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蟹之死

苍白的铁锈终会吞噬迷狂,当你身处于紫罗兰的幻境后,就会明白,从中余下的,只有无神感伤的哀戚愁肠……李想早已伴着雨点的钟摆声去搬运尸体了,屋子里空旷地只剩下了白好和秋菡芮,她们平躺在松软的羽绒被上,盯着飞溅到天花板上的红色斑点发呆。

“白好,你趴过来,离我近点儿。”白好听到后,艰难地翻过身,朝右上方手脚并用地爬过去。红玫瑰印在雪白的月色衣裙上。

“伤口又裂开了,你趴好,我去取药。”秋菡芮翻身下床,漏出半截肚子上的青紫。

“不用了,秋医生,过一会儿就不流了。你看!已经很少了!诶!你慢点!肚子不疼?明明自己也受伤了。嗞!我给忘了!李想头上还包的纱布,怎么让她去搬了?那……一会儿可能你得帮她换个新的,再消消毒,顺便祛祛房间里的骚味。”

“不用一会儿了,就现在吧,我喷点香水。”之后,简洁的橘香带着豆蔻香,蜿蜒至房内,绿色的梗叶随着人的四处游走,遍布整个房间。

“终于可以呼吸了!嘶!”

“疼了?那我轻点儿,唉,你这个,肯定得留疤。”

“不差这个疤,都这么多了!”白好不知怎得带着点愠怒,或许是厌恶这种无法掌控的情绪,她控制不住地沉沦。

“怎么突然生气了?明天结束以后……”

“秋医生,明天结束以后,别再见了!你最好别来看我,更别托关系,我不想看见你!哼,其实,我从来都没爱过你!我只是利用你!别再傻了!咱们只是合作关系,从来就没有爱,都是我装的!装的!这种关系让我恶心至极!”

“好了,别说胡话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忘记你的。只是……不是现在。”秋菡芮拽起白好,把她潮湿的掌心放在自己深陷的腰窝上,伴着窗外此起彼伏的呼啸声,她们浸满了鲜红的艳色。此刻,她们炙热地相融,如同末日前夕般,永不分离地亲吻着。

荒凉的昏暗,透过香槟酒的气泡,独自停留在这骸骨之上。寒冷凛慄,岁月之火悄然停息,只有心脏灼灼燃烧着,它苦苦支撑着下一个世界。

这是永不停息的火。

刺眼的金黄色,灰暗的绯红色,皮肤因为过度兴奋而染上的淡粉色,以及被剩下的格格不入的纯白色,它们共同构成了这美丽而又宏大的异世界。

白好的心脏如同火山爆发般,忽得燃起火焰,最后,却还是被火山灰扑灭。秋菡芮与她共同摇曳着,将她拆骨入腹,并且逐渐吞噬殆尽。而白好,享受着这被毁灭的滋味,任由她在自己的灵魂上打下烙印。

这是翱翔的感觉,没有痛苦,只有快感……

白好和秋菡芮正尽情地忘我着,全然不顾刚进门的李想,她慌张地往出退,并使出全身的劲儿猛地关住门,踱步走到消防通道。蹲坐在地板上的灰褐色,彷徨的月,消失的**,孤寂的永恒,都陪着李想,它们一齐抬头看向夜空中的黯淡,直至天明。

这对爱侣相互依偎到了靡色初晓,当白好张开眼看见秋菡芮那发红的眼眶和有些发胀的脸颊时,她觉得一切都可爱极了!但很快,又忽得想到什么,顿时按耐住躁动的心,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暖白的被单染上星星点点的红,伤口陷入不断愈合又撕裂的陷阱,这种情况将一直持续下去,直至肉*消亡。

“怎么了?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秋菡芮支起胳膊,仰视地看着正盯着她入神的人。

“太紧张了?最后一天了,明天你就能好好休息了。别担心,我和李想还在……欸?李想呢?她去哪了?她不会真的……”

智能锁的声音再度响起,李想顶着两个黑眼圈飘了进来,手里提着还正冒热气的水煎包。

“李想,服务意识很到位啊!来,放我嘴里。”

李想没说话,甚至连眼神都没给她,只是把满满两袋子放到桌子上。随后,猛地扑倒在床上,睡着了。

“她怎么了?”白好刚问出口,秋菡芮就做了噤声的手势,把她拉到洗手间,对着她低声耳语道:“别叫她,昨天好像是在楼道凑合了一晚上,你等会儿说话小点声。最好是,能别说话就别说话!”

