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4宿舍里,谢振科和王奇笑得前仰后合,成才正摇头晃脑地朗诵着他为向景即兴创作的打油诗:
“爱情想要没风险,
备胎总要有一点,
别人说我不要脸,
这是为爱买保险。
哈哈哈……”
“滚!”向景朝成才砸了个纸团。反扣在桌上的手机震个不停。
成才:“向景同学,都响五六遍了,还不接吗?”
“关你……”向景话未说完,换微信音频的铃声响起,一边响,一边不停地弹出消息,响了有十声,向景才慢悠悠地点了接听,“喂……在宿舍,忙呢……再说吧。”
谢振科:“查岗的?”
成才掐着手指算,“一共九个字?人家都急死了,你好歹多说两字呀。”
向景重新拿起手机,刷开对话框,发去一条语音:“晚安。”
然后,他对多管闲事的室友说:“满意了吗?”
成才摇头叹气,“做你对象,累得够呛!我都替她心累。”
“这是一种‘制造稀缺感’的心理战术,会让对方更在意我,有助于给爱情保鲜,你懂个屁。”向景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成才:“就扯吧你,若我没在三秒内接电话,女朋友非削了我不可。”
“认命吧成才,谁让你不是校草!” 谢振科问向景,“话说,这回是谁当我们嫂子?”
王奇:“有照片吗?给哥们掌掌眼?”
向景:“交往第一天就给你们看了。”
成才:“谁啊?我怎么想不起来?”
谢振科:“根本没有好不好?没事,现在看也一样。”
向景手机一抛,谢振科稳稳接住,上面正是向景亲安生脸颊时,抓拍的合照。
“卧槽!” 谢振科一看就认出了,向景正是靠着这照片赢了打赌,让他们仨“伺候”他一个月起居的。
成才:“你这是要为了一棵草,放弃整个花园?”
“不算放弃吧,花看腻了,想试试小草。不想要了随时能拔,一棵草而已……”话虽如此,他心里的某个角落,却莫名地烦躁起来。
“玩脱了怎么办?万一邵安生因爱成恨,散播谣言说你是基佬,怎么收场?”
向景满不在乎道,“我大四……不,下学期就搬去工作室住了,到时人都见不着,还怕什么谣言。”
他见识过形形式式的女生,自诩身经百战,实则却糊涂得很,似乎连自己的性向都没搞明白。拍下那张照片,原本只是抱着玩玩的心理,当得知赵敏德是安生的粘人室友后,他突然来劲了,这场恋爱,非谈不可!
404宿舍。
安生重复听着向景发来的“晚安”,一脸痴傻状。
旁边的黑脸神将铅笔重重拍在桌面上,“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废话,当然是恋人关系。” 安生心说,亲都亲了,不是谈恋爱是什么?
握在手中的橡皮裂成三瓣,赵敏德质疑道: “他明确说过喜欢男生……喜欢你吗?”
“他说我们‘在一起’了。”
“那就是没说。”
“……又不是小女生,我才不稀罕那些肉麻话。他天天等我吃饭,陪我自习,还跟我说晚安,这还不算谈恋爱?”
“晚安?”赵敏德对向景的早午晚打卡式短信嗤之以鼻。折断的橡皮擦被他捏狠了,碎屑簌簌散落。“他带你出去见过人吗?”
“我们说好了不公开。”
“你到底喜欢他哪一点?”
“高高帅帅,性格又好。”
“哈,你说我吗?” 赵敏德笑死。
“我说向景!他什么都好,除了你,没人不喜欢他。”安生没说错。
赵敏德气不过,“人人都喜欢?那叫中央空调。你们才相处了多久?你了解向景吗?”
安生反问:“那你又了解他多少?你对他的事也是道听途说的啊。不是,德仔,你哪来这么大的敌意?”
“第一次见面,就约你看球约到酒店去的,还能是什么好人?” 赵敏德语气尖酸。
“这有什么,那晚你不也在酒店看球?”
“我和我爸看球,能一样吗?”赵敏德振振有词,“他还灌你酒,留你过夜,摆明居心不良!”
“没有的事,那酒是意外……算了,懒得跟你废话。”安生掀被子盖头,闷声道,“好端端的跟我急,不就是嫉妒我有对象嘛,就这么见不得别人好?什么病态心理!”
“你才病态,谈个恋爱跟智障似的。你以为我想理你?就怕你到时被人甩了,又割腕又跳楼,把404整成凶宅,我就真系大吉利是个你喇!”他说话又毒又狠,“哼,一个渣,一个瞎,没救了。”
这些“自作贱不可活”的话,成功激怒了安生,404宿舍的口水战瞬间升级。
安生猛地掀开被子,“赵敏德,当初是谁怂恿我表白的?现在又是谁天天泼冷水?”
“要是早知道你暗恋的是个渣男,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赵敏德拍案而起,手边的矿泉水也跟着蹦跶了两下。
安生回吼道:“我喜欢谁要你批准?我——”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高斌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你俩还要吵多久?打一架比较快……速战速决啊,1点了!”
