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聊了些闲话总是要切入正题的，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多年前，这实在不是什么正常现象，但之前宣凝也没法和人探讨这事，自己也琢磨不明白，只得放在一边。

可现在江韫的记忆也恢复了，就该两个人一起好好商讨。

“肯定是那个玉坠，”宣凝嘀咕道，“我们什么时候再去那个道观看看？”

“那也得等到放假，”江韫道，“现在没有时间。”

“这倒也是，哎，被学习绊住了脚步，”宣凝感叹道，“以前虽然工作忙，但是好歹也不至于连假都难请。”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这到底是回到过去，还是到了另外一个平行世界，或者说只是梦一场？”宣凝想过很多种结果，到现在也没能排除掉一个，效率可见十分低下。

江韫倒是不在意：“如果是梦就等梦醒来，如果是回到过去就白赚了十年光阴，至于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就算是平行世界里面的‘我们’不可能什么决定都和这个世界的我们一样，蝴蝶扇动一次翅膀都能有千万种结果，更何况是不同的决定？”

“哪里可能和以前一模一样？”

江韫的分析帮助宣凝排除掉了一个错误选项，可他先前的话却让他不想再思考什么了。

的确，是梦就在梦里玩的开心，是重回年少时就白赚了十年光阴，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亏本的买卖。

“对了，你回来之后有发现什么异常吗？”宣凝突然想到这一点，虽然自己是没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但江韫未必和自己一样。

江韫听到宣凝问到此处，微微一顿，脸上出现一点古怪。

宣凝本是随口一问，却没有想到江韫会露出这种分明就写着有事的表情。

“说吧，什么事？”宣凝的手撑着自己那张脸，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能看见红线，”江韫组织了下语言，“在我所知道的情侣或者夫妻手上都连着红线。”

“啊？”宣凝眼睛瞪大了一些，“这有些意思，我们手腕上也有红线？”

江韫点头。

“还有谁有啊？居灵姐和他男朋友的你也看见了吧？我记得他们在五年后就该结婚了。”

“然后……我姐肯定没有……”

“还有学校拉面店的夫妻，”江韫补充道，“我十年后的交际圈和现在并不重合，也不知道他们的伴侣是谁。所以就算有情侣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能看到他们的红线。”

“而且自从我恢复记忆以后，这红线的颜色越来越淡了。”

江韫一边说着，一边把两人腕间的红线拿起，放到了宣凝的手上。

宣凝是看不见红线的，但江韫说自己此时手里拿着这看不见的缘分，心里就有些微妙。

“诶，小伙子瞎比精啊？”一旁的阿姨路过，有些不耐地催促，“饭恰好伐？”

宣凝：“……恰好了，恰好了。”

两人端着盘子离开，余光瞥见那阿姨“风卷残云”一般将桌子清理干净，然后骂骂咧咧道：“俩挺精神的小伙子，次里哈欠的，恰完还不走。”

江韫和宣凝对视一眼，心想刚才两个人的行为的确有些“次里哈欠”的，便有些莞尔。

江韫只是眼底落上尴尬的笑意，而宣凝却是噗嗤地笑出声来。

“对了，”宣凝边笑着边用手勾住江韫的脖子，轻声在他耳边道，“实话告诉我，看见红线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一开始在想怎么解开，”江韫有些无奈，“后来怎么想你也知道……你先别勾着我脖子，旁边有人看着。”

“哎，我这是标准的哥俩好的勾肩搭背，”宣凝无所谓，“看见又没事。”

“看见什么？”宣凌刚吃完饭就看见这两人，走了过去，拍掉了宣凝勾着江韫脖子的手臂，“你注意点。”

在学校里头，宣凝也的确不想公开和江韫的关系，玩归玩，闹归闹，他不想把这事弄得人尽皆知。

他想要和江韫过一个平凡的高中生活，出柜并不在计划中。

宣凌只是提醒了宣凝一下，其他也没说什么，她在学校和宣凝的交流很少，虽然姐弟俩的关系的确不错，但宣凌觉得宣凝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在学校活得风生水起的，也用不着她额外照顾什么。

这次多嘴，不过是觉得宣凝年纪还小，又是第一次搞早恋，别真搞到人尽皆知。

就算家里会接受他出柜，但也不代表着可以接受他现在就出柜。这个年纪本就是青涩而单纯的，就像刚从冰柜里面拿出来的汽水，刚打开时“滋滋滋”个不停，看上去比谁都热烈响亮，但到了最后却没了声响，只给味蕾留下了过于腻人的甜味。