“秋医生,为了李想,你……唉,没办法,小的遵命就是。”说完后,还朝着秋菡芮做了个乱七八糟的请安姿势,逗得秋菡芮直发笑。白好看着她,也偷偷笑了几声。

“你笑小点儿声!我站门外面都能听见。”秋菡芮轻弹了一下她的耳垂,如同绒毛轻捶。

“秋医生!你这是……好,你站门外面去,试试能不能听见?”

“好了,赶紧收拾收拾,吃完早饭还得赶个远路。我刚刚还导了一下航,时间变长了,好像是路上出了车祸。”说完后,便一溜烟跑进书房,硬物碰撞地声响传出。

白好依旧站定在洗手间,但此刻,她站在镜前,影子站在镜后,仿佛这是两个世界。影子扭曲的脸急切地想要钻进白好脑中,它想住进去,带着极致的悲伤,住进白好的身体里。于是,天放晴了,就在镜中。

薄荷味的牙膏呛进嗓子眼里,辛辣又清凉。白好如同垂死的人那般咳了几声,却意外发现自己竟出不了声了!她只能从气管里使劲憋出“赫”“赫”的气音。清爽感很快就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喉咙里令人灼烧的疼痛以及那经久不消的,浓稠的黏腻感。它们的灵魂承受不了这如此沉重的罪恶,只能与其一起被烧毁。这注定是新的一天,注定是带着希望的明天。

“白好,你准备住在我家厕所里?都刷了十多分钟了,你的牙是铁做的?还是,你准备给你的牙镀上一层金子?”秋菡芮不耐烦地敲了敲隔间的门,之后,门也发出不耐地声响。

“秋菡芮,你不是说小声一点吗?等会儿把李想吵醒了,你就……”

话题主人公的出现隔绝了剩下的话,她正揉搓着眼,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白好,你说话的声音比我老家杀猪的声音还要大!厉害!不愧是你,嗓门还真是敞亮!”

“不是!不是我!真不是,是她!是秋医生!”白好手舞足蹈,拼命地解释着。

“我信了。”

“好了!你们俩,李想,赶紧去洗漱,洗完好出来吃饭。怎么买了这么多水煎包?我的天!我看我这辈子,下辈子都不用买早饭了。”

“秋医生!你,你这个奸诈的老医师。”

“白好,你禁言,我要向秋医生反馈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什么事?”

“秋医生!你家楼底下那个水煎包店的老板了,太鸡贼了!他像极了那个商人,就是哈姆雷特写的,要割别人一磅肉的那个人。我的神!他不杀熟,专杀我这种刚去买的。他给我说,只能五十个五十个买,买一百个送十个,我一听,送十个,我就买了。结果,你看,他送的那十个全是烂的!要不是我素质高,我早就一把掀了他那个烂摊子!”

“你花了多少?”

“二百!整整二百!”

“我报给你十倍,别说了,现在去洗漱。”

“诶,李想,首先人作家叫莎士比亚,其次里面那个商人叫夏洛克,最后,人家水煎包店老板买就是买给你这种傻子的。这么离谱的销售方式,你还真信?而且,你还买了?”

“白好,把你可显着了!看你高兴得那样,小心老天劈雷,烧焦你!”

“滚,我吃饭去呀!我把每个包子都舔一遍,看你怎么吃!”

“秋医生!你看她!你别让她舔啊,我很快就洗完了,你看着她点儿!”

