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向景仍像往常一样准时发信息约安生去吃饭、去晚自修。安生要么婉拒，要么已读不回，态度冷淡，却没忍心说半句伤人的话。

在安生心里，向景仍是那个让他魂牵梦萦了七百多个日夜的白月光。不是不喜欢了，而是校园论坛被删的帖子，和那出靠揭人伤疤博取同情的小品，像鱼刺般，深深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吐不出。

从未坐过冷板凳的向景越等越慌，他惯用的那套讨好女生的招数，放在安生身上向来百试百灵，哪怕是在社团例会上，多看他两眼，都能让他傻乐个半天，可现在……情场老司机手足无措，满腹疑问无处诉。

其实只要他肯放下身段，对安生诚心诚意道个歉，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而不是跟没事人一样照常谈笑风生、约这约那，可能两年前的未解之谜，早就有解了。

可他是向景啊，不能低头，“校草”的冠冕会掉！更何况，他从不觉得自己有错，要他觍着脸，追着别人求和？不可能！

下课后，安生和小组作业的队友在食堂，边吃饭边讨论课题，结束时，食堂早已空空荡荡。

正午的阳光白得刺眼，他刚走到树荫下，一个礼貌的声音突然从身侧传来：“同学，能耽误你几分钟做个问卷吗？”

安生笑着摆手。最近学校附近的市场调研员比苍蝇还多，他一天最多能被截停七次。

“有偿的！”对方不死心地追上来，手里哗啦啦抖着一沓彩色贴纸，“幸运码随你抽，百分百中奖，从5毛到500都有，我们督导的500块大奖还没开出来呢！同学你这么帅，说不定就是那个天选之人！”调研员说话时，扬了扬汗湿的前襟，额上的汗珠跟阳光一样，让安生晃眼。

安生指着最上面那张贴纸，“那就让我碰碰运气吧。” 他举起手机，亮出二维码准备接收那五毛钱大奖。

午睡时间，行人稀少，别的摊位都收了，就剩他晒着太阳坚守岗位，安生纯粹是看在对方敬业的份上才停下的。

“好嘞。”调研员麻利撕开一贴纸，他瞪大眼睛“卧槽”了一声，然后手忙脚乱地扫了安生的码。

叮咚，支付宝到账500元。

安生盯着到账通知，整个人都懵了。真中了？！还即时过账！

那边，调研员已经殷勤地搬来折叠椅，把圆珠笔塞他手里，"同学，慢慢填，不急哈！"对方笑得见牙不见眼。

没辙，受人钱财替人办事。

他坐下来认真填写这份《当代大学生兴趣爱好50问》。问卷内容五花八门，从饮食娱乐到生活习惯都有，甚至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题：

25. 你喜欢哪种类型的恋人？A 粘人猫咪 B 憨厚狗狗 C 冷艳蛇蛇

……

35. 和另一半最想做的事是什么？A 深夜压操场 B 公园聊天 C 不方便回答

……

45. 理想约会场所是哪里？A 宿舍/家里 B 酒店 C 自然保护区

安生笔尖在"自然保护区"的选项上悬停三秒，"你们这问卷…..."

"哎呀都是大数据！"调研员立刻递上矿泉水，"现在小年轻就爱答这种题，上午有个姑娘边填边笑呢！"

安生忽然意识到，这五百块，怕是不好赚。

好不容易填完，他放下笔，却一点都不想交了，此刻曝晒在日光下的哪是调查问卷，分明就是**啊！“你们收集这些数据做什么用？”

“你放心，我们是正规市场调研公司，” 调研员信誓旦旦道，“所有数据仅供公司内部分析师用，绝对保密。而且，全是匿名勾选，汇总后根本看不出是谁填的。”

安生将信将疑间又意识到什么，“我坐这儿半小时，为什么不见你找别人做问卷？”

“只剩最后两份问卷，督导特意交代要找颜值高的。”

“什么产品还挑长相？”

见他起疑，调研员继续解释：“哦，我们的客户正在开发一款‘心动速配交友APP’，数据要用来训练匹配模型……”

“安生！” 向景来了。

安生手一抖， “向景，这么巧，你——”

向景却转向调研员：“听说这儿的问卷调查是有偿的，对吗？”

“对！这位同学有时间吗？”调研员笑逐颜开，忙不迭朝向景递上最后一份问卷。

向景瞄了眼安生手中那份，“填完了？”

安生忙把自己的卷子塞入上了锁的问卷收集箱，“嗯，你忙，我先回去了。”