宣凌虽说觉得自己弟弟和江韫都是认认真真地在谈恋爱，但时光漫长，谁能保证到最后的就是彼此呢？

宣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简直就要看破红尘了。

十月的校园总算是带来一点秋日的气息，虽然还是有些闷热，却也比运动会时好了许多，微风吹过，偶有几片叶子纷纷扬扬地落下，却是掉到了宣凝头上。

江韫顺手把他脑袋上的叶子拿下，仔细一看是淡黄色的银杏叶。

“昨天我算了算考场的位置，应该是能透过窗户看见你的，可惜被树挡住了视线。”宣凝接过江韫手里的银杏叶，打算拿在手里玩一会儿，可仔细瞧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聊了。

毕竟银杏叶都长那样子，这片还被不知名的虫子咬了一口，真算不上银杏叶中的美人。

江韫看着他，虽说不明白叶子有什么好把玩的，但宣凝这样落在他眼里却是极其可爱的。

宣凝轻咳一声，将银杏叶随手塞进校服的口袋里面：“你说冬青树怎么就不掉叶子呢？”

“大概来年春天会掉叶子，”江韫想了想道，“不过那时候我们应该是一个考场的。”

所以无论有没有叶子遮挡，你都看得见我。

“的确，我下次也不会再去那个考场了，那里的傻逼太多了。”宣凝感叹道。

江韫一下子就从他话里听出了点什么，皱眉道：“怎么了？”

“有人想要让我传答案给他们，”宣凝简单地描述了一遍，其实他本人倒不是很在意，“这事应该就算过去了，倒也没必要在意。”

“你说的坐你前面的人，是六班的曹森吗？”江韫想了想，“如果是他的话，可能还有些麻烦。”

“你居然十几年了还记得他的名字，这的确有些麻烦。”宣凝点头附和。

江韫见他这样子，唇角就不自觉地想要勾起，他有些勉强地压住面上的笑意道：“他有亲戚在津坛念书，和我有些过节。”

宣凝皱了皱眉，面上也有些严肃：“他以前有为难过你吗？”

要是有，改天就去套麻袋。

“有，”江韫皱着眉，似是在回忆往昔，“不过有一次被你顺手处理掉了。”

“我？”宣凝一愣，“我干什么了，我记得我高中三年就没和那个姓曹的或者他那什么亲戚有什么接触。”

“那是下学期的篮球的友谊联赛，”江韫也知道宣凝是不记得了，“当初津坛不是和我们学校对上了吗？”

“然后？”江韫这么一说，宣凝也是想起来了。

当初篮球联赛分为校队比赛和普通班比赛，普通班的球员基本都来自高二，毕竟高三与世无争，高一要准备的是足球联赛。当初的人手实在不够，也不知道是谁打听出来江韫的篮球水平不错，可以打遍津坛无敌手，便在全年级众筹了三百块钱请江韫出手。

那时候众筹的箱子就摆在二班门口，上面就写着：你一块我一块，江韫每天就上场。明确就写着每人只允许投一块钱，毕竟要真有人一掷千金了，影响也不太好——当然这次众筹活动是避开所有老师的，被老师看见的话，一块钱都筹不了。

没想到江韫当时还真同意了，想着这孤僻的学神为了三百块钱被迫参赛，宣凝觉得自己就算想忘记也很难。

“当初他是想给我使一点绊子，但之后你一直挡在我前面，他也没机会出手。”

“你不会是因为那次篮球联赛才喜欢我了吧？”宣凝也是没想到，愣在了原地。

“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参加的篮球联赛。”江韫谈及此事，微敛眸子，倒是露出了久违的赧然。

结果倒是一直被喜欢的人挡在后面，算是变相地被保护了。

宣凝眼底笑意更深：“我说你当初怎么就为三百块而折腰了，倒是不像你的性格。”

“有也挺好，”江韫实话实说，“那时候的确缺钱。”

虽然三百块也干不了什么，但几天的买菜钱也是有了。

“这太委屈我们江头牌了，”宣凝调笑道，“您去一次数学竞赛的奖金也不止三百吧？还不算学校私底下给你免除了多少学杂费。”

“也就是我值得千金，才委屈了江同学背上了三百块折腰的名声，”宣凝说着，故作惋惜“以后哥哥养你。”

“……我比你大三个月。”

“这是重点吗？”宣凝啧了一声，“行吧，那就以后你男朋友养你。”

“嗯。”江韫轻应了一声，望着宣凝那写满少年轻狂的脸，心里就仿佛被扔进去一块将要煮融化的巧克力，噗噗地冒着气泡，散发着化不开的甜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