最后,等热情的喧嚣过后,白好端正地坐在意式的潘多拉餐椅前,整体色调就像墨色浸染的山海画。秋医生已经热好了牛奶,做好了苏格兰蛋,调了一个纯正的包子料水,白好还偷偷往里面加了些提味的小米椒。李想终于从洗手间出来了,她**地把自己摔在白好身旁。

“屁股不疼?我听着都疼。”白好用胳膊肘顶了顶李想。

“你管我疼不疼!嘶,好辣,这个料汁怎么红红的?白好!你往里面加什么了?”

“小米椒啊!我最爱的调味料之一,我以为你也会喜欢的。”

“白好!你!你到底往里面加了多少?辣死我了!”

“没多少,也就三勺半吧,怎么了?不好吃吗?我觉得还挺好吃的,你不喜欢?”白好一边挑衅到,一边拿起水煎包,往里面加了无数颗被切碎的小米椒颗粒,一口吞下。

“嗯!好吃!”她斜眼瞅了李想一眼,看李想急忙把苏格兰蛋切开,橙黄的蛋液流下,不仅流进瓷盘里,也流进她的嘴里。最后,流进白好发霉的心里。

秋菡芮看着白好,又看了看李想被辣红的脸,说道:“白好,这个玩笑开得太过了,万一把她辣出毛病怎么办?”

“好吧,对不起,李想。给,这有凉奶,你那个我专门热了。”

“嘶,唉,嘶,快给我!”

这场饭吃到最后,便没了声响,但白好难以忍受这寂静的最后时刻,眼神胡乱地四处摆起来。很快,一本书引起了她的注意,是阿多尼斯的《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

“秋医生,你喜欢这本书?”

“是啊!怎么了,你也喜欢?他的诗对我来说有一种魅力,虽然记不住全部的文字却始终能感觉到一种澎湃的悲伤,这可能和他自身的经历有关。”

“谈不上喜欢,只能算是读过。说实话,我不认同他写的其中一首有关女人的,里面既追逐星辰,又另一个巅峰什么的,我感觉到了被冒犯。当然,也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你说的那篇,我没什么印象,我只是喜欢他的写作风格。”

“事实上,秋医生,我想说,所有作品,只要是他们笔下所写的就必定会带上美人。而当美人出现时,要么是用**驱使,要么是以悲剧结尾,她只起到一种想要传输观点的重要性。哼,在他们眼里,女人的肉*就是用来征服的,她成了单纯的性*代表,好像她身上就只剩下这些了,只有*欲。可是,女人,她们的*体真是美好的!你会从她们身上看到极度的柔软,灵魂的坚硬,带着艺术的美感,你会欣赏她的任何缺陷,她的任何伤痛,并想抚慰她所受过的所有残忍。每当我看到女性的肉*,就会感受到一种混然天成的厚重,看见她,就感到一种来自于母性的关怀,这不是美,绝不是!美人不是女人!而是男人脑里的**。”

“好了,两位大文学家,快吃饭吧!时间要到了,快赶不上了!”李想往嘴里连忙塞了两个水煎包,挤得嘴里一丝缝隙也没有,她喝完最后一滴牛奶,站了起来,“我先下去开车,你们五分钟内下来。”

“收到!李队长!保证完成任务!”白好朝着李想敬了一个礼,而李想带着她傻乎乎的笑,走上了那条命定之路。

这条路没有尽头,甚至失去了月光,只有她与她正砰砰作响的心跳声。她没发现,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死路。

“秋医生,只是单纯看到这本书,想起来了。没有卖弄知识的嫌疑,仅仅是对两性间的一些思考。感谢你能听完我说的这些话,谢谢你让我不再缄默。秋医生,谢谢你让我不再感到孤独,我最好的爱人和朋友。”

“怎么突然这么煽情?肉麻的话留在以后再说,现在,穿衣服,走吧!小独角兽。”秋菡芮一边穿上白好送给她的棕色皮质大衣,一边说。

白好打开门,弯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秋菡芮拉着她一起出了门。桌子上放着还没吃完的水煎包,以及四溅的辣味料水,还有就是那本《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圣洁的光映在书上,像天使挖出的双眼,这是属于明媚的力量。

