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敲打着废弃车场的悬浮车外壳，发出“咚咚”的声响。

葵景的意识从混沌里浮起，仿佛溺水者被拽出了水面。

“咳……”

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呼吸变得异常困难。

只能掐着自己的咽喉，用力地睁开眼。

而视网膜上，仍残留着噩梦的残影。

那些记忆碎片犹如深海上漂浮的磷火，在意识深处幽幽浮动。

让他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界限。

“醒了？”低沉的声音从他的身侧传来。

葵景这才注意到维克斯就坐在驾驶座上，那双蓝眸在昏暗光线里泛着幽光。

悬浮车内部弥漫着信息素，混合着抑制剂特有的苦涩气味，浓烈到让他鼻子都快要失灵。

葵景皱了皱眉，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点。

等到他缓过神来，视线往下移，看到脚下散落着七八支抑制剂空瓶，还有那个被暴力扯断的金属嘴笼子，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血渍。

葵景心口一紧，“你疯了吗？”

他一把揪住维克斯的衣领，掌心传来的温度烫得吓人，“打了多少抑制剂才把自己弄成这样？”

维克斯任由葵景拽着，喉结滚动着，牵起颈侧暴起的青筋。

他的状态明显不对，眼白布满血丝，嘴角还挂着未干额血迹，“我们谈谈。”

“先管好你失控的信息素。”葵景冷笑一声，松开维克斯的衣领。

他伸长手臂，捞起那个变形的嘴笼子，精准地砸在维克斯的下巴上，“我和易感期的哨兵有什么好谈的。”

“失控？”维克斯接住嘴笼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咔”的一声，葵景听见金属在他掌心扭曲变形的声音。

“你说得对。”维克斯的嘴角扯起一个笑，带着疯狂到极致的压抑，“我确实快疯了。”

疯到没有在见到葵景的第一眼，就撕开他的精神海。

疯到看着他后颈的腺体时，需要用犬齿刺穿自己的手腕才能保持清醒。

维克斯拎起嘴笼子，抵着发烫的额头，想笑又不知该笑什么。

“为什么会伤得那么重？”葵景突然发现维克斯手臂上狰狞的伤口。

那是用具现化的精神利爪才会造成的撕裂口。

鲜血顺着维克斯的指尖滴落在车座上，积成一滩暗色。

“所以，你要不要来陪我？”维克斯按住葵景的咽喉，鲜血顺着他的喉结往下流·淌。

这个吻带着血腥味和抑制剂的苦味。

葵景的后脑撞上了生锈的车门上。

他在换气的间隙，咬破维克斯的舌尖，“疯子！”

“你还是想不起来？”维克斯的声音裹着抑制剂的苦味，犬齿擦过葵景的耳垂，带来一阵刺痛。

葵景眼角发红地瞪着他，“放开！信不信我把你的毒牙——”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车窗外炸响的警笛声切断。

红光透过龟裂的挡风玻璃，光影投在了他们身上。

机械警卫的电子音穿透雨幕，“警报，检测到高危——”

“选吧。”维克斯的手掌按在随时会破裂的车窗上。

雨水顺着裂缝渗进去，打湿他箍在葵景腰间的指节，“要逃还是继续？”

葵景趁机翻身跨坐上去。

在悬浮车冲天而起的轰鸣中，他一脚踹向维克斯，“滚。”

维克斯被惯性狠狠地甩在副驾驶座上。

一条泛着荧光的蓝蟒精神体应激般缩小，冰冷的鳞片缠上了葵景操作显示屏的手腕，让他差点打错方向。

“喂，哨兵。”葵景瞥了眼维克斯，“让你的精神体别乱爬。”

“它喜欢你。”维克斯的声音带着莫名的愉快。

蓝蟒精神体剐蹭着葵景跳动的脉搏，差点让他把悬浮车撞向空中建筑。

葵景在心中暗骂，是他的错，错在以为和易感期的哨兵能讲道理。

“你闭嘴。”他咬紧牙关，指尖在屏幕上一划。

高空中的悬浮车擦着下方密密麻麻的棚屋冲进巷口里。

金属摩·擦的火星溅在挡风玻璃上，仿佛下了场流星雨。

“下车。”葵景踹开车门，跳了下去。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混着颈侧未干的血迹，在锁骨汇成小小的红色水洼。

