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救出丞茵父女后,秦泷立马让周进定位嫌犯的位置,他确信对方一定会在镜头背后观望。
但结果并不理想,嫌犯早已淹没踪迹,即便是周进也没法再捉到任何痕迹,这让他感到一种无能为力的愤怒。
两个地方都比较偏,四周没有安装监控,有关凶手的消息再次沉入海底。这场有预谋的绑架案,仿佛就是凶手的游戏,而他们只不过是提线木偶。
经过盘问,丞茵和丞哲只记得上了出租车后,还没行驶多久他们就感觉头晕目眩,再醒来便是被绑在陌生的地方,并且身上还绑着炸弹。而那名出租车司机,他们没什么印象,都说是带着口罩的年轻男人,不过丞茵倒是觉得那人眉眼看上去挺英俊的。
徐怀一也第一时间查清了嫌犯的号码,是个黑号,根本没注册登记过,这条线索也石沉大海。至于那辆出租车,在开出滨海路后不久就消失在监控中,凶手是有意躲避摄像头,但他们不会放过这条线。
值得高兴的是,在爆炸危机解除后的第二天,张成毅从医院醒来了,已经渡过了危险期。
将手头的事暂时一搁,秦泷等人迅速前往医院。张成毅清醒后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普通病房,仪器管子基本上都撤走了。
他看到推门而入的慌慌张张的几人,苍白的脸色顿生一阵怒气,语里虽是斥责,但调里尽显无奈,“都跑我这做什么?不用办案吗?”
“张局,你可算醒了!”张柯兴高采烈道。
张成毅嗔他一眼,“再不醒过来,不晓得你们又要给我惹什么祸。”
姜亚萍削着苹果,稍微泛红的眼眶满是后怕的喜悦。
病房中弥漫开一片笑声,可这份开心持续的短暂。张成毅扫视病房一圈,静默少许,低着嗓音问:“小冷呢?”
众人沉默下来,都撇过视线不敢看他的眼睛,这是一种逃避的愧疚。
刚才欢声笑语的病房,转息间变得安静,约莫半分后,一声叹息敲碎了这份静寂。
“不怪你们,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张成毅闭上眼悲痛不已,在昏睡期间,他多少还是有些意识,也清楚记得她说过的话。
小冷…这是条死路啊。
姜亚萍放下苹果,抬头看着众人,“一个个都别愁眉苦脸了,那孩子比我们想的要坚强。”
张成毅敛去哀伤,直视秦泷,“我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案子进展如何?”
姜亚萍无声离开,她从不过问丈夫的工作,这是他们多年来的默契。
见她带门出去,秦泷一五一十地将所发生的一切,以及他们此刻遭遇的死胡同统统告知。
缄默良久,张成毅皱着眉头,声音有些虚弱但额外低沉,“这个假杭聿斯很可能就是二十年前的受害者,他抓走莫小冷是为了完成实验。”
昏迷期间,不知为何,他的意识突然回到六年前,初见莫小冷的火场。也是在看到那双烈焰中空洞洞的眼睛后,他恍然撑开眼。
他登时明白过来,凶手很可能也拥有这双眼,毫无光彩的眸瞳,静如一潭死水,那里藏着不为人知的黑暗。
听到这番断定的话,秦泷不禁提出疑问,“但根据卢建华的日记本,当年的实验体全部死亡了,没有幸存者。”
宁霜随身带着日记本的复印件,因为莫小冷曾说过,答案就在这上面,可即便她快要把它翻烂,也没从中发现异样。她取出来交给张成毅,“这是那本日记的复印件。”
接过日记,张成毅仔细看下去,目光忽而停在其中一篇,“最后的实验体是由夏文姝和裴森处理的。”
“张局,你怀疑…”宁霜踌躇道。
她不是没发现这点奇怪,夏文姝和裴森为何突然去处理实验体?可卢建华日记中也明确表示所有实验体都死了。
“我们不妨大胆猜测,这个实验体当时并没有死。”张成毅看完日记,并未将其放下,面色越加严肃,“裴森失踪不是巧合,你们的怀疑很合理,他的失踪基本上可以断定与杭聿斯有关,也跟这个实验体相关,而夏文姝恐怕也是他的杰作。不过有一点,他为何不先杀了卢建华等人,而是将目标放在夏文姝和裴森身上?是他们特别?不,我总觉得这像是个…环节,对!凶手从获救后就开始凑划,夏文姝和裴森对他来说才是特别的,直到今天他才杀掉卢建华几人是为了引导我们,不...或许是因为莫小冷,让我们重新调查当年的案子。”