但,桌下浮现出一座宇宙般的暗色冰山,它像极了黑洞,释放出所有暗物质,那些所有该消磨的一切……

车速提升,李想飞跃过身旁肉虫似的车辆,她们像是失去了理智,与近在咫尺的疯狂相汇。自由就在眼前,哪怕粉身碎骨,也绝不成为囚徒。

“路线都安排好了吧,她十一点的飞机,咱们六点半走的,路上五十多分钟,时间够了。说一声,租的车在出高速的第二个路口。快下高速了,把东西都带好,等会直接换车。”李想说完,便不断提升车速,她们向着倒立的珠穆朗玛峰攀登。

“消息都散出去了吗?对了,秋医生,你记得看着仇阜寒的坐标,他什么时候动,咱们什么时候动手。诶!李想,不用开这么快,现在还不到七点整,而且咱们都快到了!”白好紧抓着安全带说到。

“消息都散出去了,反响不错,应该已经在聚集了。”秋菡芮抓住白好不安分的指尖,往上套了一个金色小环。之后,不顾她震惊的神色,渐渐上延,抚上她的脸,随意揉搓起来。

“不是,哪快了?明明我平常开车就这个速度。怎么,舍不得,想一直留在今天?”

无人应答,车外绿影微亮,如浮幽般掠过的塔柏无不诉说着时间与命运的沙漏上仰。从空白至溢满,得告知生命的过往,得由它来决定。

“滴”,“滴”,那辆古朴的绿黄色出租车停在第二个路口。命运的齿**声疾呼着,没有人退缩,她们都在向前。是向前吗?还是,向前已成了意象,无论走向何方,都是前方……

“走吧,等等!白好,你决定好了吗?现在,你可以选择离开,我和秋医生会帮你圆这个谎,不过就是住几个月院而已。她已经替你找好地方了,你随时可以走。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你自己决定。”

“李想,我决定好了,走吧!上车。小想,现在让我离开,就是加速你们的死亡。你们为我已经做得够多了,现在,该让我自己来偿还这一切了。”

李想替白好挡住了新岁初霞,从此星月停滞,兔蛇不再轮转。如果有选择的话,没人想活在黑暗里,哪怕是注定。

如果人生像一块巧克力蓝莓蛋糕就好了,不是过于甜腻,也未失去清爽。一切,都是恰如其当地正正好。

“既然决定好了,那就上车吧!把后面那个包背上,这个可不能忘。”秋菡芮拨开李想,坐上了驾驶位,很快,她们就到了最后一位主角楼下。

这是个筒子楼,灰白的墙皮随着衰老而腐烂,黑色是底调,与蓝橙的天形成对照。楼内与楼外形成了两个世界,这是两个看似有着巨大差异的世界,但实则,组成的基调都是相同的,都是死寂。

那个穿着荧白色长裙的女孩,带着玫红色的小皮箱,站在街头,她正在招手,期望有一辆车可以为她停留。调转车头,逆着人群,世界在逆时空回流。车在女孩面前停了下来,她弯下腰,看车上只剩下一个位子,和秋菡芮说到:“去机场,五十,能走吗?”

“您这价太低了吧!至少七十!”秋菡芮敲定了底价。

“六十,能走就走,不能走就让开,我叫的车就差两条街了。”

“行,好!那您上车吧,我帮您把行李装好。”

“不用,我放腿边就行,开车吧。”

“好的,嘿,今天真是赶巧了,你们三个都是去机场。”

“师傅,快开车吧,我要晚点儿了!”

“好,好,抱歉啊。”秋菡芮迅速窜出了车流,从脚边衣物的遮蔽下,拿出防毒面罩。坐在副驾装作睡着的白好,也戴上了,之后,就是李想。车成为封闭的真空,传不出任何呼喊声,女孩逐渐失去了意识。

“白好,你为什么非得杀她来着?你不是一向最向着女人了?”