维克斯跟在他身后，缩小后的蓝蟒精神体盘踞在肩头。

这片贫民窟的棚屋在雨中散发着潮湿的霉味，

远方闪烁的全息Omega广告投射在斑驳的墙面上，影像因信号不良而不断扭曲。

葵景停下了脚步。

巷子深处，几个衣衫褴楼的拾荒者正围着一个瘦小的少年。

雨水模糊了视线，但葵景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身影。

“海昏？”他快步上前，将人拉到了身后。

“你们在干什么？”冰冷的雨水顺着袖口灌进去，而他的声音更冷。

拾荒者们瑟缩着后退。

有个胆大的指着海昏嚷嚷：“这小子收了我们的星币，就该跟我们走。”

“放屁。”海昏从葵景身后探出头，发梢的水珠甩到他后颈，“明明是你们要强行绑人。”

他气得脸颊通·红，小声嘀咕道：“这些人，屎壳郎见了，都得推。”

维克斯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

积水被他的靴子踏出一连串水花。

而他肩头的蓝蟒精神体跳了下来，在积水中游戈着靠近葵景，然后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轰然放大。

那个还在叫嚣的拾荒者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噤了声。

“不滚吗？”维克斯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拾荒者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巷尾。

“这是你的精神体？”海昏抬头看着维克斯，雨水顺着他的睫毛睫毛滴落。

他完全忘了刚才的危险，指着地上的蓝蟒精神体。

葵景看了看浑身湿·透的海昏，又看看状态明显不正常的维克斯，感觉到一阵头痛。

“葵哥，你身上……”海昏鼻尖耸动，眼神怪异地望向葵景。

葵景偏头避开他探究的视线，雨水带着未干的血迹在衣领上晕开。

“不是让你在家里等着？”他生硬地转移话题。

海昏委屈地撇嘴，雨水打在他微微鼓起的脸颊上，“我等了你一整天。”

他目光转向维克斯，那眼神没有半点期待，全是惊恐，“他是谁？”

葵景在心里叹了口气，本想着解释。

但蓝蟒精神体一下子游到海昏脚边。

海昏吓得后退两步，后背撞上潮湿的墙壁。

“别怕。”葵景挡在海昏前面。

“他只是……”话到嘴边，他不知道如何定义维克斯的身份。

“哨兵。”维克斯仿佛看出了葵景的为难，直接开口道。

蓝蟒精神体顺着他的手臂爬回肩头，莹蓝色的竖瞳直视着海昏。

雨越下越大，积水已经漫过了脚踝，整个巷子仿佛被浸泡在潮湿的黑暗里。

远处，治安队的悬浮车在雨幕中扫射着探射灯。

葵景知道不能在耽搁了。

“先回去再说。”他的声音淹没在雨声中，拉起海昏就往前跑。

维克斯始终保持着一步的距离跟在后面，蓝蟒精神体盘踞在他肩上，警惕地扫视四周，时不时吐·出猩红的信子。

他们穿过错综复杂的棚户区，雨水在脚下溅起一朵朵水花。

海昏被拽得踉踉跄跄，忍不住小声问道：“葵哥，那个人到底是谁？”

“没事。”葵景揉了揉海昏的湿漉·漉的头发，尽管他自己也不确定这句话有多少可信度。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他们的临时住所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间外表锈迹斑斑的小屋。

虹膜验证的蓝光，映在葵景落着雨水的脸上。

随着“滴”的一声轻响，大门打开了。

“进去吧。”

葵景侧身让海昏先进去，随后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雨中的维克斯。

犹豫片刻，他还是点了点头，“你也进来。”

维克斯没有移动。

他与蓝蟒精神体沉默地站在在雨中。

仿佛这一幕，已经重复过无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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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