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薄雾笼罩的城市被属于早晨的冬季阳光，镀上一层朦胧温柔的浅金色。

人们在富裕繁华的首都街道上行走散步，艾利克站在路边等待着早餐店的早餐。当学校宿舍终于开门时，他们趁着在大清早就跑出来了，他们甚至还没有吃早餐。

现在他们读书会的演讲结束了，时间还是很早，他们可以买早餐带回去宿舍吃。

艾利克他看着炸得散发油光的烤香肠和薯条，最后他还是选兩份抹了牛肉酱的三文治。

马车在市中心广场行驶，宽阔的街道足以让几辆马车并排而行仍然不会擦到彼此。一幢大型建筑驻扎在市中心广场，只隔几条街就是市政厅、医院和大使馆等。

市中心广场附近的五层住宅区同样价值不菲，是最贵的豪宅地段之一。只需十五分钟以内的马车车程，就可以到达首都大学或者皇家医学院所在的校区。

在人们的视野范围之内，甚至远远就可以看见王城的宫殿和恢宏的大教堂。

这是一座很古老宏伟的教堂，它曾经历过永夜时期，其后又再次被后人不断翻修。它不如当代的教堂像华美宫殿一样明亮堂皇，反而更加像是阴郁精致的哥特风教堂。

艾利克曾经听闻是先有供奉着先知遗体的大教堂，后有王城的建立。

在初代教皇结束了黑夜之后，接下来是先知的死亡，教会把对方的棺椁埋葬在地下。王族就是当年那些追随者骑士和守墓者的后代，他们不愿离去选择负责守护墓地。

王国本身就经历过无数次的权力更替，但是他们仍然以太阳作为信仰的王室象征。

随处可见的桥樑和高塔景色，配合阴郁的哥特风建筑物群构成了华丽诡谲的风景。当守夜人偶尔在走动时，连他们身上的黑色风衣也融入其中。

亚德里恩在打量着街道上的景色，他又收回了视线，艾利克正好带着兩份早餐回来。

「怎么了?」

「你听不见吗?」亚德里恩他凝重地道:「刚才那道声音从那个建筑物传出来。」

艾利克他顺着对方的视线方向望过去，一栋靠在转角处的豪华公馆出现在他眼前，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那里公馆门口的阶级前方停泊了很多马车。

「那个是市长所住的公馆吧，最近被王国调查员封锁的地方。」

「在宿舍里放着的报纸上有说过，好像说是市长家遭了意外，全家离奇死亡，最后只有幼子存活下来。那些站在公馆门外的，大概是调查局那边的人。」

虽然他们平时在学校过着封闭式住宿的生活，但他们不至于对外界完全一无所知。

教会学校每天清晨从外面取回订购的报纸，再把它们放到宿舍任由他们学生自取阅读，偶尔有信件到来也会通知学生去取。

「走吧，我们回去找斯蒂芬妮学姊汇合。」

他们正打算离开时，看见有一辆被撩起了紫色天鹅绒窗帘的昂贵马车停泊在公馆外面，站在外面的英俊青年似乎正在跟黑色马车上的人告别。亚德里恩远远地听见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们说你是戴罪之身，你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刽子手、恶魔......」

「他们说得没错。」黑发青年用那种温柔低沉的语气，他似乎是不想吓到对方。「您不应该待在这里，殿下，我不希望让您看到我在执法时的过程。」

「我知道了......」

坐在马车上看不见样貌的乘客在沉默了片刻，对方才用异常早熟的幼童男声道:「请你务必要平安归来，爱德华滋卿。」

青年他俯身抬手朝着对方行礼，他带着笑意如此道:「一定不负您所托，殿下。」

等到马车驶去之后，黑发青年终于神情警惕地起身，他扭头望向在同一条街道上对他们隔空注目的路人。当他在看到他们两个学生身上属于教会学校的衣服时顿了一下。

他的目光再在亚德里恩的银发上短暂停留了一会，最后他才缓缓收回目光。

「走吧。」

在清晨初升的太阳下，那个黑发青年带着他身后的执法队伍走进了被封锁的公馆。

艾利克他心有馀悸地收回了目光，总觉得对方身上有一种杀过人的压迫感和冷酷暴戾。尤其是自从日蚀之环接触了他，他每次看到教会和调查员时也有一种心虚感。

看到他们回来之后，斯蒂芬妮学姊的双手在绞着手指，她有些纠结地对他们小声道:

「抱歉，我冒昩一问......」

「请问学弟你们的家庭是不是有难处?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还是带你们去买衣服吧。我可以先帮你们垫付着，等你们有钱时才再还给我。」