404宿舍。

赵敏德在和别人发微信。

我要做霸总：情敌的东西你都敢吃，不怕消化不良啊

舍我其谁：说句公道话，许淮这人是不咋地，浑身邪气。不过他妈手艺真不赖

我要做霸总：那正好，安生跟许淮过，你跟他妈过，完美！

舍我其谁：过你妈！

我要做霸总：所以你不生安生的气啦？

舍我其谁：吃都吃了，还能怎样？吃人嘴短

我要做霸总：需要时随传随到，用完了把你扔大街上，回头给口吃的就算打发了？小敏啊，你还是不是男人了，一点骨气都没有

舍我其谁：男人也会饿的啊

我要做霸总：不会叫外卖？

舍我其谁：对哦，可能饿懵了

昨晚安生从许淮家回来，打包了五盒夜宵给赵敏德，不是剩菜剩饭，是许记烧烤店的鸡牛羊烤串，安生临走前点的，许淮妈亲手烤制。

赵敏德白天忙着找人，中午那顿没顾上吃，回来又生了大半天的闷气，自己关自己小黑屋，所以，一闻到烤肉香，他整个人就不行了，下床都颤颤巍巍的，发软蹄！

从情理上说，既然安生给了台阶，他就顺坡下了，见好就收，总不能因室友去长辈家吃个饭就上纲上线。安生又没干对不起他的事，就算真干了，绿的也是向景，又不是他。

赵敏德听到门外有钥匙串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舍我其谁：先不说了，安生回来了，等会见面聊。

我要做霸总：带上他，让哥给他说道说道

舍我其谁：不带！

那钥匙半天插不进锁眼，乱响一通，赵敏德起身去开门， “慌里慌张的干嘛呢？”他见安生神色不对，“碰见向景了吧，都说什么了？”

安生放下背包，“没说什么。”

“那就对了。你呀，当初就是就太容易被他拿下了，傻白甜一个，人家当然不拿你当回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一直晾着他？”安生心里更郁闷了，“可晾着晾着，不就散了吗？”他钻进桌底找东西。

“不会，我看他最近挺上心的，”赵敏德口是心非道，“给些机会他献殷勤吧，多观察几天再说。别到时被欺负了，又在我面前哭唧唧。”他心里头那句是，赶紧踹了他，跟我好！

“我啥时候哭唧唧了？” 上周的烦恼早被新愁覆盖，生活就像打地鼠，刚敲下一个烦恼，另一个又冒出来，一桩接一桩的，让安生应接不暇。

“打球吗？我刚路过体育馆，难得遇着室内场没人。” 安生翻出只篮球，猛地砸向地面。

赵敏德一把接住弹起的篮球，“没空陪你玩，下午约了人。”

“谁？”

“我死党。”

“哦，喊你小敏那个。”安生打听道，“去干嘛？”在得知“死党”的存在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是赵敏德最铁的哥们。

“去看萤火虫。”

两个大男人肩并肩数萤火虫？要多基情有多基情好不好？

安生眉头一挑，“你跟他真的只是好朋友？怎么个好法？你们几成熟？”

“你以为是牛排吗？”赵敏德给了他一个“有病”的眼神。

“我看他还是很懂你的，叫‘小敏’，太符合你啰嗦又八婆的气质了，哈哈哈……”安生好奇道，“喂，你死党长什么样，有照片吗？”

赵敏德真去翻照片，“露鸟的看不看？”

安生嫌弃地“咦”了一声，却伸手接了，是张翻拍的老照片，两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光着身子在小溪里戏水。安生仔细瞧着，评价道：“嗯，虽然两个都是虎头虎脑的，但看得出，他比你俊俏。”

赵敏德不服，“他还比你俊俏呢！”

安生也不服，“就这？还有别的照片吗？”

“没了！听不得我说别人比你好看？平日还总说我臭美，其实你也自恋得不行，呵呵。”

安生故作淡定地拨了拨头发，“身为系草，自信一点怎么了？”顿了顿，他又八卦道，“你们俩真没基情？”他始终对赵敏德的性向持怀疑态度。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整天情情爱爱？反正我对他没想法，我俩关系清白得很，比水晶还透明。”

“水晶形容爱情的！”安生调侃他，“你对他没想法，那他对你呢？”

“操！那你去不去？正好见证我和他水晶般的情谊。”

安生撇嘴道：“荒山野岭的，鬼才去。”

农大近市郊，巴士开出没到十分钟，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就逐渐被田间翠色取代。

机械女声响起，“本路线的终点站是岩洞景区南门，下一站，北邨站。”

“不是说不来吗？鬼室友？”赵敏德递上一只耳机。

安生戴上，调整了下坐姿，看向路侧的稻田，“我半小时前不想，现在想。不行吗？”他对虫子、山洞、户外探险统统提不起劲，纯粹好奇那位能把189个头的大只佬叫成“小敏”的死党长什么样，更想看看对方是不是真如赵敏德说的，比自己俊俏。

赵敏德拍他肩膀，“可以啊。等会你德哥带你去玩点刺激的，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