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满目的小雏菊,安生脑子里回荡着赵敏德的话。花语?
他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搜索:
自古以来,人们常常以雏菊花瓣来占卜爱情,它象征纯洁以及天真……最经典的一种花语是:我在暗恋你,你喜不喜欢我?
心乱如麻。
安生宁愿相信赵敏德是在嘲笑他未经人事......可胸腔里横冲直撞的心跳,早把答案撞飞。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我和向景谈恋爱影响到他了?
不不不,只是一个杯子,别简单事情复杂化!安生猛地甩了甩头,把“不小心掰弯了室友”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
手机响了,向景的消息接二连三跳出来:
过敏好了没?
身上还难受吗?
下午几点有空?过来我宿舍商量一下转交善款的事吧?
安生抓了抓头发,回了条消息:全天都没空,你让家教组组长联系小杰就行。
发完,他静静地对着天花板发呆:赵敏德,你最好真的只是随手送了个杯子。
否则……否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身上的疹子好了,安生的心情却不见好,他谁也不想见,看时间赵敏德差不多该回来了,赶忙逃到街上,漫无目的地在大街小巷乱溜达。
拐过第三个岔路口时,后颈突然绷紧了有人跟着!
烈日当空,老街区却静得瘆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连遛弯的老头老太都少见,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安生一紧张就没了方向感,路越走越窄,绕来绕去走不回大路口。
身后那人不知是脚步慢,还是刻意保持距离,始终若即若离。安生不敢回头,怕惊动他。
又拐了个街角,一栋带院子的居民楼外,院门虚掩,里头隐约有人声,安生如见救命稻草,闪身钻了进去。
院子小得无从下脚,堆满旧家私,杂乱无章,安生藏在一个双门衣柜后。一个三四岁的小孩正在玩墙根上的一堆沙子,见了外人也不怕生,问安生是谁。
安生不想解释,但不说又太可疑,“嘘,我在跟朋友玩抓迷藏,别出声,帮我关了院门,别让他们找到我,如果我被抓到,要输给他们钥匙扣。”说着,他从钥匙串上摘下一个Q版蜘蛛侠的钥匙扣,“你要是成功掩护我,就送你。”
这么刺激的游戏?还有礼物?孩子天真地忙点头,立刻执行任务。
一楼住户前门半掩,传出麻将牌哗啦啦的碰撞声。安生贴着柜子站定,心想等那人走远再出去,要是真敢跟进来,他就冲进去喊人。顾不上喘气,他抓紧地给赵敏德发了个定位。
院门突然“吱呀”一声响。安生屏住呼吸,从衣柜缝隙看见一双沾着泥点的运动鞋踏进院子。那人在旧家具堆前停住,鞋尖正对着安生的藏身处。
里屋的麻将声戛然而止。“等多两个字!”有个女声朝院子喊。(再等十分钟。)
“快D啦,听日打过得唔得,人地等紧架。”运动鞋转向,退了出去。(快点啦,明天再来行不?人家等着呢。)
安生刚松半口气,铁门又被推开。这次是塑料拖鞋的拖沓声,伴着钥匙串的哗啦响。小孩从沙堆蹦起来:“三姑!”
当安生的后背第三次绷紧时,冷汗已经浸透了衬衫。这次没有脚步声,只有一道狭长的影子,像蛇一样无声地爬过地面,最终停在他脚尖前半寸的位置。
衣柜的薄木板似有指甲刮擦的声响,紧接着,是指节叩击声:哒,哒哒。
然后,小孩咯咯咯的笑声响起,他举着一截枯树丫,拉开一条门缝,“哥哥,我不玩了,到点回家了。”
安生猛地窜出衣柜。与其被这些虚虚实实的动静折磨疯,不如豁出去拼一把。他把钥匙扣塞给小孩,头也不回地冲出院门。
他一边走一边给赵敏德打电话,却没人接,刚刚发的信息也没回,不知干嘛去了。
终于回到大路边,安生四处张望。一辆公交车驶过后,街道重归寂静,没有行人。
不,公交站台那儿,站着一个人。
肯定是他!
黑色连帽衫、黑口罩、黑裤、黑鞋,整个人像从夜色中走出来的影子,穿成这样,不是去送殡,就是要干坏事!