“时间,因为时间,我等不起。我正是因为爱女人,所以要让不爱她们的人消亡。这个女孩,她从没当自己是女性,她拿自己当男人的宠物,她伤害其他女性,也只是因为男人。在新世界,不允许这样的人毁坏女人。她们至少得知道,离了男人,是可以生活的。”

“你只是因为新世界?”秋菡芮急刹住车,避免了即将到来的车祸现场。

“当然,也有我的私心在。如果不是这个女孩,那些谣言也散不开。她,的确是让我很难做。男人,他们做什么我都不会吃惊,因为他们的本性放在那。但是,这位姑娘,她与男人为伍,原因仅仅是想要得到注意力,想要融进他们的圈子里。这个理由太难让我放过她了。说实话,她等会儿的死亡让我一直在思考,她该不该死?我该不该杀她?”

“别想了,小好,去做吧!”秋菡芮扭过头,空出一只手,使劲地攥了攥白好的胳膊。

“秋医生,我没事,那会儿我还有其他朋友呢!我不是孤身一人,从来不是。她们很好,实际上,她们有点儿太好了,到最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她们的好。但像她们的人不多,余下的大多数就像随风摇荡的小草,风吹向哪,它们就倒向哪,没有定向,只想融入……在我成为异类的那段时间里,我就像一个被划分在比遥远更遥远的局外人。哼,只是因为男人的幻想,女人的规训,我成了传统意义下的坏女孩。事后,那群男人还摆出关怀者的姿态,以期让我臣服!他们可不是得好好报复,只因为我厌恶他们,没有围着他们转,没有把他们当成全世界。仇阜寒以为是我追查了十年,但其实是他们纠缠了我十年,从我十四岁起,就一直没停过。所以,我才得忍着恶心,和他们假意示好。我想,我一定要帮他们自我了结,他们是舍不得死的,我不能留着他们去祸害其他女孩。”白好说完,摘下面罩,使劲地咳了几声,咳出几滴泪和几丝笑。

令人痛苦的疤痕不再发出尖叫,世界再度回归平静。

“李想,看看我那个白色手机上,仇阜寒动身了没有?这个仇阜寒,手机太难破解了,花了我两天才堪堪能定上位!”秋菡芮边说边从白好弯成熟虾的背上抽回了手,抵住方向盘,车身停止颤动。

“没动,那我要不现在给他发消息,还是……过一会儿?”

“现在几点?”

“十点,是不是有点早了?”

“有点儿,再过上一个小时发吧。”

“时间好慢,我脸上都长出皱纹了。李想,你看看!”白好将脑袋转向后方,把脸朝着李想说到。

“心情变好了?那就把包里的针剂取出来,万一她醒了,就不好办了。”

“给,李想。问你个问题,如果你有选择的话,会不会后悔遇见我?”

“当然后悔啊!后悔死了!诶!你看,那有只胖狗!天,它太胖了吧!你看,都快走不了路了!你快看啊!怎么了?你怕狗?”

“不怕,但我还是希望能离它们远点儿,对它们好。”

“为什么?”

“因为我的懦弱,害死过一只狗。其实,我也得离你们远点儿,但我还是依旧懦弱。秋医生,小想,抱歉啊,把你们也卷进来了。”

“白好,你又犯什么病!”

“好了,好了,秋医生,别生气,让我回答完她的问题,你再好好骂她!白好,认真说,我从没后悔遇见你,真的!如果没遇见你,我可能会在湖心岛溺亡,我会被太阳谋杀,我必定会,会死于血的吻痕。呵,是不是有点太文艺了?那就这么说吧,如果没遇见你,我不会有新名字,到现在,依旧会是那个蒂。而且,给你说个好笑的,就连这个蒂都是因为一位善良的姐姐才有的。要不然,就是你们所熟知的那个同音字。你想象一下,一个小孩,穿着不合脚的黑布鞋,身上是破旧成烂布条的成人服装,脸上是青紫的红黑,她怯懦地站在台子后。还有一个穿着同样服装,带着同样神态的佝偻老人陪站在她的身旁,她们都极致地卑微。也许,那个姐姐是看我可怜。也许,她是提前预知了我的命运,想为我做出一点点改变。所以,我成了这个蒂。不是!白好!你听着没有?”

“听着呢!听着呢!我的李大队长!”白好看似在放空自己,实则在想着,命运真是不近人情,有人一出生就在康庄大道上,而有的人要用尽一生才走上那条康庄大道。唉,就连命运,都将阶级固化,多么可怕!

