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意识渐渐模糊,叶暄凉紧紧咬住舌尖,然而许是方才她那一番动作,彻底逼出了毒效,她意识没再挣扎过来。

再醒来时,她已躺在了榻上,仿佛方才那对峙只是场梦。

门外方才就一直有动静,忽然一阵脚步声,随后似乎是急急忙忙关门窗的声音。

猛然起身时身体各处关节一阵刺痛,毒效明显没过,头还有些疼,她却无意识就起身准备下床。

叶暄凉随着感觉开了门,眼前忽明忽暗,乍一看到翁语她还有些恍惚。

眼前一阵幻影匆匆闪过,扶醉月手中的刀直取她咽喉,叶暄凉下意识侧身闪过,脑中却又是一阵刺痛。

眼前除了翁语空空如也。

毒出幻觉了。

然而叶暄凉还是已经猜出,方才那扶醉月绝是谁假扮的。

扶醉月刀法独成一家,虽也是以快取胜,但角度向来刁钻——方才那人出刀迅速却僵硬,是只学了表面功夫,却没模仿到精髓。

绝没有与扶醉月本人比过招。

并且那人身上有隐约的血腥气,虽披着扶醉月外衫和面皮,都隐藏不了他身上的杀意。

有了这前车之鉴,她没再敢相信眼前这人就是真正的翁语。

然而脑中一片混沌,她想不出别的辨别方式,斟酌了半天只记得今日踏花。

好在这次人没错。

不对。

那真正的扶醉月呢?

她终于于纷乱的思绪里理清一处,转身就跑。

不出所料,果然是解决了扶醉月。

叶暄凉缓慢蹲下,一面查看她伤势,一面又将方才的事在脑中又过了一遍。

叶暄凉不认为自己与那人打斗时一丝声音也无,至少桌椅动荡刀笔碰撞——而扶醉月那间客房就在隔壁,以她敏于常人的耳力也绝不应听不见。

毕竟这姑娘平日就一直睡不安稳,风吹草动都容易被惊醒。

那么凶手就是在来她房里之前,就与扶醉月打斗过了。

可是为什么?

她素来未与谁结过仇。

叶暄凉心里一颤。

这与冷宅那戏码何曾相似。

是同一人么?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个点动手。

夜晚动手不是更隐匿更方便吗?

今早他们四个人整整齐齐皆睡到了日上三竿,甚至她现在都还有困意——

哦,也不对。从这里就开始不对。

她自己有时确实会起不来,但不至于醒来了还很困——虽说也许是毒香的作用,但扶醉月不会。

扶醉月向来亥时睡卯时起,醒了必不在屋里,今日怎么会一直就不出门?

也许出来了,但若是打斗也绝不会将对方往屋里引。

并且易容一事,若是想要身形样貌皆一致,绝不是分秒就可以完成的。

她不信这人在与扶醉月过招时还能一边易容到这个地步——

叶暄凉背过身靠在床沿上,缓缓闭上眼。

暂且猜测是来之前易容完成,那么扶醉月见到“自己”,必得是将对方往死里打——怎么可能反而被刺了。

那就是说,凶手行动时,扶醉月也还没醒。

奇了怪了。

那阿翁呢?

叶暄凉掐了自己一下,觉得自己现在想法很恶毒。

阿翁不过一个老头,走路都得拄拐,凶手怎么可能还去看他。

更何况连翁语都没事,阿翁怎么可能出问题。

她颓然地瘫在地上,眼前天旋地转,只好又将眼皮闭上。

“阿暄姐!”

叶暄凉刚塌下去的精神又支棱了起来。

毒效在慢慢过去。

翁常屋里传来茶碗摔碎的声音,叶暄凉一手撑着床沿站了起来。

才坐这么一会儿,脚居然麻了。

翁常那儿怎么出事了?

她一瘸一拐循着声出门,就见翁语节节后退,很快一个略微臃肿的身影跟了出来,手上一柄长刀,直取翁语脑门。

叶暄凉一眼看出是假翁常,迅速出脚将那人踹倒,长刀落地,翁语没落下默契,熟练地反束缚住了老人。

那张与翁常如出一辙的脸,哪怕细看竟也找不出破绽,翁语神色凝重地转头看向了叶暄凉。

“阿暄姐,你会不会摘他们的伪装?”

叶暄凉面色不是很好,但还是利索地伸了手。

老人剧烈挣动起来,竟不知从何处又拿出把短匕,狠厉地刺中了翁语小臂,同时一脚蹬住地面,竟生生挣脱了束缚。

随后他没收力气,翁语一个年轻人竟被踹得狠狠撞在了地上。

叶暄凉反应奇快,迅速冲上去欲挡住他去路,却见他直接从窗子跃了出去。

这是老人?