人一旦心生恐惧,心态就垮了。见黑衣人要过马路,安生几乎是本能地转身就跑。
高岗民巷的路牌立于眼前,向景工作室就在附近,他颤抖着拨通向景的电话,可听筒里只有漫长的忙音。而德仔又不知死哪儿去了……
这时许淮的电话进来了,安生放弃重拨,摁下接听。
“许淮,我好像被大头虫盯上了。”安生语速飞快。
“你在哪!身边有店铺吗?”许淮料到总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安生扫了一眼门牌,迅速报出位置, “周边全是民宅,有了!前边有家文具店!”
“别慌也别跑,定位发我,未必是他,你进文具店等我!我十分钟后到。”
电话挂断的瞬间,安生的手机一震:别怕,有我。
拐角处是一家保留着九十年代风貌的老式文具店,西侧和北侧都有门面,店内空间也大。正值上学上班的时间段,店里没有顾客。货架上的商品蒙着薄灰,地砖磨得发白,图案早已模糊不清,裂痕遍布。北面摆着一台冰柜和一条长板凳。
安生:“有人吗?买汽水。”
“自己拿了扫码!”里间传来老板娘爱理不理的声音。
长木凳被磨得油亮,安生坐上去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一手握着汽水,一手攥着手机,心神恍惚:赵敏德和向景怎么还不回我?许淮怎么还没到?
安生紧张得手心冒汗,胡乱在衣服上擦了擦,给许淮打电话。“到哪了?”
许淮秒接:“摩托坏了,打车还有五分钟。那人长什么样的?”
安生:“看不清,但一身黑……”
两人正聊着,黑衣人来了,从西侧门进,在货架前找东西,又或是在观察安生。
安生:“快点,他也进店了!”
许淮:“你去监控底下待着。”
安生:“没有监控!”
许淮:“马上到了,操,怎么是单行线!在路口了,再给我一分钟!”
安生心里大吼,我他妈一秒钟都耗不起了!
两人之间仅隔一个货架了,安生想逃,腿却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咬着吸管咕咚咕咚地喝,连汽水瓶空了他也没发觉,大口大口吸空气。当塑料吸管即将被咬烂时,他感觉有股重量从长条板凳的另一端传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凳子就“啪”的一声散了架。
下一秒,他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那人单膝跪地,稳稳托住他。
安生下意识地抓紧他的手臂,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安生,没事吧?”
“德仔?”安生安然无恙地坐在赵敏德的大腿上。
赵敏德讪讪道:“不好意思啊,眼神不太好,本来想给他来个佛山无影脚,结果偏了三寸踢到了凳脚。”
原来赵敏德一看到信息和定位就赶来了,回了两次电话,都在通话中,等他到了高岗民巷,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安生描述的那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于是他来了个螳螂捕蝉,悄无声息地跟在黑衣人身后。
“生哥。”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赵敏德背后传来。
“小杰?“安生看清来人,撑着身旁的冰柜站了起来。
“小生!”许淮终于赶到,一把揪住小杰的书包,连人带包扔出马路。
“搞边科啊!”老板娘冲出来时面膜都没来得及拿掉。 (干嘛呢!)
赵敏德听见“小杰”二字时恍然大悟,立刻放下戒备,迎上前给老板娘赔礼道歉。
“许淮别打!摆乌龙了,认识的。”安生越过神色凶狠的许淮,把他拳头下的人领走,“小杰,跟我来。”
两人过了马路,坐在绿化带旁的凉亭里。虚惊一场后,安生揉着太阳穴,“大白天的你穿什么夜行衣,还跟我一路,神神秘秘的干嘛?”
“刚从医院回来,”小杰摘下口罩,委屈道:“恰好穿了黑衣黑裤而已。”
安生这才仔细打量他的装扮,确实是寻常的卫衣、运动裤,所谓的“可疑“,是他自己脑补出来的悬疑滤镜,纯属被害妄想症,自己吓自己。他苦笑, “那你一声不吭跟着我干嘛?”
“你走得太快,我喊好几声,你都没应。”
该死的左耳,给他塑造了个高斗人设不说,还整出这种乌龙。他看了眼对面的文具店,无奈地说:“那你都跟到店里来了,为什么还躲在货架后?”
“有话想跟你说,但没想好怎么说……” 小杰低着头如做错事的孩童。
大周一不上学,还穿着“殡葬”黑?难道是……安生心头一紧, “是不是你妈妈的病情……”
小杰摇摇头,“妈妈没事,她明天动手术了。一早就有农大的哥哥联系我,谢谢生哥,帮我们筹了手术的钱。”
“不用谢,我只是个牵线的,是老师和同学们在为你出钱出力。”安生不习惯别人的感恩戴德,安慰了他几句就想离开。
小杰却牵住他衣角,“生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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