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距离黑泥的剧本生成完毕还有七天的时间,我了解一下杯之长生者的背景也没有坏处。于是我在桌灯的橘色灯光下看着这份有些历史的情报卷宗。
我低声唸诵着上面写的文字记载,对方似乎也曾经亲自进入门内。
「我曾经走过死荫的幽谷,但是母亲把我给十人分食,它们是杯的侍奉者。我在死亡之际感受到无比的极乐,它是春之胎动,它是万物的起源,它重新孕育了我。」
「我从衪的血肉怀抱之中,犹如婴儿降生般于一年之始裡重新复活于世。」
「我从此摆脱了死亡的威胁,因为万物生生不息,彼此互为轮迴,而我亦同样。我既是桌下的宴客,亦是桌上的珍餚,我把此身奉献给主,主亦成为我伟业的见证者。」
「欢宴受血者,真名未知。对方非俱乐部成员,极度危险,请勿接触。」
哦豁!
前面的描述听上去挺有反派逼格,搞得连我也忍不住挺直腰背,认真起来打算细读。结果后面的内容,全部都是枪匠口中一些也不正经的八卦新闻。
这份间谍报告搞得像特工007一样自恋,彷彿这个枪匠就是上好的唐僧肉,随时随地都有帅哥美女对他这个异教徒囚犯投怀送抱。
我不是随便乱打比喻,说不定对方是他们眼中确实是可以食用的。
比如说前面的报告有一个很厉害的女高层,她跟刚刚才被释放的落魄枪匠眉来眼去。对方言语之间各种明示暗示今晚来我房间,有宝贝要给他这个萌新看。
结果后面她忽然人也没了,再看到教主很愉悦的样子,说不定她已经成为午餐了。
比如说教主再次半疯失控时,枪匠立即一马当先地躲起来,打算暗中观察情况。结果他看到有七、八条腿的血肉//缝合怪,然后它瞬间摇身一变,教主直接变成女的。
那张脸竟然还是属于被吃的女高层!
而且教主毫无自觉和记忆地跟其他教众交流,顺便抢掉她在教中的男朋友。对方只是纠结了一下性别问题之后,就在脸的诱惑下直接从了教主,当晚就成为教主的晚餐。
枪匠在亲眼看到这一幕之后被刷新世界观,直呼完全看不懂对方是甚么操作!
总之这份报告上面所记载的内容,如果从枪匠这个潜伏者的偷窥角度去看,它们确实像是山野志怪小说般离奇怪诞,我甚至有一种自己究竟是不是在看《聊斋》的感觉。
外面刮着的风雪声仍然没有停息,在早上晨读着报告的我莫名觉得身上有些冷意。
「之前我在海湾城接触他的时候......他好像没有那么变态。」
「根据枪匠的情报,这位教主创立了圣餐会时已经拥有不死之身,他能近乎无限復活。对方曾经被十人分食,又提到杯的侍奉者,我推测应该是一种杯的神秘仪式。」
「因为被教授摘掉他的心脏之后,他就瞬间实力大降,我推测对方的弱点为心脏。」
「身为教主的他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内就晋升为长生者,他总是呢喃着意味不明的语句,可以预知到一定危险。他长期表现出渴血饥饿的倾向,一直陷入半疯状态。」
「曾传言他拥有源自灵界生物的血脉,可能是以未知方法被孕育出来的仪式产物。」
「我想这个世上应该没有人那么重口,对灵界生物出现超出恐惧之外的爱慕之情,也许他只不过是被某个疯狂的神秘学家坑了的人工成果。」
「比如说修好像也是以不正常方式降生,类似于实验胚胎的东西。」
「而他口中的母亲感觉有些不对劲,也许对方是某一种奇异的灵界生物或者是比喻。毕竟找十位杯的侍奉者来吃掉自己的儿子,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干得出的事。」
我托着下巴看着彷彿在灯光下摇曳模煳的文字,不是我的错觉,而是它真的模煳了。
也许它们是受到某种神秘气氛所影响?