赵敏德回了一嗓子,“知道啦,睡你的!”
自从和向景在一起,德仔变得很不淡定,八卦可以理解,但那股不可理喻的尖酸劲儿实在说不过去。
安生正暗自腹诽,脑海中忽然闪过赵敏德家中那幅《凤凰于飞》的毛笔字,“凤”的运笔风格,和他今天看的《有凤来仪》的“凤”,还有向景宿舍《凤凰台》的“凤”,简直如出一辙……
还有,今天在咏春训练室外,向景是不是找过德仔?他们能聊什么?早认识了却瞒着我,难不成两人曾有过什么瓜葛?
一连串的问号快把他脑袋给挤破了。
安生的心沉到谷底,“德仔你太反常了,以前不管我做什么你都支持,可现在,你和向景……”
他被自己接下来要出口话刺痛了,“你们之间…...是不是有过什么?”
赵敏德:“有什么?”
“你家那幅《有凤来仪》怎么回事?”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赵敏德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妈的。”
“呵,向景送给你妈的?”
赵敏德总算是听懂了,安生暗指的是那个传言:凡是向景前任,均人手一副他的墨宝!
安生竟然怀疑他们有旧情?!
“神经病! “赵敏德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他是我舅!”
“你怎么不说他是你妈的私生子?”安生不信。
“我家的字是我写的,是我给爸妈的结婚纪念日贺礼!我的字你天天见还不认得?”赵敏德拽开门把,“刷刷”两声撕下“宿舍重地”和“擅闯者死”拍在安生面前。
“这……”安生瞪大眼睛,仔细辨认,“地”和“死”的竖弯钩,带着向景标志性的小回锋,怎么会这么像?
良久,安生才后知后觉地挤出三个字:“亲舅舅?”
赵敏德重重地“嗯”了一声,“我七舅,跟我大舅、我二三四舅、都是我亲舅。够清楚了吗?”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尴尬。
也难怪安生猜不到。这对舅甥除了身高相仿,五官气质截然不同,甚至还同龄!
他们的书法师承同一人,都是向荣手把手教的,那独特的“向体字”是向家祖辈引以为傲的“传家宝”。
向景是赵敏德外公向荣最小的儿子,是老爷子五十岁那年,续弦娶的小娇妻所生。他与赵敏德的母亲向欣同父异母,按辈分,赵敏德不得不恭恭敬敬喊他一声“七舅”。
老话说"幺仔幺心肝",向景作为向荣的心头肉,自小就格外受宠。赵敏德和向景一同长大,虽然两人言谈举止都带着富二代特有的做派,但拼起爹来,向景才是正儿八经的向家少爷。
这些年,赵敏德没少受向景的窝囊气,例如今天下午,他才被向景当面敲打过。
赵敏德独自在训练室捶沙袋,一转身就看到门口站着的向景。
真是冤家路窄。
“德仔,”向景抱臂靠在门框上,开门见山道,“撬墙角可耻,撬长辈墙角尤可恶。”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倨傲。
赵敏德皮笑肉不笑地说:“七舅,您老人家多虑了,我一向尊老,邵安生那货我没兴趣,而且我没你们为了追求真爱,而离经叛道的勇气。”
沙袋成排悬挂在墙边,随着赵敏德迅猛的节奏剧烈晃动,帆布表面扑簌簌震下陈年灰尘。
向景皱着眉,扇了扇鼻子,“那你送那玩意儿是几个意思?”
赵敏德的拳锋比向景的目光更凌厉,“就是安生说的那样。你的东西太精致不适合粗用,我建议他好好收着,有什么不对吗?”
“我问的是为什么买同款?”
“我还跟他同吃、同住、同睡呢,我跟我室友的事,你管得着?”
向景眯起眼,“那你室友知道你见死不救的事吗?”他故意拖长声调,“路见不平——拔腿就跑。”
赵敏德手上一滞,惯性让沙袋猛地回弹,几乎撞他脸上,“那封检举信是你拿的?”
“是捡的。德仔,你这么能打,事发时就该站出来阻止,事后才写匿名信算什么?懦夫。”
久违的愧疚感袭来,“路见不平,拔腿就跑”的懦夫,说的正是他赵敏德。
几年前,赵敏德遇见几个混混围堵、欺凌一名高中生,他却因害怕牵连,转身离开。
事后,赵敏德为自己的不作为感到羞耻,他认得那校服,几经打听,得知那倒霉蛋叫邵安生,虽然没让人弄死,但被诬告伤人,还立了案。赵敏德还有点良知,打算以目击者身份举报,为邵安生解困,可等他有所行动时,一切已查清,尘埃落定,正义归位。他终于松了口气,却不料,那封要寄未寄的信,落到了向景手里……
如今,向景竟拿这件事要挟他。
赵敏德连拳头都捏好了,若非安生及时出现,恐怕会破坏公物——挥拳把训练室砸了以发泄怒火。
拳头没挥出去,他颓然松手,连句喜欢都不敢说出口的人,有什么资格发狠?还心血来潮去买情侣耳机?这气的是向景,还是气没用的自己?唉,净做无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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