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夜色阑珊,一匹疾驰的骏马踏过长街的积水,向着皇宫狂奔而去,那溅起的一滩泥泞在荡涤了片刻后回归平静,而今夜的皇宫大内,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楚王府的灯却突然亮了,偏院门前的水洼里映出了房内的微光,人影微晃,屋子里也慢慢有了响动。

“怎么了?”柳云晞微微一动,眸子还未睁开,又撞进了魏恒怀里。

魏恒抱着人吻了下,抚上他的脸,轻声道:“出事了,起来吧。”

柳云晞揉着眼,身上还有些不舒服。

魏恒又摸了摸,试着他额头有些烫,担忧道:“病了?怎么折/腾一下就不行了。”

柳云晞微微起身,有些不舒服的道:“出什么事了。”

“还不太清楚,起来吧,我先给你暖衣裳。”

魏恒看着他神色倦怠,不免心疼,但宫里来人传话说皇上召见,事情紧急,他这也是没办法。

片刻后两人穿戴整齐,柳云晞依旧没什么精神,病恹恹的,他用手挡着光,觉得有些刺眼。

魏恒扶着他的肩膀,把人捞起来去熄了灯,才说:“走吧。”

官袍熏得暖煦煦的,穿着温度正合适,柳云晞提着精神,缓了片刻后才说:“北疆出事了?”

“应该不是。”

“那还有哪里?”

魏恒没回他,两人出府时青枫已经备好了马,见他们出来,立刻上前迎着:“主子。”

“快走吧,看看宫里什么情况。”

柳云晞是被魏恒抱上车的,他枕着魏恒的肩膀,没感受到这一路上的颠簸。

…………

众朝臣步履匆匆,看见了也顾不得打招呼,忙赶着往宣德大殿去。

宣德大殿内这会儿集满了人,众人议论纷纷,脸上都显着急色,当然更多的还是困惑。

柳云晞站在沈清远身后,各位大人围着沈清远,都想问个明白。

“沈大人,这深夜召见,是为了什么事啊,你可知道?”

沈清远摇头道:“我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且等着吧,皇上就到了。”

不多时,赵权便扶着武帝出来了,方才议论纷纷的人群立马顿声,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

武帝面色冷厉的看向众人,赵权扶着人坐稳,众臣神色凝重却不敢抬头。

殿内沉默片刻,武帝忽然开口道:“深夜叫诸位前来,确有急事。”

武帝说完看向赵权,面色严肃。

赵权点了点头,往前走了几步,说:“义净寺来人禀告,主持大师忽然被杀害了。”

众臣听完又开始了窃窃私语。

柳云晞脸色苍白,呼吸都跟着重了,他只听到了义净寺几个字,其他也没太听清。

魏恒与他分站,侧着身子瞧着人,见他面色不好,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武帝轻咳了几声,再次看向堂下众臣。

其实义净寺的主持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事出的蹊跷。

自从武帝执/政,开春斋戒祈福已经成了习惯,但今年还未去寺里就出了事情,可以说是不祥之兆了。

再者前阵子他才说要等工部事情过去之后去义净寺斋戒祈福,工部的事才过去几日,就有人打起了义净寺的主意,这是冲着谁来的?已经很明显了。

武帝还想着秋猎时刺客的事情,慌了神,立马叫人通知了众臣,这才有了今夜朝堂议事。

沈清远面无表情,也不同周围的人议论,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言。

“朕前几日还说要去义净寺斋戒祈福,今日主持就死在寺中了,朕幸亏没去,这要是去了,那死在寺中的可就是朕了。”

赵权接上他的话,说:“陛下每年开春都要去义净寺斋戒,今年还未动身义净寺就出了事情,这绝不是偶然,所以召诸位大臣前来商议。”

魏宁从人群里站了出来,拜至殿前说:“父皇,儿臣还记得秋猎时闯进营帐中的刺客,那次他们就是有备而来,莫非这伤人之人是他们的同党?”

武帝神色不变,冷眼看向他,魏宁这次倒是说进了他心里,只不过还未查明,不能妄做定论。

魏延也突然上了前,拜道:“父皇,魏宁说的在理,祈福之事,我看还是先搁置吧,等查明了真相再去也不迟。况且也不知那主持是死于个人仇杀还是其他原因,不可冒险。”

“朕也没打算去,只是事出蹊跷,朕深夜召集你们过来,就是想派人连夜去查,上次秋猎之事朕心有余悸,就怕余孽未除。”

沈清远一直未言语,等他们分析过一阵子之后才抬了头,武帝正好看他,两人对上视线,武帝说:“沈爱卿,朕看你心有忧思,你有什么看法?”

沈清远出列,对着人拜了拜,才道:“皇上,微臣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事出突然。义净寺主持大师乐善好施,不像是招惹仇家的人,如今突然被杀害,一定是有原因,若是真如皇上所言刺客作乱,那这事就不简单了。”

都察院陆林忽然站出来,跪着道:“皇上,依臣看这事有人刻意为之。工部查账之时就牵扯上了义净寺,杨安的事情才告一段落,还未去查义净寺就出了事,恐怕是有人想杀人灭口。”

“若真是杀人灭口岂不是直接暴露了。”魏恒出列,先是拜了拜,又不紧不慢地道,“倘若义净寺跟工部有所牵扯,那杨安的事父皇已结案,本也没打算再查下去,他这一灭口,岂不是更暴露了自己,这是上赶着让父皇查吗?不会有人这么没脑子的。”

武帝缓了缓,蹙着眉看他:“恒儿,你是何想法?”