「欢宴受血者身上拥有强大的魅惑能力,凡是他身边的人都对他出现不一定程度的偶像崇拜。但是凡是曾经跟他□□过的人,他们最后都在心甘情愿之下被教主吃掉。」
「所以教内的高层内部变动频繁,他们真正的核心骨就只有教主一个人。」
「像这种罪大恶极又反人类的傢伙,猎人学弟就不能管一管吗?只会来管我这个勤奋又无害的读书人,我除了读书之外有做过甚么坏事吗?」
「别人家的教主也已经大开后宫,顺便再开餐厅,泡完妹子后再吃饭了。」
我立即面不改色地自己夸自己地道:
「在这种神经病教主的威胁之下,枪匠不但在修罗场之中保住自己的性命,又保住了自己的贞操,还成功向俱乐部送出了情报,他真的不愧是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
「他简直堪称是间谍之中的劳模,在修仙宫斗剧之中的唯一一个正常人。」
【他还有贞操可言吗?】
黑泥似乎挺感兴趣地反问道:【毕竟这个杯属性的教团,听起来似乎教友之间的关係和私生活十分混乱。哪怕枪匠成功活下来,这个求生过程之中恐怕也讨不了好。】
「你没有看见上面写着□□即死吗? 」
「他肯定是不会中计,哪怕教主可以变成女的也不会。毕竟之前对方变成美女朝我掏心时,我也从来没有被动摇过,直接就当场反杀。」
充满信心的我立即信誓旦旦地道:
「你没看到我之前一看到修帅得天怒人怨的脸,就瞬间被他一下拉满了仇恨?想必一定是因为我曾经被他老师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导致我一看到他就停不下手。」
「你想想看,我从一个要被吃的阶下之囚,摇身一变成为杀死对方的凶手之一。」
「虽然用你的话说,枪匠只是我的一个分/身马甲,他随时可以英勇赴死。但中间这段即将被杀的受害者在凶手的手下忍辱负重、步步为营的反杀过程,它可是最经典的悬疑推理復仇文情节。」
「连猎人来了也不得不叫一声干得好......我感觉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
「教授对于杯教徒充满了过激的仇恨,向学生长期灌输偏见,禁止所有杯教徒靠近海湾城也一定因为如此。若不是有我在的话,修他也要跟着下去陪老师。」
我低头看着手上的报告,但是我有一种自己已经被它影响到的感觉。
虽然黑泥说过这七天,是它的剧本生成所需要的日子。但这不是普普通通的休假,因为我感受到自己总是不断在做梦,我自从那一天之后失眠的情况很严重。
我甚至已经无法保持清醒。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炉火被燃烧殆尽,有时候梦到自己被摆上餐桌,有时候我梦到自己正在林中低低地飞行,有时候感受到自己的嘴裡是苦涩尸臭的腐土。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轻轻的呢喃声在呼唤着我,而我总是在半夜之中惊醒。
它正在昏暗的无光之海中寻找我,我在梦中也在躲开着它的目光注视,但是我手上所持有的锁匙已经引起它的注意。它似乎已经确认了我的存在。
在我每一晚的梦境裡,它都正在不断靠近我的位置,直到第七个晚上之后......
我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扇门的面前。
我又在做梦吗? 我正打算强迫自己再次从梦中惊醒过来。但是梦中的我不由自主把手放到门的把手上面,我有一种想要开启它的感觉。
【这是杯之长生者曾经留在修身上的记忆锁匙,对方总有一天会在梦中打开它。】
【门后面的记忆场景,就是圣餐会的总部......】
听到黑泥在对我说话,于是意识到这次必须打开门的我终于强行振作精神。好吧,再次感谢逆光哥的友情支援,他这个二五仔在现实中剷除了圣餐会的地下窝点。
当我在梦中开启门扉之后......
我在打量着门后彷彿被凝固起来的场景,就像主人正在举办一场疯狂的狂欢宴会......
