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宋知礼的心障

“你,告诉她我是谁!”

“金山”随便抓过一个侍从,指了指傅湘。

侍从立刻气势汹汹地转头:“告诉你!这可是孔方洲洲主的小儿子,我们尊贵金多宝少爷!”

不巧,这个名字傅湘还真听过。十四洲那么多人凡是能被拎出来写上几句且被她记得的,必不是等闲之辈,这位更是逆天。

孔方洲是十四洲最富有的一洲,富到什么程度呢?富到即使这位金多宝少爷不幸生来下品灵骨,也根本不用参加考核,因为他直接买下了一席之位。

没错,高高在上的梵净山被钱摆平了。或者换句话来说,整座山的吃穿用度都是靠孔方洲养着。

好!不!公!平!

甚至买在她前一位!真是天大的羞辱!

又是个惹不起的,傅湘识相地一鞠躬,大声道歉:“对不起,打扰了。”就准备脚下开溜。

“慢着!”金多宝喊住她。

“还有什么事吗?金多宝少爷?”傅湘露出和善的微笑。

金多宝圆圆的下巴高高抬起,用一种非常高傲的语气道:“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上梵净山,第一轮考核还有你耍小聪明的余地,第二轮的考核你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也真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跟我说这些。傅湘心说,真是没事找事。

金多宝看不出来傅湘不服,他也不知道不服究竟是个什么表情,因为他打出生起就没在别人脸上见过这种表情。

这个世界上没有他用钱买不到的东西,如果买不到,就再加点。

金多宝不再多看她一眼,坐上侍从抬来的轿子离开了。

“还不错,好歹在名单上。”何等刚刚不知道飞哪去了,没看到刚刚发生的事,落在了傅湘的肩膀上。

傅湘也懒得提,“那我们庆祝一下?”

何等想了想:“搞点补药吃吃。”

“?”

虽然很疑惑,但傅湘还是又带着何等去偷了一把丹药。

“明天要去参加第二轮考核的人是我,你吃这么多干什么?”傅湘戳了戳何等鼓鼓的腮帮。

“是打算帮我吗?但是考核内容是突破心障,你又看不到我的心障。”见何等不搭理她,傅湘接着说道。

她的心障无非是死前那一剑,或是现在曾陷入过的无能为力的境地。如果提前知道是假的,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傅湘托腮: “你信不过我吗?”

何等咽下嘴里最后一口,茫然地抬头:“本尊最近焦虑你的成绩没睡好,吃点补补,你说什么?”

……

怎么不噎死你!傅湘从何等的爪子下抢过一颗狠狠吞下。

“对嘛,你也吃点。别紧张,你能有什么心理障碍啊,你根本就没有那个脑子。”何等欣慰道。

“滚!”傅湘用力地关上窗户,把何等隔绝在外。

小桌上,打开的锦盒里,龙鳞闪着微光。即使是龙身上褪去的鳞片,也不似凡物。

傅湘合上盒子,把桌上所有的药丸一次都吞了下去。

她一定要赢。

——

通往梵净山顶的石阶是一级一级悬空在云蔼中的,而那扇所有人都渴望的大门,就在最高处的尽头。

傅湘仰头望去,什么也看不见。

前一批上去的弟子已经看不见影子了,但若仔细听,能听见一些坠落的声音。

中途无法突破心障的人就会因为道心不稳从石阶上摔下来,粉身碎骨。

要么成功,要么死。简短又残忍。

傅湘偏头看向何等,他那对小翅膀不像是能在空中接住她的样子。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

每十人一批,各自从十个不同的入口上去。

“下一批准备——”

轮到宋知礼这一批,他不知怎么,突然回头看去。姜雅兰在他身后不远处,接收到了他的视线。

注意安全。

你也是。

姜雅兰浅笑着同样的眼神回应。

宋知礼点点头,却没有着急把头转回去,而是偏了点角度,余光看向队伍的最后。

视线的终点,傅湘正歪头激动地跟她肩膀上的鹦鹉说话。她身上的衣服不是什么上等的料子,整个人和她苍白的脸色都显得灰扑扑的,只有肩上鲜艳亮丽的小鹦鹉有几分颜色。

她对一只鸟说话的**都比对他多。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宋知礼收起复杂的心绪,走上了阶梯。

