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弦佩也不跟他寒暄,见了他直接就冲着薛砚听飞身过来,薛砚听挡下她一拳,又一掌迎面而来,薛砚听抬腿横扫过去,对面的人被迫拉开距离,须臾又纠缠上来。
地上尘土飞扬,脚下是草叶的碎屑,两人挥拳扫腿往对方身上招呼,刚开始还有些花招架子,打着打着两人干脆一点技巧不讲,就生生用力去打,拳拳生风,掌掌到肉,不知谁先绊倒的谁,两人倒在地上扭打起来。
薛砚听按着长孙弦佩的手,对着她的脸就要落下一拳,拳锋擦过脸颊,长孙弦佩侧头堪堪躲过,她用力翻身带倒薛砚听,曲起膝盖对着薛砚听的小腹就是一脚。
台里的守卫被这边的打斗声吸引过来,见两人你一拳我一脚的扭打在一起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哆哆嗦嗦地伸手要劝架:“别打了!别打了!两位大人别打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快别打了啊!”
徐复州手搭在守卫的肩膀上把人拦下了,“人家两个人正玩的起劲呢,你上去凑什么热闹。”
守卫哭丧着个脸:“两位大人在上观台里打架,出了事儿我一个小小守卫可担待不起啊!”
“谁说是打架?这是切磋,切磋懂不懂?”徐复州推走守卫:“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只当没看到,哪有什么事要让你担待。”
守卫被徐复州推着走,心一横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眼睛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向远处走去了。
长孙弦佩和薛砚听纠缠着,等分开时两个人都挂了彩,身上头上沾了不少尘土草屑。
徐复州跑过去替长孙弦佩摘下头上的草叶,长孙弦佩刚整理好衣冠就薛砚听道:“这就出气了?”
长孙弦佩抬了抬眉毛:“你没打够?还是说薛将军想接着打?”
“今日打够了,”薛砚听哼笑两声转了转手腕,“下次接着打。”
薛砚听大手拍去身上的草屑,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抓顺头发。
“眼角都红了,下手真狠。”徐复州道。
长孙弦佩摸了摸眼角,确实有些刺痛,她不怎么在意道:“呆上两天就好了,他也没少挨揍。”
徐复州道:“接下来想玩什么?跑马怎么样?这三年我可没少跑马,这次肯定是我赢。”
“好啊。”长孙弦佩手指圈起来抵在嘴边,一声清脆的口哨响起,片刻,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奔霄”飞驰而来,在长孙弦佩身边停下。
长孙弦佩轻轻抚摸奔霄的鬃毛问:“不是要跑马吗,你的马呢?”
“等着。”
徐复州离开一会,少刻牵处一匹马来。长孙弦佩翻身上马,奔霄在草地上磨磨蹄子,已然蓄势待发。
长孙弦佩和徐复州围着两座小山头跑马,一会长孙弦佩超过徐复州,一会徐复州超过长孙弦佩,临了说不上谁输谁赢,只是跑尽兴了两个人才停下来。
徐复州大口呼吸顺着下马的力道直接躺在地上,他拍拍身边的草地示意长孙弦佩也躺下来。
长孙弦佩躺在他身边,夕阳的橘黄映在眼里,让人恍惚觉得回到了从前。
“痛快!”徐复州大喊一声。
“今天你回来,本该叫上以前玩的好的一起给你接风洗尘,可惜不赶巧,这几天翰林院里忙得不开,只好等下次了。”
长孙弦佩道:“过两日我要去浔陵一趟,恐怕下次的时间要等得久点。”
“去浔陵?你去浔陵干什么?”
“浔陵的账目有些问题,我要去查一查。”
“那你可要小心了,听说那块地方正在闹匪。”徐复州的声音还不稳,“你刚一回都做了户部侍郎,往后可少不了忙。你说皇帝让你做户部侍郎这是不是给你的补偿?毕竟乌州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到乌州去又是受了无辜牵连。”
徐复州平复了呼吸,长舒一口气道:“要我说你干脆像我一样,做个闲散小官,反正家里有长辈们撑着,平日里只需考虑吃点什么晚点什么,日子逍遥快活,何须在朝堂上费那些力气。”
长孙弦佩摇摇头,“那非我所愿。”
“你从来都是这样。”徐复州笑笑也不再说什么,“等你从浔陵回来我还要与你这般痛快的跑马。”
光线略显刺眼,他抬手遮了遮照进眼底的阳光,“若是有酒就好了,我们一醉方休。”
长孙弦佩莞尔,“只可惜,此刻无酒啊。”
“无酒也痛快。”徐复州摊开手贴在地上,朗声道:“我徐复州生来就是要这样痛痛快快!那管什么青云九重,那怕什么明日无春,我就是要痛快地跑马,痛快地奔驰,痛快地用尽千金一刻!”