皮下怕不是个野猴子。

只是奇怪的是,这人仿佛对倦梧庭房屋结构等了解得异常清楚,屋门何处,窗开向哪——这逃跑路线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犹豫,好像都是事先计划好的。

叶暄凉鸡皮疙瘩顿起,转头就去查看院里机关。

“不用看了。”翁语艰难地站起身,“机关都没问题,他动了总闸刀。”

言罢他揉着自己胸口开始发牢骚:“这老头劲还不小,险些踹穿我。”

叶暄凉看着老人熟练地翻过了高墙,没有去追,只是又转身回了屋。

“阿翁呢?”

翁语于是没顾上再理会胸口疼痛,飞奔回了屋。

万幸找到了。

不幸,在床榻下头找见的。

翁常咽喉处被划了一刀,此时血已凝住,除了面色苍白,仿佛他好像还在睡着。

“翁语,去找杜郎中。”

叶暄凉言简意赅地提了命令,自己则冷静地开始处理。

翁常命大,这一刀下去没有割破咽喉,他还险险吊着口气。

翁语不敢耽误,没有多看伤势也没有多思考,就拔腿奔了出去。

那杜郎中医馆在西城,离倦梧庭还远着。

快马尚且需要个把时辰,更何况一个受着伤的普通少年。

叶暄凉出奇冷静,处理动作毫不拖泥带水,仿佛她才是那个郎中。

敷了药草又包扎好,叶暄凉才勉强放下心,瘫坐在地上等待翁常醒来。

四个人,除了翁语,全都中招了。

她想半开玩笑说,翁语你运气不错。

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叫他去找郎中。

西城那位郎中。

杜郎中原名杜百泉,由于医术方圆百里数一数二,于是人送诨名西城小神医。

然而杜郎中脾气大,一月有二旬不在医馆,需要去他住所找人。

杜百泉住所翁语曾去过一次,原本他记忆中完全不记得了,此时他还是顺着感觉赶路。

仿佛他就应该去那个方向。

路上行人款款,翁语泥鳅一样在人群中穿梭,最终还是撞上了人。

他跑得太快,被撞得直接往后退了几步。

他连声道歉,转头就想溜,却被那人给拽住了。

翁语心下着急,只好如实解释:“公子实在抱歉,在下家人重病,急着请郎中,还望公子包容。”

被撞的那人没理这句,反而看着他脸叫出了他的名字:“翁语?”

翁语一愣,这才抬眼正视眼前那人。

哦,是那个晦气的凌书渐。

他拉起脸,横眉竖眼地打量着凌书渐,随后从鼻子里喷出不屑的哼声,扭头就跑。

凌书渐莫名其妙地看着翁语兀自放了一气一言不发走了,怀疑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他看着翁语急匆匆的身影,摸着下巴揣摩那句“家人重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哦,也许真是。

他家人应当就只有叶暄凉和那“阿翁”,若是重病,怎么看怎么像是那老人。

上了年纪是更容易生病,翁语那话倒也没什么问题。

凌书渐昨日在东城歇了一夜,今日正准备提只叫花鸡回去看看他爹顺带套话,打这当儿见了翁语,他又生了动摇的心思。

凌亭说是刀客,实已归隐多年,现如今连如何握刀出刀恐怕都不再记得——更何况十多年了,四城刀客更新迭代不知多少次,老人要么非死即伤要么退隐,少年初生牛犊籍籍无名,现留下来为人所知的几乎都是冷欲秋那种年纪。若真去问凌亭,大抵是不仅得不出有用的线索,还会反被他拎着教训一顿。

他有几日没回家了,老爷子也没个问候,不知他若是突然再出现在凌亭面前,老头又该怎么训他。

干脆不回了。

月章阁干事众多,他不信连个刀客的消息都打听不到。

然而他心念一转,往深处思衬:十五年前叶宅大火,月章阁不也是碌碌无为敷衍了事,草草结案吗。

凌书渐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恨意无处发泄,只好闷闷地一拳砸到了石墙上。

月章阁表面为民除害解民心忧,却是借着实权横行这么多年,领着最高的月俸,干着最不作为的事。

所幸沧欢人傻,还没被阁中无所作为的风气浸透,他还可以借沧欢手聚集干事替自己做事。

凌书渐拎着吃食在街头无所适从地站了一会,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了。

周遭人来人往,高谈阔论。

对了,今日春分,按照四城往来的习俗,是要喝春分酒接风洗尘的。

春分,多好的时节。

凌宅此时,约莫也在备着春分酒,说不定还会准备场宴席……而自己还在东城,怎么赶得回去。

凌书渐原地矛盾了一小会,越想越觉得家中此刻必在择菜烹肉,甚至觉得自己已经闻到了香气,于是果断地选择了回家。

去他娘的月章阁,老子今天不陪你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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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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