「学生就应该有学生的朝气，好好打扮一下享受读书学习的校园生活。」

「我平时看着你们两个穿着校服在周末四处跑，你们两个应该没有私人衣服?虽然这是一间值得自豪的学校，不过听说有些路人会向学校举报学生的行为。」

「如果你们连放假时也被路人注视着一举一动和低声议论的话，终究还是有些不合适。」

「衣服吗? 其实我比较喜欢穿校服......」

亚德里恩似乎想要开口说甚么。艾利克尴尬得脸也发烫了，连他所打断的声音也心虚得要打飘了:「不、不是的，我们带过来首都的行李箱确实是有私人衣服——」

「只不过我们今年忽然长个子了，我们以前所带来的所有衣服已经不合身了，最后只有我们在入学时所度身订造的新校服是合身的。」

「我们两个最近正打算去买新的衣服呢!」

毕竟艾利克他穿越以前也是在城市生活的小康家庭，他从未遇过这种在日常生活中只有校服可以穿，而且他还必须轮着浆洗和更换的情况。只要他晚一步洗，明天的衣服就不干。

还好现在是冬天，衣服比较厚重又不显眼，而且他的身上不会频繁出汗和有异味。

很不幸的是，他们所在的教会孤儿院是位置比较偏远的布兰登港。这个港口城市十分靠近危险的无光海，没有像首都这种一掷千金的贵族、富商千里昭昭帮忙改善生活。

哪怕是在他们的教会孤儿院之中，最后能考到首都的只有艾利克和亚德里恩两人。

来自首都的报纸新闻，还是院长特意托教会那边的人脉带过来的。每次对方也亲自把这些内容唸给他们这些孤儿听，最后那些报纸都落到亚德里恩的手上收藏。

院长是一个习惯清贫生活的苦修士，他觉得买书和买食物更加重要。

至于衣服之类，反正小孩子长得快又不记事，今天买完，明天就不合身，凑合着穿就行。他们小时候穿的是孤儿院所代代相传的N手衣服，新衣服只有新年才有一套。

教会还没有奢侈到给所有孤儿派发零用钱，只不过成绩优秀的学生是有奖学金。

而且教会平时也会给他们介绍一些在居民区帮忙的简单工作，他们没事做时就一起去做兼职。艾利克好不容易才攒下了小金库，他也不捨得买衣服，他穿的还是二手。

亚德里恩一般拿去买书和纸笔文具，他坚信读书就能变强，读出一片天空。

艾利克则留下来当储备资金，毕竟他也幻想过学习其他穿越者搞一些小发明。可惜他发现大部份不需要门槛的小发明该有的都有了，剩下还未出现的就是涉及专业领域。

但艾利克也知道人情世故，他不希望在这方面节俭，最后反而损失了在首都的人缘。

「太好了......」

斯蒂芬妮学姊似乎松了一口气，她忍不住解释道:「其实我害怕我刚才说错了话。不过请放心，最近在首都流行的成衣店看上去较体面合身，但是不像私人裁缝那么贵。」

「它们的设计较时尚又适合日常生活，最重要的是，价格较便宜。」

「而且它们可以立即穿到身上，看到这件衣服合不合适自己。正好是我们这些平民学生的最爱，我们会在圈子里私下流传和推荐彼此过去买衣服。」

「店长也是我们学校的学姊，她对我们这些学生会有优惠。」

他们跟着学姊坐着公共马车走到人流比较清静的街道，这里是西区和南区的交界处。

这间服装店的上方有写上店名的铜框牌匾，玻璃橱窗后正在展示着各种高档衣服，连艾利克在看到也忍不住有些动摇道:「我们真的负担得起吗?」

他不是没有见过世面，毕竟他曾经是现代人，上千元的衣服也见过。

只不过王国首都的物价确实令他有些担心他的钱包。而且首都最好的教会高中，哪怕是学姊口中的平民学生，他们可能也是小康之家吃喝不愁的消费水平?

亚德里恩指着玻璃橱窗后面，被裁缝的模特儿衣架穿上的领巾衬衫、马甲和长裤。

「那么我要这一套吧，看上去像克拉伦斯教授他们在报纸上穿的衣服，下面的牌子是价钱是吧?感觉上它跟我们的校服差不多。 」

「等等，你冷静一下，它可能只是一件衬衫的价钱。」

艾利克有些害怕进了城的亚德里恩根本不知道物价，对方只是知道他要买跟克拉伦斯同款，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我们先进去问一问，冬季的衣服面料一向比较贵。」

在他们上方的铜质铃铛被牵引晃动，在门边响起了清澈悦耳的铃音。

柔和的阳光从被他们推开的店门洒落进来，店内摆放着被精心栽培的花草，典雅设计的铜质衣架上挂满了簇新的衣服。一个打扮时髦又气质温婉的年轻女士走出来。

「欢迎光临，客人们。」

「琳达学姊，我今天带了同学过来......」斯蒂芬妮学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介绍道:「希望你能给他们一些学生优惠的折扣。」

