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荣闻声看去,一双美眸从震惊到疑惑,那带着绝望的目光看着宋时镜,让他心中更加愧疚。
他倒是忘了,这张脸,不是宋时镜的脸。
宋时镜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即释然一笑。
他迈步走来,拾阶而上,抬手隔着衣物,拉起花荣的手腕,对他说:“抱歉,他有事耽搁了来不了,我是他的好友,来替他为姑娘赎身。”
花荣讷讷点头,眸中水雾渐褪,一副被吓坏的模样。
“不妨事,公子没有抛下奴家,奴家心中就已经很欢喜了。”
说着,他竟依偎进了宋时镜的怀里。
这让宋时镜心中更不是滋味了,僵硬在原地,手都紧张得不知该往哪放。
王公子从惊艳中收回视线,他看着瘫坐在地上痛苦不迭的家丁,又看了看宛若谪仙的男人以及绝色倾城的佳人,顿时恶向胆边生。
“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还不快给本少爷道歉,否则,本少爷让你走不出这庐州城。”
“不过,你要是肯跟本少爷回去做个暖床的脔宠,本少爷也定不会亏待于你。”
他目光带着侵略,眼神色眯眯的看着宋时镜,恨不得立马上前将人给扒光了,吃干抹净。
“…少爷,你可一定…要为小的做主啊。”
不知何时,手心被飞镖洞穿的家丁嘴里哀嚎着走到王公子身后,祈求着自家主子能为自己报仇。
他恶毒的目光,怨恨的瞪向宋时镜,听得王公子的话后,更是忍痛附和:“长着…一副勾栏样式…的脸,生来就该…是伺候男…人的料,少爷,我看他在床…上的功夫,指定不比…那花楼…头牌差!”
“你,找死。”
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如此挑衅于他。
宋时镜简直要气笑了。
他冷眼看着王公子,以及那个嘴贱的家丁,衣袖下的手,已经蠢蠢欲动。
只是,他还不太想把事情闹大,不然太过麻烦,当务之急,还是得支开众人。
他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塞到媚娘手里:“这是十万两,买你这花悦楼都绰绰有余,现在,你就撕了花荣姑娘的身契,拿着钱回你的花悦楼去,否则,这里出了事,你可脱不了干系。”
老鸨见了钱,自然不愿意给自己找事,脸上堆满了笑:“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好说好说,老身现在就走。”
她乐呵呵的收好银票,忙差人来把陷进梁柱里的飞镖拔出来。
众人乐得看热闹,虽然方才宋时镜的飞镖吓到了他们,但他们见着有好戏可看,人倒是不减反增。
有些人甚至还开始起哄。
宋时镜没有理会众人,他能感觉到,自己手下拉着的人,此时浑身紧绷。
他在害怕。
“怎么样,想通了没?本少爷就直说吧,若你肯跟我回府,这花荣姑娘我也不要了,我现在立刻就放他离开,如何?”
王公子一派信誓旦旦,一副好商量的口吻,实在让宋时镜觉得污了自己的眼。
偏生那油腻的男人还故作潇洒的一展折扇,挑眉对他抛着媚眼。
宋时镜一时没忍住,恶心得呸了一声。
“我呸,你别恶心我了。”
王公子被刺激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他怒不可遏的瞪大眼,手指着宋时镜,气得嘴唇发颤。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啊,把他给我抓起来。”
花荣见这架势,吓了一大跳,反手牢牢抓紧宋时镜的手:“公子,怎么办,他们这么多人,你不必为了奴家与他们杠上的。”
“都怪奴家,若不是为了奴家,公子就不会摊上这个麻烦。”
“要不,公子还是将奴家交出去吧,以公子的身手,一定能成功脱险的。”
宋时镜丝毫不惧,他安慰道:“无妨,姑娘不必忧心。”
说罢,他无畏的目光看向靠近的八个家丁,左手已然握紧弯刀,准备直接解决这几人。
然而,就在他转眸时,眼角余光却见着从百花巷经过的肖宇。
该死,他怎么在这附近!
若他此时动手,肯定会惊动肖宇。
他眼见着肖宇驻足在百花巷口往这边看过来。
这边围着这么多人,肖宇随意找了个人询问,得知是为了一个花楼姑娘而打起来,肖宇兴致缺缺的谢过那人,转身离开了百花巷。
宋时镜不敢掉以轻心,可围攻他的家丁已经冲了上来。
王公子以为宋时镜会负隅顽抗到底,他生怕自己家丁制不住人,还忙给贴身小厮使眼色,希望他能去搞来迷药,一会儿若是家丁们抓不到人,就用迷药把人迷晕了带走。
但他没想到,宋时镜没有丝毫反抗,任由家丁将他双手捆在身后,压往王公子跟前。
“公子!”
花荣见状,急了,他想要靠近,去拦住这些人,可却被人狠狠一推。
“呵,花荣姑娘,你自由了,还是快些离开吧。”
王公子冷笑着,视线又落在宋时镜那张出尘的脸上。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负隅顽抗,吃亏的,只会是花荣姑娘。”
“你也算痴情了,为了个女人,啧啧,还真是稀罕。”
他说罢,大笑起来,鼓了鼓掌,吩咐家丁们:“把人压进本少爷的软轿里,打道回府!”
