该察觉到我这个旁白的存在。】

【其实我已经窜改别人的认知和记忆，剧本在正常状态下独立运作是没问题。只是两个剧本模组互相叠加，由于缺乏作为代替演员下场的角色卡，它们就会在同时运行时产生冲突，上一个剧本的人看到您的身份之后会认出您是剧中的谁。】

阿尔杰老管家他把小狗狗抱去喂奶了，我只得扭头打量着窗户外面的雪景。

「所以我在失忆的十年期间在世界各地四处乱跑，我完全是毫无防备地处于随时被他们认亲的状态。但是我从来没有遇到陌生人走过来，一脸激动地说我是失散多年的XX。」

「不对，我也有经常被搭讪，但他们只会说我跟某个人好像。」

【虽然当时我跟您分开了十年，但是按照剧本会优先复盖的保护原则......】

【就像同一个演员所扮演的两个电影角色，在彼此的时空交叉之后互相串场，容易被其他人误认成另一个人。但如果他们仔细辨认的话，仍然能认出分别。】

我现在的情况就是工藤新一和怪盗基德，他们分别是两部漫画里各自的主角。

虽然他们长得一模一样，但外人只会怀疑是基德在假扮新一。这些吃瓜群众不会怀疑两个身份是同一个人，竟然真的会有人在白天做名侦探，在夜晚做怪盗。

所以黑泥的意思就是......

哪怕真的有些人的认知和记忆无法被窜改，对方开始觉得我好像跟某个人有些像，但是他们最后应该只会得出「我只是一个撞脸的普通人」这个结论。

那么真正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我为甚么会被他们收容组织发现了?

我再忍不住回忆了一会，我在大学时期经常拉着社团四处冒险乱窜的经历。可能是因为我是在跟黑泥分开之后，我在失忆下多次展现出自身的异常。

我认为自己是普通人，世界是唯物的，但学弟说可能是所有异常全部在我身上消失。

尤其是在连学弟也已经放弃挣扎的时候，我仍然可以拖着他直接无伤速通，一命通关。所以我怀疑既然它们是真货，我是不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曾经遇上收容组织。

虽然我对都市传说和闹鬼地点也很好奇。

但一般来说，为了我和学弟的性命负责任，我是绝对不会带着学弟闯入被官方封锁的无人禁区，更加不会随便给其他人添麻烦，我早就已经熟读恐怖片生存守则了。

毕竟我的目标只是求知探索而不是作死，所以我所找的地点只是热门的旅游景点。

而且我跟学弟最后也证明它们是假，我们得要学会走进科学。

比如说我们在幽灵酒店住了一晚，反而是老板自己当场暴毙。最后证明老板只是一个在密室关押受害者的变态杀人犯，那些奇怪的声响只是受害者发出的求救声音。

「等等，难道是镜鸣山的那次......」

我忽然想起了甚么。

于是我开始在用叉子吃着樱桃黑森林蛋糕，好像在吃瓜八卦般在心里跟黑泥道:「最重要的证据，就是之前那个长着我的脸的人形收容物出现了。」

「可能是七年前的那场镜鸣山大火时，我不知道为甚么在山里遇上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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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幕后负责人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