“行了,我不和你说了,我得睡一会儿。”李想刚回忆完过去的不堪,便开始闷头大睡。她迅速翻到了下一页。

“秋医生,累了就和我说,咱们换着开,路还远着呢。”白好看向秋菡芮说道。

“嗯,其实,关于李想,你可能了解地不够全面。她刚来那会,真是什么都干,不放过任何能留下来的机会。我每次去仇阜寒那,任何时间见到她,她都在埋头苦干。这条路,真是她拼出来的!说实话,我真的很佩服她。如果是我,我不知道能不能像她一样,完整地走出荆棘丛。”秋菡芮说完余光撇了一眼白好,那是个已经陷入沉睡的人。

远方的云凝成一堵无法攀登的墙,只有光洁的圣歌可以乘着日光升上去,只有纯粹可以忍受这如此耀眼。

“白好,别睡了!白好!”秋菡芮挪出一只手,使劲推搡着白好。

“嗯,嗯?怎么了,秋医生?”

“前面安全检查,把李想也叫醒,快点!她们两个都没系安全带。”

“李想!李想!别睡了!安全带!你和她的,快!快!”

“啊?什么?哦!好!”李想揉了揉睡得惺忪的眼,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和女孩都戴好了安全带。车向前驶去,一会儿就排到了她们。车窗降下,执勤的人员往车子里望了一眼,便放她们离开了。白好回头一看,李想正把头靠在那个女孩的肩上,装作熟睡的样子。

“李想,不错啊!那你现在帮我查查下了高速有没有好吃的饭馆?如果没有就去咱们原来吃的那家,说到底,这也是我最后的晚餐了!”

“什么最后的晚餐!白好,我手机,掉那个缝里去了,你看看是不是仇阜寒。”秋菡芮指导白好成功地从夹缝中取出了手机,它正不断地响。

“这个号码……是我父母,我接了。”

“用免提吧。”

“喂,您好?”秋菡芮率先发问,对方没有回应,只是一个劲地抽泣。

“喂?”

“秋医生,好好在吗?麻烦您让她接一下电话好吗?”

“她在,您说。”

“好好啊,你照顾好自己,可不要做傻事!我和你母亲昨天都梦见了一片红光,你爷爷就在那片红光里面,他不停说着什么,眼神非常急切!他挥舞着手,手臂越变越长,然后,两根手骨突然就变成了枯枝!最后……最后,他竟然融化了!我们一下子就醒了,而且是同时醒的!问了原因后才发现,我们做的竟然是同一个梦!我们越想越不对,心里慌得不行!好孩子,别再难为自己了好吗?你在里面尽量争取好好表现,我在外面给你运作,等把钱攒够了,咱们去国外生活,好不好?你不要因为过去那些事,再做傻事了啊!好好!行不行?算爸爸求你了,别做傻事!”

“您放心吧,我从不会做傻事,我只做正确的事。但您既然打电话来了,那我就和您告个别吧,要不万一之后见不到了,省得您伤心。其实,我恨过您,甚至想要效仿俄狄浦斯王,只是少了娶自己母亲的情节。是的,我的确有过想杀死您的意图。但我最终还是没有实行,不是因为我下不去手,而是您罪不至此。是的,您罪不至此。母亲……她爱您,所以请您一定要对她好些,要不您就彻底坏,让她死心!时间不多了,最后,我相信您的思念一定会被时间冲淡的,但如果您正处于难熬的日子,可以尝试触摸月光,她会给您带来温暖。会好受些的,相信月光,一定会的。愿您对爱有信仰,而不是人。再见,我的母亲,父亲,祝您幸福。”白好挂断了在这个错误的时间,打来的无比正义的圈套,已经没什么可以打乱她早已计划好的意义了。

“白好,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那是告别吗?你到底准备干什么?你到底想什么呢?你现在必须告诉我,你接下来的计划!立刻!马上!”秋菡芮愤怒地把车停在路边,撕开车门,冲出车外,质问道。她像极了一头发怒的斑点猎豹,眼睛瞪得浑圆,泪珠溢成斑点,除过那两颗尖牙,她可爱极了。