就像一场游戏,一关就是一个环节,而最后抵达终点的会是谁?游戏的设计者早就确定好了。
宁霜揪住倩眉,缓缓开口,“如果凶手真是二十年前的实验体,那夏文姝和裴森是不是知道他没死,所以他才想先杀他们?夏文姝重新启动实验,可见她的执着…这么一分析,凶手很可能就是她救的,所以她才会要主动处理尸体。”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
假杭聿斯当年被夏文姝和裴森所救,多年后他再次找上二人,开始了他的复仇计划。
房内一时无话,宁霜的推测不无道理,可总有点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张成毅将日记还给宁霜,沉下眉峰对他们说:“再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都回去查案吧,重点调查二十年前的受害人,他们抓了那么多人做实验,肯定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末了,他补上一句,“有什么进展一定要告诉我。”
调查二十年前的受害人,这很难,他们手上什么也没有,而这受害人名单更别提。无从下手的感觉很不好受,但他们是警察。
“张局,你好好休息,早日康复。”秦泷点头应道。
就在他们开门准备离去时,张成毅倏而出声叫住他,“有莫小冷的消息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张局…”
秦泷有些犹豫,以张成毅现在的身体状况下床都难,更何况查案。
“这是命令。”
听到这话,秦泷无声点下头,各有各的执著,他们都是固执之人。
周进走在最后面,在跨门之际,他回头看向病床上年迈不少的副局长,“张局,你好好休息。”
张成毅微楞,回以安慰的笑,又噙着少许涩味,“小周,别担心…这是小冷自己的抉择。”
“张局,我不认可她的选择。”周进看着他,眼神非常坚定,“等到找到她,我一定要好好骂她一顿。”
尽管这项选择无关任何人,他依然要阻止。自私也好,无理也罢,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走进沼泽,化为一滩淤泥。
离开医院的特案组并没有回局里,秦泷对张柯等人说:“根据日记记载,当年抓实验体的主要是张禄,去他家找找,看有没有线索。”
“是。”
宁霜没有跟上脚步,请示道:“秦队,我想去夏文姝的墓地看看。”
“你去那儿干什么?那里应该没有线索。”徐怀一疑道。
秦泷没有多问,思忖几秒后微点头,“去吧。”
周进上前两步,冲宁霜说:“宁警官,我跟你一起去。”
下午三点,陵市萧山墓园。
正是日头最高的时候,太阳许多日都不见踪影,多云的天气,墓园可谓萧瑟冷清。
夏文姝的墓碑就在墓园最北边,杂草丛生,野草长得都比墓碑高,碑上的灰尘比地上都还要厚,能看得出没有人为她扫过墓。宁霜掏出一张纸巾擦去碑上的灰,这才得以看清上面的刻字和头像。
夏文姝之墓,立碑人是她的丈夫——简世华。
周进静静地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相片中的女人,面容端庄美丽,眉眼中含有浅浅的笑意。他无法理解,看上去这么温和的一个人,竟然会那么心狠。
“在莫小冷心中,他们早就不是母亲和父亲。”宁霜冷漠地盯着照片中漂亮的女人,语里嵌着一丝讥讽,“他们很失败。”
她做不到那般不在意,爱恨之情,哪能说散就散,说没就没。
周进紧凝照片,双眸泛起一层悲愤,无声质问。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不是你的女儿吗?
