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温存

鹤来呆呆地看着陈竹年。

半晌,他揉了一下红起来的耳朵,身体往后缩,离陈竹年远了一些。

他先是不自在地“哦”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好不好,还没回答,但人已经从充气的河豚变成了一页薄薄的纸片。

看样子像没生气。

陈竹年伸手去摸鹤来头发,却被鹤来躲开。

是没生气。

但现状似乎比生气还要严重一点。

发情期的混沌让鹤来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过去。

他安静地缩在床脚,看着陈竹年。

感觉时间一下回到五年前。

没有哭声的眼泪不自觉顺着脸颊淌。

渐渐濡湿胸前一片。

他不让陈竹年替他擦眼泪,只是将脸埋进纸巾里,肩膀轻颤,像程序式将心里的难受通过眼泪疏解,又像真情流露出难过。

纸巾哭完了一小包,他先慢吞吞回复了一句:“好。”

又抬起头来,哑着声音对陈竹年说:“你不要这样叫我。”

鹤来双手手心贴在滚烫的耳朵上。

这是一个拒绝沟通的姿势。

即使如此,陈竹年还是问他。

“为什么。”

鹤来将脸埋进膝盖里。

说:“你让我想想。”

鹤来虽然是伴侣型仿生人,却也只跟陈竹年谈过一场恋爱。

或许都不算是恋爱。

毕竟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得到过真切的回应。

虽然陈竹年会帮他解决发情期问题。

虽然他也安抚过一次陈竹年的易感状态。

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过很多天,不仅进行标记,也进行情侣之间最亲密的行为。

那时陈竹年话更少,床上也很少与鹤来有互动,大多时候遵循本能动作,像揩眼泪这种带有主观安抚性的温柔,也是鹤来要求了很多次,陈竹年才勉强试了试。

房间内Omega和Alpha的信息素暧昧地缠绵在一起,鹤来心跳很快,他正面朝上,看着天花板,有些紧张地舔了下几分钟前被陈竹年咬得发肿的唇。

然后小心翼翼朝陈竹年贴近。

陈竹年还没睡,正垂眸看文件。

鹤来看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

他揉揉自己发烫的脸:“陈竹年。”

陈竹年划过屏幕的手没停。

鹤来习惯了陈竹年的不搭理。

但他知道陈竹年在听。

鹤来还是觉得太害羞,他慢腾腾把自己缩进床被里,佯装要睡觉。

陈竹年看了会儿文档,睡意也跟着来,室内灯光骤暗。

过了几分钟,鹤来才壮着胆子说。

“陈竹年。你可以,你可以叫亲密一点叫我吗。”

“比如……宝……”鹤来结巴一下,“……什么的。”

他觉得实在太肉麻,就给自己找补:“我不是很想听,我只是……人类情侣之间都这样说。我也可以这样叫你呀。陈竹年?”

回答他的依然是沉默,以及人类平静又缓慢的呼吸声。

陈竹年睡着了。

鹤来抿唇,扯了扯床被,遮住自己的口鼻。

身上还有点疼。

他睫毛尖留有一点湿润。

原本习惯往陈竹年怀里靠,此刻不知怎么,鹤来很轻地叹一口气,离陈竹年一定距离,缓缓闭眼。

不再说话是因为之前说了太多,也没得到回应。

所以之后不再提起。

……

先前喂进去的药开始发挥药效。

鹤来身上的高热散去一点,人也没有那么难受。

对Alpha信息素的渴望却没有半点减少,甚至随着发情期的推进逐渐增加。

鹤来又陷入一开始的呆滞状态。

还是不说话,却不拒绝陈竹年的靠近了。

陈竹年给他测量完体温,又喂了些水进去。

室内灯关了一盏,只剩鹤来身后一点光亮。

鹤来意识昏沉到眼皮都不太能睁开。

他头往一边倒,陈竹年用手捧着。

陈竹年视线落在鹤来侧脸,靠得过于近,甚至能看到鹤来脸上绒毛。

没等到鹤来的回答,陈竹年低声说。

“我不那样叫你了。”