魏恒说:“儿臣没什么想法,父皇怀疑合理,沈大人所言属实,若不是仇家所为,那该是谁?只想说这人是冲着义净寺而来,还是牵扯到了皇城,这些都不清晰,所以儿臣以为,未查明真相前一切都只是妄断,不可作真。”

武帝注视着他,说:“朕也想要真相,既然如此,你们看派谁去合适?沈爱卿?”

沈清远慢慢俯身:“臣在。”

“说说看。谁可以委以重任。”

“回皇上,微臣以为楚王殿下正是合适人选。”

武帝说:“你看上魏恒了?”

“义净寺离皇城不远,但上山之路崎岖。楚王殿下常年驰骋天青山,这对他来说并非难事,况且,殿下骁勇善战,若是那义净寺有危险也可独当一面。放文臣前去,属实不妥。”

“你倒是考虑的周密。”武帝看着他说道,“众爱卿还有推荐人选吗?”

陆林上前,急道:“陛下,臣以为不妥。”

“怎么个不妥法,陆爱卿说来听听。”

“臣以为楚王殿下虽适合却是久不居皇城,也不懂如何查案,此案如此重要,不该交给一个不懂之人。”

他这话一说完,众人纷纷看了过来。心里皆道:他是真敢说。

武帝扶着龙椅,笑着说道:“陆林,若是按照你的意思,这殿内还有谁比楚王更适合?”

“要论查案,当属刑部与都察院。”陆林继续说,“皇上即便看不上都察院,那也应该把事情交与刑部。”

刑部尚书萧诚也没想到陆林能说这话,他自己都没反应呢,武帝就看了过来,问:“萧爱卿,你意下如何?”

萧诚拜了,说:“臣领旨。”

话都说道这地步了,不上前领旨难道要拒绝吗,萧诚谁也没看,又兀自退了回来,暗暗咬着牙,可是恨透了陆林。

武帝最后下了旨,让刑部尚书主管,都察院协办,最后才了了这事。

一番折腾过后,倦意也就上来了,赵权喊了退朝扶着武帝回了寝殿。

众臣三三两两相伴而走,柳云晞搀扶着沈清远走在最后。

三位皇子依旧稳如泰山,动也没动。

魏宁总觉得这是不对,却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他说:“什么时候义净寺主持出了事,父皇都开始惶惶不安了?”

柳云晞听着他这话,没有回头,但眉头却蹙在了一起。

他这会儿难受极了,头脑昏沉,再走几步都有要倒的趋势。

果不其然,下一秒魏恒就看他要晕倒,箭步过去,扶住了人。

“柳大人可要当心啊。”

柳云晞微微抬头,肖看了他一眼,又缓缓闭上了。

沈清远在一旁惊道:“这是怎么了?”

“沈大人,不必惊慌。”魏宁过来搭把手,“看柳大人这脸色,应该是病了,今天就由我送沈大人回去吧。”

“劳烦六殿下了。”

“您老还跟我客气什么,走吧。”

魏恒看着他们走出殿外,自己却扶着人站在了原地。

魏延一直未动,这会儿没了人,却笑着走了过来,“这么紧张,倒是不像你了。”

“像不像也只有自己知道,太子殿下怕是没看清我呢。”

魏延沉吟了片刻,问他:“义净寺的事是你做的?”

“不是。”魏恒回答的干脆,“太子殿下若是无事吩咐,我们就先走了。”

魏延开了折扇,敲了几下,说:“走这么快做什么,怀里的人看得再紧,可人家心不在你这儿,可怜啊魏恒。”

“可不可怜我心里有数,不劳太子殿下费心。”

魏恒没再做停留,一手捞起人就要走。

魏延却说:“杨家倒了,王谢就要重新参政,你觉得这事是王家还是谢家?他们要做掉的是刑部还是都察院呢?”

魏恒一顿。

“你不用装作清高的模样,这皇城里的人谁没有野心啊,你想玩,我就跟你玩下去,现在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你不会怕了吧。”

魏恒回头笑了笑,说:“我当然怕,你是未来的天子,而我只是弃子,从生下来那一刻开始我就在保护自己。”

魏恒垂眸看了眼怀里的人,又说:“如今还要多看一个人,不留心怎么能行。”

魏延脸上显着阴鸷,冷笑着说:“这话,我原数还给你。”

魏恒抱着人走了。

魏延站在原地放肆的笑着。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兄弟俩的感情到了这种地步,可能是从武帝再也没来过学堂看他开始,也可能是他陪着魏恒练剑开始,或许是从他再也没唤过明舟开始,他在武帝眼中渐渐不存在了。

那个人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魏恒身上。他只能躲在角落里,偷偷地看着,祈求尊贵的父亲,能够多看他一眼。

笑声肆意,回响在宣德大殿,没人看出他面上的凄惨,只看见了一个落寞的背影。

风中飘了一句低吟:“我哪里比他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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