“秋医生,我就是那么一说,不要当真。我打算借这场火,死遁,你明白吗?”白好下了车,与她视线持平。李想也走了下来,神情严肃。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什么弑父!什么月光!什么信仰!我不干了!李想!你也别再干了!白好!咱们不弄了,好不好?咱们一起走,去哪都行。我要你活着,我需要你活着!咱们走吧,好吗?”珠络串连缀落下,却终形不成回环。

“秋医生,对你,我最难的,就是对你说出离别的话,所以……”白好边说边缓步靠近驾驶位,“所以,我把想说的,都写下来了,就在你的床头柜第二层。别怪我,你知道的,这是我必须完成的。这是我的命运,我的意义,我的结局。我的爱人,请别再爱了。”白好猛地关住车门,把空气中经久不消的悲伤味儿关在门外。身上的蛇皮成了疤,它正要破土而出,棉花是血,蓄满了整个伤痕。她才发现,人生就像晕车,浑浑噩噩地驶向不可名状地终点……

这是新生!

还好,早已下了高速,站在路边的秋菡芮和李想急忙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她们一脚登上车,对着司机喊道:“跟上前面那辆车,快!师傅!”

突然,李想用几乎是吼地声音说:“不,去兴元那块,就是那个烂尾楼!快!司机师傅!一定要快!是要去救人的!”在分岔路口,她们都选择了注定的方向。这不是悲壮,而是无奈。

此刻,车窗外,是艳阳天;车窗内,是寒夜土。

白好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四十七了,得开快点了。宴席已经摆好,就差吃客了!拨向那个熟悉的号码,刚一接通便说道:“主角们就快到了,戏台搭好了吗?”

“好了,就差观众了。”

挂了电话,停好车,白好拿出第二支针剂,给后排的女孩注射了进去。之后,拿起秋菡芮和李想的手机,进了一家饭馆。

要唱好戏,怎么能饿着肚子?

进了提前订好的包间,菜肴一个接着一个上场,糖醋鱼,手抓羊肉,清蒸大闸蟹,鱼香肉丝,酸辣白菜,秋葵炒蛋,当然,还有一碗白澄澄的晶莹米饭。但混着泪,白好尝不到任何味道。其实,她并不饿,也不想吃,只是想最后感受一次烟火气。隔壁包间里传出笑意,这笑刺耳极了,像是在嘲笑,笑她错把喜剧当成了悲剧……

大闸蟹被端上了桌,看着盘子里摆放精致的螃蟹,她想起了过去母亲买回来的十只母蟹。母亲兴奋地提起一只被捆好的螃蟹,让她看。白好盯着螃蟹,螃蟹也盯着她,她们互相看着,都不知道自己的前途会是何种模样。螃蟹像是在祈求,不!它像是早已预知了它的未来。都是被端上桌,只为满足他们的口腹之欲。螃蟹瞪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瞧着她。是吃?还是不吃?白好做不出选择,只能像它一样,成为食物。螃蟹蒸熟了,母亲拿起一只,扒开坚硬的壳,蟹膏油亮亮的,像人晶莹的唾液。它橘红色的外壳像是刚被人打断的鼻骨,映在脸上红彤彤的,这是在过节吧!蟹膏吃进嘴里,一股子鲜味冲得人脑子直发烫,像是滚烫的岩浆,她的太阳穴在跳舞,内脏们在狂欢!

红的,黄的,橙的,白的,混到一起。不!不!她忽然觉得:“这螃蟹是我!我原来早就死了,我正吃着自己的尸体!”还一边吃一边拍手叫绝道:“好吃!好吃!再吃一只!再吃一只!”最后,吃完了整个螃蟹,她感叹到:“还好,我已经死了。”

饭桌上,剩下的不是菜肴,而是众人空窍的蟹壳。

但,人们必须铭记,他们,空空地来,就注定要,空空地走。

红色,将布满大地!

感谢这位收藏的朋友,感谢您,让我知道会有人看的,谢谢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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