锡制的高脚酒杯上面刻着浮雕,银色杯壁外的侧边镶嵌着血鸽红宝石,不知道它曾经盛载的是葡萄酒还是血液。听说锡器以前有「让水不易腐坏」、「去除异味,让酒变好喝」之类的传说,不过这种器皿放在现代倒是不常见。
一张铺上了白布的长餐桌,每张空椅子上都是准备要用餐,不多不少正好十个人。
我用手摸着纯银制成的典雅烛台和锡制酒杯,上面残留着血腥味的陈旧汙迹。纯银餐碟上分别供奉着心脏、肝脏、肺脏等血肉,但是它们上面已经佈满了灰尘。
「圣餐会?」
我抬起头来望向中央的地方,上面既没有悲悯神像,亦没有歌颂圣徒的彩绘玻璃窗。相反,它充满了罗马的奔放味道,各种肢体交缠在一起,又像酒神信徒的狂欢仪式。
我从壁画之中看到了教堂,看到了佈满玫瑰花和荆棘的修道院,我看到了一扇门。
我走着走着就直接进入由血肉和尸体构成的门。
它们无数只在挣扎的手正在抓住我的身体,黑泥从我身上疯狂涌出来保护住我的身体。感受到黏稠浓密的血液滴到我的头上,奇异的芬芳从那些尸体的身上传出来。
我凭着意志强行进入门内之后出现一阵恍惚,我眼前的一切总算变得正常起来。
我彷彿又走到另一个梦境。
再也没有尸体在开派对,再也没有奇异诱人的芬香,再也没有疯狂刺激的血腥味,出现在我眼前的只是一个充满沉郁色彩和灰烬气息的安静洋馆。
「你是谁?」
我眼前出现了一个引路人,一个半长的白金色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穿着白衬衫和黑色吊带短裤的安静少年。站在玄关对面那个楼梯上的他正在迟疑地看着从门裡走出来的我,他似乎不知道要怎样做。
虽然他正在拿着一块温热柔软又在流着汁水的东西在啃食,但我感觉对方有些熟悉。
「修?」我轻轻疑惑地问了一声,他似乎又在乱吃奇怪的东西。等等,他该不会只是一团血肉怪物,而我所看到的却是美少年吧? 而且不对,修不是这个年纪。
「你能看到我?」
「确实。」
「你不吃吗?」他用手指了一下在木质地板上缓缓滚动的饱满果实,但是它给人的感觉怪异。我皱着眉头打量着它,这个体积和形状......难道它其实是一个人头?
我开始怀疑我眼中看到的「正常」,反而是我脑海中所有常理已经崩解的开始。
「你很饿?」
「我每天都是这样,虽然大宅裡每天都有新食物出现在每一个角落,但是不管我吃多少东西也是又饿又渴......你是我自出生开始所看到的第一个人,先生。」
那个少年他把最后一块东西塞到嘴裡,他偏头舔干淨浸染到他袖口的红色汁水。
我打量着他这个看似正常理智的样子也没有拆穿的打算,继续询问道:「是这样啊,这间洋馆裡一直只有你一个人吗?」
「以前只有我一个人住在这裡,不过现在又有了你这个客人拜访。」
对方的美貌似乎已经达到人类的极限,他身上没有性别和年龄的限制,彷彿从他出生起就不是正常人类。他用还沾着红色果汁的手指,指着在地上已四分五裂的餐碟。
「虽然我很想招待你,但是我的蛋糕刚才已经摔在地上......」
我看着摔落到地上后塌陷的半个奶油蛋糕和草莓,虽然我怀疑它其实是脑浆和眼球。毕竟这个圆圆的草莓后面冒着一堆根须,奶油之中又渗杂了一些像骨头碎片的东西。
更奇怪的是......
我眼中的地上全部都是遍佈食物的痕迹,就像被别人用食物互相乱砸一场的派对。
我看到地板上有爆裂成残渣的石榴果实、有塌陷成一滩的鲜奶油、有还在汨汨地流着鲜血的厚切牛排等等,它们这些幻象下面真正的样子恐怕只是尸体派对。
我眼中所看到的是各种食物,而这种看似在浪费食物的背后代表着多少个受难者。
【锁匙已经被消耗,新的剧本已经生成完毕。】
「你在跟谁对话?」站在楼梯上的少年他很敏锐地抬起头来,我只好跟着认真地道:「我很高兴能认识你,你的名字是甚么?」
「我没有名字。」
他在吸吮着手指上的果汁,笑道:「但是他们会用一个称呼叫我,怪物。」
【上一个24小时的身份已结束,新的角色剧本已派发完毕。】
【角色随机生成中......】
【在剧本模组《没有名字的怪物》中,你是一个即将被烧死的清白教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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