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露浓,夜间的罪魁山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中,远处凶猛的异兽嗅见了不寻常的味道,纷纷望向沈家小院的位置。
一轮满月从厚重的云层后渐渐冒出头来,清冷的月光洒向地面。
沈家小院外聚着不少人,都在等待易自山能成功将沈南衣体内的魔神之力封印的消息。
屋内,沈南衣盘腿坐在床榻之上,闭着眼屏息凝神,调整呼吸。易自山站在沈南衣身前,两人并无任何动作,与屋外的嘈杂焦虑的场面形成鲜明对比。
一缕月光洒在易自山的眼前,他倏的一下睁开眼睛,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天空,“是时候了。”
一股金色的灵光出现易自山的掌中,那灵光仿佛得到指引一般,缓缓飞向沈南衣,将她包裹在其中。
沈南衣额间的黑色云样胎记在那灵光围绕在她身边之时,突然出现,从中溢出许多的魔气。沈南衣的呼吸骤然加快,皱紧眉间,似是拼命抵抗着什么东西。
那金色灵光与乌黑的魔气对峙着,双方皆不让步。很快,两人的发丝便被汗水濡湿,易自山的双臂也忍不住开始颤抖。
而在沈南衣的意识当中,她又进入了那漆黑的秘境。而此次,沈南衣并未一丝慌乱,她似是知晓,此处便与她体内的魔神之力有关。
随着封印的进程,那漆黑的秘境中若隐若现出现了些许突至的光亮。
一缕魔气从石碑下的泥土中溢出,径直钻入沈南衣的体内,它试图操控沈南衣的身体与她的意志。
沈南衣咬紧牙关,攥紧双拳,指甲将掌心扣出了深深的血痕,些许血珠从缝隙中溢出。
忽然另一缕魔气从石碑下飞出,但它并未如同之前的魔气一般钻入沈南衣的身体,而是围绕着沈南衣,上下打量,最后停留在沈南衣的面前。
它好似有双识人的眼睛,紧紧盯着沈南衣。突然,她又飞到沈南衣的眼前,一阵声音从那魔气中传出,“先天灵骨,却未曾受任何仙妖界的锤炼,正是承载我全部力量的绝妙身体。”
沈南衣仍旧被先前的那缕魔气侵扰着,但她仍是腾出空闲,吼道:“我名唤沈南衣,绝非你魔族中人,就是死,我也不会叫你侵占我的身体。”
那魔气忽然幻化为了一个人形,缓步走到沈南衣的面前,轻抚她的脸颊,“你若非魔族血脉,我又怎会出现在这?是你,唤我前来。”
“我没有!”沈南衣怒吼道。
魔气又突然变换了声线,从一个年长的男子,变为了一个妖娆的女子,它的双手扒着沈南衣的肩膀,“你爹爹身死那刻,你便将我唤了出来,这许多年,我一直呆在你的身体里。”
它又飞至沈南衣的面前,轻轻抬起她的下颌,“若你一直呆在罪魁山,怕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可你下山了,山下,你说了许多重伤,你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将我带了出来。”
那人形魔气的笑声十分诡异,“我还得感谢你,这么多年了,终于叫我又出现在这世间。”
“这次!”魔气又变换了一个声线,换为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三界,必须得以我为尊。”
魔气渐渐飞回了石碑之上,立在那,“而你,只是我一统三界的垫脚石。成为我的躯体,你不该感到骄傲吗?”
随着一阵笑声,那魔气消散在沈南衣的眼前。而在那魔气消失的瞬间,愈来愈多的魔气从水中、土中纷纷溢出,似是聚成了一条条粗壮的铁链,紧紧束缚住沈南衣的四肢,叫她动弹不得。
此刻沈南衣痛苦极了,她能感觉到自己正一点、一点的消散。
“我不是魔头,我不是魔头,我不是魔头。”沈南衣口中不断喃喃地重复着。
此时的易自山也不好受,他一边须得分出精力,将从沈南衣额间溢出的魔气统统消灭,一边又需将沈南衣体内的魔神之力封印住。
易自山后背的衣裳已被汗水净透,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沈南衣地动静。那金光愈加的明亮,一束金色的光柱从窗户中溢出,射向了漆黑的夜空。
今次封印如同在沈南衣幼时那次封印一般,林中的许多异兽都匆忙朝沈家小院跑来,不过这次有黎掌门在场,他早早便在周边设下结界。
林中不断传来嘶吼声,“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黎掌门紧张地问道。
沈奕岚早就失了力气,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此次封印与上次相比,时间长上了许多,她逐渐失去了信心。
臣年试图从窗台间的缝隙刺探一番屋内的场景,奈何他只能看见明亮的金光,除此之外,他看不见仍和东西。
砰的一声,金光瞬间消失,众人齐齐冲进屋内,易自山倒在柜子前,而沈南衣也昏倒在床沿边,半只身子已经落在了地面上。
“南衣!”臣年立马上前将沈南衣扶起,靠在他的怀中,他轻轻晃动着沈南衣的身体,但沈南衣并未睁开眼睛。
黎掌门上前将易自山搀扶起,坐在凳子上,立马问道:“老前辈,如何?”