鹤来却睁开眼睛。

他只手捏住陈竹年睡袍,扯了扯。

唇抿着,润泽的眼泪在眼眶颤动,却不掉下来。

鹤来将脸埋进陈竹年手心。

半晌又将扯住陈竹年的手放下。

陈竹年握住他的手腕,手指往上用力,很轻地与鹤来十指相扣。

鹤来闷了一会儿。

再用一点力气抬起头来。

开口第一句话还是说口渴。

温水递到嘴边,鹤来先摇头,又抬眼看陈竹年。

意思是让陈竹年试一下温度。

陈竹年说:“已经试过了。不烫。”

鹤来还是摇头。

陈竹年看他,半分钟后明白。

他先喝一口,再把唇贴过的那边对着鹤来。

鹤来沿着原位置慢慢将水喝完。

期间陈竹年一直盯着他。

大抵是发情导致的意识混乱让鹤来一直以为此刻是五年前。

他习惯性做一些非常依赖陈竹年的动作,譬如没力气会往陈竹年那边靠,譬如喝水一定要喝陈竹年唇贴过的那边,譬如眼泪一定要委屈地落在陈竹年手心。

鹤来不知道这些是撒娇。

他只是循着喜欢的本能想黏在陈竹年身上。

陈竹年手上动作更耐心,他眸光沉沉地落在鹤来留有一点水渍的下唇。

总是这样。

以前每次喂完水,鹤来唇边总有莹润又小巧的水珠,一开始陈竹年以为那是鹤来刻意的引诱,到后面才发现那只是他的习惯。

习惯让唇没有那么干燥,仅此而已。

就像现在。

鹤来也只是通过靠近陈竹年,让身上的发情异样稍微缓和一些。

他手缓慢往上,搭在陈竹年脖颈,脸颊靠在陈竹年胸膛。

眼眸半眯着,说话时带着若有似无的香气。

十几分钟前连“宝宝”都不让陈竹年叫的Omega,此刻却主动将唇贴在陈竹年耳侧。

柔软的唇瓣偶尔会不小心吻上陈竹年的耳骨,那里曾固定有几枚耳钉,此刻空出位置,Omega却习惯性伸出舌尖去舔。

隐约记得。

隐约记得陈竹年说耳钉能控制他的信息素。

鹤来想法一直很简单,也很单纯,觉得再舔一舔陈竹年的耳骨,对方就会给他Alpha信息素。

舌尖颤动,没有什么章法,只是凭着本能,偶尔想起陈竹年舔他时的动作,鹤来模仿能力很强,生涩又小心地将这些动作还给陈竹年。

房间内Alpha的信息素确实浓郁了一些。

鹤来舒服地闷哼一声。

他眉眼醉着桃红,身体再前压,将陈竹年压在身下。

他抬起头来,红润的舌尖轻舔唇瓣。

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陈竹年。

说:“要,结束,发情期。才……”

他说话断断续续,偶尔要停下来想一会儿。

想的期间没有事情做,就倒下去亲陈竹年。

亲一会儿后就不亲了。

鹤来皱眉,觉得Alpha的肌肉变得硬邦邦,手抚上去,像是摸到发烫的石头。

他撑起身体,就继续说:“结束发情期,才能吵架。对吗。”

陈竹年没回答。

又不回答。

鹤来有点不高兴。

他的手探进陈竹年的睡袍,摸到同样硬邦邦的腹肌。

摸了半分钟,又说:“我想好了。你可以那样叫我。”

似乎被陈竹年传染,鹤来脸再度红起来。

他放开陈竹年,双手贴上脸颊。

鹤来很擅长自己哄自己。

尤其是在发情热的时候,不管陈竹年再怎么过分对待他,他也能花几分钟把自己哄好,再贴上去。

他抱歉地说:“陈竹年。我不是不想摸你。我脸太烫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先给自己降温。”

又说:“你别生气呀。陈竹年。”

好半天,才听到陈竹年说一句:“没生气。”

虽然这样,这三个字说得又慢又沉。

很难让鹤来相信。

鹤来眨两下眼睛。

“唉。我没有那么笨。”

陈竹年舌尖抵上尖牙。

听鹤来说:“你还生气也没办法,了。你先生,生气吧。”

“我发情期。比较重要。”