有守卫来过来催促上观台要关台了,长孙弦佩起身拂净衣摆,朝徐复州伸出手:“回去吧。”
徐复州握住长孙弦佩的手,长孙弦佩拉他起来。
临出上观台时,长孙弦佩看到薛砚听与薛承策也在往外走。
薛承策跟在薛砚听身边说着什么,薛砚听垂着头听他说话,时不时会回两句。
忽而薛砚听感受到前方似乎有道目光,抬眼就撞上长孙弦佩到眼睛,两人对视了一瞬,便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
从上观台出来与徐复州分别,长孙弦佩没回府,反而先去了丞相府。
长孙弦佩将奔霄交给府中的人,顺着庭廊走到院内,苏无应和林常湘正悠闲地下棋,棋盘上黑白相织,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舅父,舅母。”
林常湘招手叫长孙弦佩过来坐下,长孙弦佩先是走过去,林常湘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她:“都消瘦了许多。如今回来一定要好好补补。”
林常湘拉着她坐到一边,长孙弦佩道:“哪有消瘦,是舅母总是不见我,才觉得我消瘦了。”
“你去乌州一趟,那里整日飞沙走石的,怎么会不消瘦。”
“瘦了补回来就是,今晚留下来叫后厨给你炖上一碗羊汤,出去一趟有所成就不算亏,”苏无应看她,“你总不至于没有长进吧?”
长孙弦佩道:“长进自然有,总不至于到乌州平白遭了罪。就是浔陵的账目有些问题,陛下派我到浔陵去查清楚,恐怕要再次离开舅父舅母一段时间。”
“那便去,都离开三年了,还差这一段时间吗。”苏无应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既然有所长进,尽管落子随心。木已成舟既成事实,水难倒流后事难测,你既认定了要走这条路,就别管他人分云道路曲折,只管扎根下去,一条路走到头。”
长孙弦佩沉默着点点头,苏无应咳一声,转头向林常湘道:“要不夫人先陪我把这盘棋下完?该夫人下了。”
林常湘盯着棋盘看了会,从棋篓里拈取一颗黑棋落在了棋盘一角。
长孙弦佩看着黑白棋子渐渐铺满整个棋盘,直到棋盘上再无子可落,长孙弦佩将棋盘上的棋子收好放回棋篓里,问道:“还未看见小妹,她又出去了吗?”
林常湘声音含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她总是闲不住的,上次回家不过一月有余,连声道别也没有,留了一纸书信就走了。你猜猜信上写了什么?”
“写了什么?”长孙弦佩问。
“只八字。未有归期,兴尽则归。”
长孙弦佩哑然失笑。
林常湘也笑,“她在外面听到你回来的消息想必不久也就回来了。虽说你要到浔陵去,不过不着急,总归是能见到的。”
晚间在相府用过饭,夜色已经有些沉了,长孙弦佩便留宿了下来。她在小的时候被舅父舅母收养便一直住在相府里,只是长大了有了个官职后才搬出去,可她即便不在相府住,她的房间也一直有打扫着,就连不在阙都的这三年也没断过。
屋外有人敲门,长孙弦佩在饭间喝了点酒,她揉揉发涨的脑袋,说了声“进”。
侍女端着个木盒推开门,轻声道:“大人是要休息了吗?夫人说大人喝了不少酒,担心大人明日起来头痛,叫奴婢给大人送些醒酒汤过来。”
“辛苦你了。”长孙弦佩接过侍女递过来手中的醒酒汤饮下。
侍女将空碗放进木盒里道:“大人不嫌奴婢打扰就好,大人您歇息着,奴婢就先下去了。”
侍女关上门出去,屋中静下来,长孙弦佩坐在床边本想歇息下,却在听到屋外的虫鸣时有了些心猿意马。
长孙弦佩索性起身坐到门前的石阶上,丝丝凉意混在风里吹来,她盯着院中的花花草草出神,虫子的叫声在草叶的遮掩中溢出,不知是风的凉意还是喝了醒酒汤的缘故,长孙弦佩眼里愈发的清明。
她在乌州时晚上无事也总喜欢一个人靠在窗边听屋外的声音,不过那时听到的大多是呼啸的风声,只有偶尔才能听到一两声虫叫。那里的虫叫声是嘶哑的,稀疏的,甚至是凄厉的。
只有在阙都这样养人的风水宝地,虫鸣声才是清脆的,才是连绵着起伏着的。
长孙弦佩向后后仰,头枕在石阶上,她朝天上望去,乌云被封吹散,露出一轮圆润皎洁的月。
“许久不见阙都的月了……”
她的喃喃低声融进夜色里被风吹散,乌云又遮上月亮,长孙弦佩渐渐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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