易自山的眸中写满失望,垂下眸子,摇摇头。
沈奕岚见状扶着床框,慢慢跌落在地上,眼泪瞬间从她的眸中流出,“前辈,当真没有办法了吗?”
易自山叹了口气,“她体内的魔神之力如今已愈发强大,我已用尽我全身力气,最多能帮她抑制住那魔神之力半月的生长。半月后……”
虽然易自山话未说完,但众人皆知若半月后找不到办法,会发生什么。
“我知道了!”黎掌门忽然出声,语气中带着些许欣喜,“不若,我们去求助长垣神君。长垣神君是当今世上唯一曾与魔神之力一战之人,他定有办法。”
沈奕岚不断摇着头,“不行不行不行,若长垣神君知晓南衣的存在,他们定会将南衣直接处死,以绝后患。”
“岚儿,你看现在还有办法吗?你不是没有经历过魔族入侵,就算是乾祁门,与之死战也伤亡惨重,你多少师兄师姐,师弟师妹都丧命于魔族之手你忘了吗?难道你想见到凡间生灵涂炭,尸横遍野吗?”黎掌门无奈地说道。
沈奕岚身为乾祁门弟子,尽管如今被关入罪魁山中,但在她的心中,仍是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若非如此,她不会将沈南衣教的励志下山在凡间做一名行侠仗义,帮扶弱小的剑侠。
沈奕岚面对黎掌门的提问,无声回应,眸中的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滑落。
将沈南衣紧紧抱在怀中的臣年脑中不断思索着混乱的记忆有无解决的办法,可尽管他尽力厘清自己的记忆,但奈何在仙界之时,他沉迷于炼制丹药,对于魔神之力知之甚少。
“黎掌门,若你要去通传长垣神君,还请你顺便告知一下雷炎神君。”臣年想不出办法,但为了保全沈南衣的性命,只得将自己师父也唤来。
不多时,两缕青光迅速落在沈家小院中,这是罪魁山成为乾祁门禁山后头一次有如此多的人。
长垣神君皱着眉头,压着怒气推来小院的院门,黎掌门见状立马迎了上去,“神君。”
“人在哪?”长垣神君此刻也并未给黎掌门好脸色,他是如何也没有想到,乾祁门当中,竟然出了一魔族子弟,甚至还身怀魔神之力。
但当长垣神君随黎掌门走近屋内,看清躺在床榻之上面色惨白的少女和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移的少年时,他突然顿住了脚步,“我在圣拉格雪山见过你们。”
臣年闻声,立马上前行礼,“神君,此前我与南衣确实在圣拉格雪山遇见过神君。”
“徒儿。”落在后面的雷炎神君朝臣年唤道。
长垣神君疑惑地看着雷炎神君和臣年,雷炎神君见状解释道:“他确实是涅空的转世,但仙元尚未恢复,周身无甚灵力,所以你并未探查到。”
长垣神君的眉头舒展几分,“原来,你竟真是涅空。但你在此处作甚?”
臣年普通一声跪在长垣神君和雷炎神君面前,“神君,南衣受魔神之力困扰许久,但她从未作恶,在圣拉格之时,长垣神君也亲眼见到并无修为的南衣拼尽全力帮助笙笙击退魔族之人。”
“后来我们不慎误入妖界,偶然遇见鸦青闯入萝卜庄园,将兔妖一族几乎屠戮殆尽,只为抢夺漓橼果以复活魔君,但南衣亲眼见到鸦青的残酷行为后,尽管重伤初愈,仍毅然决然上前与鸦清对峙,这才导致魔神之力冲破封印。”
长垣神君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少女,“可魔神之力回控制她的心智,届时她也不会知道她在做什么,只知杀戮。”
“可她现在也从未害过任何人,她还救了不少人,难道就不能给她个机会,留她一命吗?即使她再无修炼的可能,只能同凡人一样,生老病死。”臣年激动地反驳道。
雷炎看见此刻跪在面前的徒弟便明白了他之前所说“有人在等他”,说的是谁了。
“沈南衣是老夫的徒弟,今日请两位神君前来只为商议有无能将魔神之力从她体内剔除,而留住南衣性命办法。若两位神君只能以生死论,那今日,谁也休想伤她分毫。”易自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站在沈南衣床前,将她护在身后。
黎掌门也上前求情道:“神君,沈南衣的爹爹,曾助神君封印魔君而身亡,魔族人也并非所有都如魔君一般残暴,不若我们想想办法,如何能留得她一命。”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众人皆等待这长垣神君的决断。
雷炎神君见自己的徒弟一直跪在地上,心尖稍软了几分,解围道:“长垣,这女娃娃见过魔族人的残忍,还能仅凭凡人之躯,无任何修为便冲在前列,可谓是勇气可嘉。她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不能为了天下苍生,便擅自决定夺取她的性命。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方法,和魔族有何分别?不然,我们将他们带回仙界,众神一起商议,再做决定,如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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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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