当时她那么小…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冷血?
到最后他缓慢地垂下浓密的睫毛,眼角爬上一片猩红,茫然而悲痛地看着地上苟延残喘的野草。
她也会痛的…
离开墓园前,宁霜找到管理员,询问这几年是否有人来给夏文姝扫过墓。
回答不出意料,登记本上一个人都没有。
两人驱车回到市区时,天色已悄然暗下,细弱的光线被密布的乌云无情吞噬,点点碎光渐渐坠落于角落处的黑暗,再也不见光辉。
周进告别宁霜,独自漫无目的地走在热闹的街市上。
霓虹璀璨,人声鼎沸,行人三五成群,欢声笑语。他沉默地行走其间,迷惘的扫过身边陆续经过的人,挺拔高大的背影在其中硬生生有股孤寂和哀苦之色。
不知走了多久,他站在面馆前,微昂头望向二楼黑漆漆的紧闭的窗户。少焉,他撩下眼眸,在漆夜中尤显颓唐之色。
王姨收拾完厨房正准备关门休息,惊讶地发现周进站在门外,“周进,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还没有吃饭吗?要不我现在去给你们煮?”
她向外望了望,疑惑道:“小冷呢?我最近都没看到她,她去哪里了?再怎么忙也得回家啊。你也是,快把她再叫下来,我重新烧锅水给你们煮面,很快的。”
见他还站着不动,她开始催促,“愣着干嘛,快去叫她来吃饭。”
周进不敢与她对视,撇开眼,强压心底的难过,声线低哑隐有哽咽,“她…王姨,她最近都忙,不会回来住了。你别忙了,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他转身就朝外走去,步伐很快,可以说是落荒而逃。这也是他不敢回来的原因之一,他害怕王姨的询问,愧对这份关心。
王姨连忙跑上前几步,冲已走到马路对面的背影喊道:“忙归忙,可别忘了吃饭,你们早些回来啊!”
周进一口气走过一条街,停在一处幽暗的巷口,微低下头靠在灰墙上喘气,借着暗淡的路灯,额发投下一道阴影,遮掩住他的眼眸。这里位置较为静僻,旁边的路灯闪烁一下便没了光芒,昏淡的光线乍然陨落,这里彻底堕入一片黑暗。
他暗暗捏紧拳头,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这种心余力绌的挫败感,他遭受过太多次,并都出自于同一个人,好像…这注定是道无解的难题。
夜明星不稀,小巷卷过一阵寒凉的风,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么阴冷的天,她的头痛不痛?
“嗒嗒…嗒嗒…”
侧后的巷子里传来平缓的脚步声,他稍有惊疑,偏头看去。阴暗幽静的巷子慢慢勾勒出一个若有似无的人影,在这份暗夜中徒生出几分恐怖。
周进收回眼下意识后退两步,再看去时,那人已停下不动,全身沐浴在更为漆暗的巷子,孤悚的身形欣长高大,静静地兀立其中,仿若一个雕塑。周进不禁吞咽了下唾沫,虽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人一直在盯着他。
黑暗中传来几声讥屑的冷笑,周进皱起眉打算离开,还未跨出几步,那道讽笑再次从巷子里响起。
“想见她吗?”
周进脚下猛然滞停,一霎间,呼吸困住,心跳也快得出奇。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回头,紧紧望住那团黑影。
“你是谁?”
黑影慢慢走向他,距离逐渐拉近,周进脊背顿感一阵刺利的凉意,他拔腿就要逃离。奈何对方一个箭头冲上前,两三下就将他撂倒,掏出一个针剂插进他的脖子,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合眼之际,头顶传来一道悚然的低笑。
“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风夜瑟寞,长街漫漫,旮旯之处注定属于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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