「我可爱的小斯蒂芬妮，你又给我带来生意了......放心，是我内部给的公道价。 」

当被称为琳达的女店主在看到亚德里恩出现时，她忍不住眼前一亮。对方上前绕着银发少年走一圈，她再上前用手上的捲尺快速量度了一下他的身体尺寸。

「不错，你穿上这一套试试。」

她的手指像蝴蝶翻飞般自信随意，在衣架上挑出好几套衣服，再把它们放到亚德里恩的怀里。「衣服款式可以慢慢选，主要是看你的身体觉得这个衣服尺码舒不舒适。」

「衣服布料会不会影响到你身体动作的摆幅，或者你觉得哪个部位无法流畅地舒展?」

「轮到你了，客人。」她随后把注意力放在艾利克的身上道:「现在让我量度一下你所需要的衣服尺码吧。噗......你不需要那么紧张，我这里不做强买强卖的生意。」

「你们只是出于好奇心试穿一下也没关係，毕竟是可爱的学弟们。」

「你们进去试试吧。」

等到亚德里恩从换衣间走出来时，他看上去仍然是那副未成年的老实样子。原本就有些书呆子性格的亚德里恩，他在垂发状态下看上去甚至像容易说话的乖乖仔。

「感觉怎样?」

「非常舒适合身。」

亚德里恩他有些意外地低头看了一眼袖口道:「我是说校服是我穿过最舒服的衣服，它的面料质感竟然跟校服差不多，不过我觉得教会分配的校服更加好看。」

「这是我听过最奇怪的赞美，不过谢谢你的称赞。」

琳达她忍不住笑道:「教会的校服是我父亲的店负责设计和供应的。每天都有人需要试穿和订制，版型都淘汰了不知道多少代了，最后我们才找到最大众通用的尺码。」

「我在自己毕业之后就跑出来，开了属于自己的服装店。」

「没想到我竟然会在外面遇到识货的，为了保持品质和稳定，我最后也用了同一间供应商的面料。看来我真的不能偷懒，要在版型设计和剪裁方面多花一些巧思以作区分。」

「客人你拥有一头漂亮罕见的银发，连你的眼睛也是银灰色吗? 」

「银发很罕见吗? 」

亚德里恩他顿了一下，虽然银发银眼会引人注目，但它还没有达到会引起别人议论的地步。毕竟在他的印象中，他曾经见过其他跟他同样拥有银发的人。

「当然罕见......真是有趣，银发都是跟教会有关的人。」

她用涂抹了美甲的手指轻点了下巴道:「让我想想看，在辉光教廷的历史上一些很有名气的先知、神官和守夜人，他们都是银发，还有王室以前都是银发。」

「比如在当代实力很强大的守夜人尤多拉女士，听说他们能进入神明所做的梦。」

「不过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现在这个时代的银发王室越来越少。他们的祖先曾经为了要遵守为先知守墓的誓约，而在这里建立了王城......那是充满信仰的时代。」

「他们自称是主的守夜人，先知的后裔，连他们的王室身上也有太阳徽章。」

「尤多拉女士以前也是王族成员，后来她才加入教会成为守夜人。」

「不过王国那么多年以来一直跟其他国家联姻，他们的血脉一直被稀释。现在王室成员的各种发色也有，比如说目前在位的希尔维亚女王陛下就是黑发的。」

亚德里恩忽然被别人的手掀起了头发刘海，他忍不住皱眉抬手挡了一下对方的动作。

「请问你在做甚么?」

「别动，我在帮你涂抹发胶。你在穿上正装时，你记得同时需要打理发型，连你的精神面貌也会变得不同的。既然你要试穿衣服的话，你就要看看全套的造型效果。」

「在正式场合垂发的话，是会被别人看不起的哦，就像一个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

亚德里恩他仍然偏着头躲开对方抹到一半的手，他不为所动又一板一眼地拒绝道:「谢谢你的提醒，你这个服务是额外收钱的吗? 」

「但是我没有这种叫发胶的物品，我也没有打算买发胶......」

女店主她直接没好气地道:「不收钱，我直接送给你一罐发胶。但是对于淑女的感谢，你要在后面加上女士这个敬称。」

「谢谢你的提醒和礼物，女士。」

他身上穿着学者的打扮，连他银灰色的发丝被梳成显得像精英的刘海发型。在他露出额头之后显得冷静干练，他银灰色的眼睛看上去有些淡漠。连亚德里恩身上的气质也变了，他的攻击性和压迫感也变强。

那个女士似乎在他身上看到故人的影子，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感伤地祝福道:

「不用客气，愿辉光永远与你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