宋时镜没吭声,十分顺从的被人压着上轿,这看得花荣心急如焚,他不顾自己摔倒时不慎跌破的手心,很快从地上爬了起来,就要追上去。
就在这时,人群发出一声惊呼,只见原本被绑着的人突然挣脱了绳索,眨眼间,一柄银色弯刀便架上了王公子的脖颈。
“识相的话,就放我们离开,否则,你们少爷的人头不保。”
宋时镜呲了呲牙,嘴角带着嘲笑,他甚至抬起弯刀,以刀身拍了拍王公子的脸,威胁意味十足。
王公子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双腿止不住的打颤,生怕宋时镜一个手抖,自己就小命难保。
“…别…别啊,你你你,小心这个刀,我放,我放人便是!”
那被洞穿了掌心的家丁见状顿时急了:“少爷!您就这么放过他吗!”
他的手还在流着血,就这么把人放走,实在是不甘心。
“闭嘴吧你!是你家少爷的命重要,还是人重要!”
宋时镜冷眼看着他们争执,视线转而落到捂着嘴,一脸惊疑不定的花荣身上。
他对花荣说:“你过来,到我身边来。”
他怕一会儿王公子反悔,到时候拿花荣来威胁自己。
花荣显然被吓懵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提起裙摆,迈着小碎步跑到宋时镜身侧。
“太好了,公子你没事便好。”
“行了,王公子是吧,怎么,还不给我们让路?”
宋时镜见人来了,也不再墨迹,弯刀往下一压,王公子的脖颈上顿时冒出一抹血线。
他痛得呲牙咧嘴,忙招呼着家丁让开路来:“你们这群废物!还杵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他们让路。”
家丁如梦初醒,忙点头应声,赶紧冲散人群,硬生生给二人开辟出一条道来。
但宋时镜看也不看那条路,他见家丁们都去疏散人群了,迅速收回弯刀,抬手一掌拍向王公子后背,将他猛地推了出去。
王公子失重,尖叫着直接扑了下去,栽倒在软轿下,来了个狗啃泥。
宋时镜见状,拉过花荣的手,将人带到身侧,松手搂上他的腰,随即脚尖一点,运起轻功往百花巷外而去。
就在这时,之前手受伤的家丁忍着痛,从怀里掏出匕首,往花荣的方向射了出去。
他也算有点毫末功夫,王公子去哪都会带上他,毕竟他会一点武功,平日里跟着王公子作威作福惯了,是王公子身边的打手。
他对宋时镜是恨得咬牙切齿,但他深知自己伤不了对方,见人要走,只得对宋时镜身边的花荣动手。
花荣发现了那家丁射来的匕首,他眸光一冷,眼底暗沉,里面有风暴涌动,衣袖下的手已暗暗运功,准备将那匕首还回去。
可下一瞬,他的身子被人搂过,真气一岔间,他只觉耳边传来一声闷哼。
花荣瞪大眼,不可置信的抬眸看向宋时镜。
他美眸一颤,垂眸间,见着宋时镜搂着他腰的的那只手的手臂上已然血染。
“公子!”
“你怎么这么傻!”
宋时镜本不想给人挡刀子的,但当时情况危及,他原是想运功打掉的。
可他很快想到,既然不想带着这女子,本身就要抛下对方,为他受一次伤,有了恩情,这丢下人跑路,那便顺理成章!
更何况,他当时稍一迟疑,受伤的人便是花荣。
他是个男人,皮糙肉厚的,但姑娘家都爱美,若是受了伤,身上留了疤痕,岂不可惜。
“小伤罢了,我先送姑娘去客栈。”
宋时镜眉头都没皱一下,带着人很快到了安全的地方。
他松手将人放下,和花荣相携走在一起,右手臂的伤却格外醒目。
那个家丁的功底不算太差,匕首上灌注了全身内力,虽只是擦着划了一道口子,看起来也触目惊心。
他穿的又是白衣,衣袖被割裂开,狰狞的刀伤因为用劲搂抱了花荣一路,此时已往外翻卷,伤口鲜血淋漓。
花荣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时不时去看宋时镜的脸,见他神色如常,额上却冒了薄汗。
他担忧道:“公子的伤看起来很严重,你方才用受伤的手抱着奴家飞,牵动到伤口,都恶化了,得赶紧处理包扎才行。”
“那王公子不是善茬,公子何必管我,奴家本就是风尘中人,忍忍就过去了。”
花荣神色很冷,脸色也变得很是难看,宋时镜目光看着前路,没有注意到。
他听花荣如此说,这才驻足转头看向他,面色淡然,语气也十分温和:“风尘女子又如何,不过为了讨口饭吃,那些大奸大恶之人,尚且不知罪责深重,姑娘一介女流,凭自己本事吃饭,不该自轻自贱。”
更何况,他是卖艺不卖身。
女子在这世道上本就艰难,又何必为难他人。
宋时镜心中一叹,他身边太过危险,自己尚且朝不保夕,还是个人人喊打的江洋大盗,又何谈给人姑娘幸福。
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弥补,他犯下的错,也一定会负责到底。
他会给花荣姑娘一些银钱,足够他下半辈子的生活。
“公子胸襟实属罕见,奴家心中欢喜,但公子的伤,奴家看着很是内疚,若不是为了奴家,公子不会受伤的。”
“你已脱离花楼,日后不必自称奴家。”
听他一口一个奴家,宋时镜甚是头疼,连带着伤口都疼了不少。
“前面便是客栈,这几日委屈姑娘,就先住这儿吧。”
听泉客栈不大不小,处于闹市之中,这里去金府也不远,十分便捷,宋时镜直接开了一间天字号房。
而在他走后,听见动静的肖宇也折返回了百花巷,他到时,抬首只见宋时镜和花荣离去的背影。
“这二人,怎么看着如此眼熟。”
那背影,令肖宇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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