当穿过第一层浓雾,眼前的路消失了。

心障开始。

下一秒他所站立的地方开始飞速下沉,伴随着巨大的水声,他一头砸进了深不见底的水里,立刻被淹没了头顶。

十多年前,他曾差点在相同的深潭里丧生。

即将溺弊之际,一双手推开幽闭的潭水,向他伸出了手。少女纯洁的衣摆在水里飘舞,像一朵落进水里的白玉兰,美得好似天上仙。姜雅兰救了他一命。

现在的宋知礼已经不像儿时只会狼狈地挣扎呛水,心障之中,他淡然地睁开双眼,看到一双相同的手跨越时间朝他伸来。

他看着那张恬淡温婉的脸,眼瞳颤了一下。

因为那张脸在他面前变换,然后变成了另外一副灰扑扑又倔强的面容。

“傅湘”执着地向他伸出手。

——抓住我,我会带你上去。

平静的心开始不安地跳动,紧张、害怕......还有让他喘不过气来的愧疚和悲伤。

幼年宋知礼第一次去往芳汀洲,出发前,他的母亲这样嘱咐他:“婆娑洲气数将尽,但你此去芳汀,或许能找到转机。只是要记住一点,你要想方设法结识姜府那两个和你同龄的孩子,但唯独要离那个私生女远一点。”

他答应了母亲,却险些失信。

冰凉的潭水之中,失去意识之前,那个声称对自己很有好感的姜府小姐站在岸上手足无措地看着。想也不想就扑入水中的,是他避之不及的私生女。

在少年宋知礼心中,像白玉兰一样盛开的,美好的、洁白的、让人目眩神移的人是“傅湘”。

一颗心跟着沉入水底,再也不能否认掀起的涟漪。

他比任何人都清晰的看见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也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这一颗跳动的心是为了谁。

失去意识后宋知礼做了一场大梦,梦里婆娑洲再也无法维系往日的荣耀,彻底没落了下去。骚乱的反抗者,打破了宋府的门楣......

门里母亲哭着喊着问他,为什么做错了选择,为什么要付出一整个家族为代价,来祭奠他错误的动心。

惊醒时,宋知礼满头大汗。一双柔夷拿着丝帕替他擦拭着额头,他警觉地制止了她的动作。

“知礼,你还好吗?”姜雅兰坐在床边担忧地看着他。

宋知礼恍惚了瞬间,然后说了人生第一句谎话:“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你救了我吗?”

姜雅兰一怔,然后惊喜地点头:“你没事就好,我做的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宋知礼垂下眼睫,“谢谢你救了我,我会用一生去报答你。”

“傅湘”把宋知礼从水里捞出来后,就被围上来的人群推到了一边。她一言不发地垂着头,抱住冰冷的身躯摇摇晃晃地离开。

她染上了风寒,病得很重,比受了惊吓的宋知礼好得还慢。

意识模糊间,有人一直往她的喉咙里灌很苦很苦的药,但她已经没有呕吐的力气了。

再度醒来,府里到处在传宋知礼与姜雅兰因水结缘,是上天赐予的姻缘。

其实“傅湘”并不在意宋知礼到底知不知道救他的人是她,但至少,他不应该用和这里所有人一样伤人的眼神看她。

明明之前只是冷漠而已,她还能在他眼里看到礼貌和客气。他明明和这里的人不一样的。可为什么如今只剩下了嫌恶和避之不及。

没有人愿意告诉她原因,始作俑者也不愿意,因为她就是他的心障。

宋知礼从回忆里脱出,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有被潭水呛住。他呼吸自由,心障里的水不是真的,不会真的淹死他。

“傅湘”还在努力地朝他伸手。

宋知礼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反方向游去,离那双手原来越远。

水潭的边界,就是心障考核的边界。

再度踏上陆地,他的身上一滴水也没有。面前是一扇门,这是他克服心障通过考核的象征,只要打开这扇门......他把手放在上面,却突然失去了推开的力气。

他不敢推开那扇门,就像那年偷偷跑去给“傅湘”喂治风寒的药,听到有人进来就慌不择路地翻窗而去,从此再也不敢推开那扇窗。

他那时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灌她生血散。

母亲,我一直在做正确的选择,为什么却无法从中获得力量了?

宋知礼把手放在门上发了很久的呆,直到身后传来走路的声音。

又有人通过了考核吗?

他回过头去,看见姜雅兰扶着膝盖,艰难地从阶梯上走了过来。

不用思考,不需要理由,就像触发指令一般,宋知礼快步上去扶住了她。这种行为对他来说是一种条件反射。

“怎么不进门,是在等我吗?”姜雅兰抬头盈盈一笑。

“是的,我一直在等你。”

——

“最后一批准备!”

随着一声令下,傅湘走上了石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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