鹤来握住陈竹年手腕,带着陈竹年的手,抚上他的侧腰。

说:“和你做,就能结束发情期了。对吗。”

身上哪里都烫,陈竹年的手好似还是冷的,彼此肌肤相贴,很舒服。

鹤来想将陈竹年的手再往上引一点,但这个动作对他来说很艰难。

于是他只能说:“陈竹年,帮我脱衣服。然后摸我一会儿。”

陈竹年指尖碰上他的腰带,鹤来又开始迟钝地害羞。

说不要了,他自己脱。

脱到一半,手腕被陈竹年握住。

陈竹年问他。

“为什么又允许我那样叫你。”

鹤来怔怔然。

说:“发情期不要吵架,你,你说的呀。”

“那就不要问我这个,这个问题。”

陈竹年力道渐渐加大。

说:“如果今晚和你在一起的不是我,而是别的Alpha,你也会这样么?”

鹤来歪头。

笑了一下,没什么犹豫:“会呀。”

他说:“发情期的Omega需要匹配度较高的Alpha信息素作安慰,我的信息素与人类适配度很高的。”

鹤来有些骄傲:“不管是谁,即使一开始匹配度不高,我也可以通过改变我自己的激素水平从而达到可以与Alpha进行信息素交融的程度。”

鹤来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帮他解决发情问题。

至于对方是谁,其实不太重要。

或者说,鹤来一开始就没太在乎。

他只希望能平稳度过发情期。

所有的行为都是基于简单的理由。

鹤来很少主动引诱陈竹年。

可以说,鹤来动作背后的隐喻完全是人类的妄想。

让人类抚摸身体,仅仅是想借抚摸的动作缓解身上的不适,与人类接吻,也仅仅是通过亲密接触更好感受人类的信息素。

极少数情况,鹤来会用话语掩盖真实的意图。

这种瞬间就像流星划过,划过便不再来。

在鹤来表达不想被陈竹年亲密称呼时,陈竹年以为自己终于能见到躲在蚌壳里的鹤来悄悄张开一条裂缝,然而又是一场空。

陈竹年捏住鹤来的侧脸。

此刻自己该吃醋吗。

吃醋有效的前提是对方在乎自己。

此刻不管哪个Alpha待在发情期的鹤来身边,鹤来都会邀请对方摸摸自己,再帮他解决发情问题。

陈竹年缓缓合眼,胸膛很慢地起伏。

下一瞬,鹤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与陈竹年上下换位,鹤来仰头看着陈竹年,眼眸弯弯,很高兴地笑。

陈竹年眼底晦暗不明,压抑着鹤来看不懂的情愫。

没戴耳钉,控制情绪的能力差到了极点,甚至影响大脑的正常判断。

但此刻他跟鹤来都算不上清醒。

陈竹年就是在此刻意识到,一开始,或者说从重逢开始,他就没有真正抓到过鹤来。

所有的接触,所有的话语都是飘浮在空中的幻影。

鹤来以一种腼腆又害羞的亲近在拒绝他。

从始至终。

陈竹年压下去亲,力道控制不稳,感到鹤来又开始掉眼泪。

眼泪润在室内昏黄的灯光中。

陈竹年抱着他,安慰他,说话声调很轻地哄他。

听见鹤来一边掉眼泪,一边小声说:“陈竹年你再叫我一次。”

陈竹年揉着鹤来的腰。

叫他宝宝。

鹤来哭得更委屈,又解释他刚才乱说话,让陈竹年不要回应他。

不要回应。

就像以前那样。

陈竹年捏住他的后颈。

说:“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鹤来将下颌抵在陈竹年肩上。

眼泪掉在陈竹年颈窝。

好像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是鹤来第几滴眼泪让陈竹年感觉到真正抓到鹤来的安心。

时间短暂地让这一切像幻想。

跟此刻的鹤来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同样,跟此刻的陈竹年谈不可以,也是行不通的。

之后陈竹年又低着声音喊过几次。

鹤来没听见。

就像以前,刻意离陈竹年远一点的鹤来被假装睡着的陈竹年揽过来,抱在怀里,揉着后颈轻声实现鹤来的请求。

鹤来也没听见。

夜色渐浓,雨声渐止。

Omega漫长的发情期,堪堪过了半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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