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十章

“最近这东海似乎不怎么太平啊!”

“可不是,前些天还狂风暴雨,今儿个却是突然落潮,只希望改明儿别一个巨浪把咱们瀛洲淹了才好。”

“那哪儿能啊,别忘了,这瀛洲一带的仙屿可都受着龙王庇护,更何况,龙王上头还有那东司君罩着,只要别跟三百年那样——”

后面的听不太清,因为在听到邻桌“东司君”三个字时,苍云猛然咳了几声,掷下茶杯,像是被呛到。

月疏没有捧茶,即便人在座位上也依旧双手支着竹竿,试探了一句:“苍君,前日里的风雨,不会是你吧?”

“这个...咳,没忍住,一时冲动了些,”苍云尴尬地又咳了几声,一边听着邻桌对他的仰赖信奉之词,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添了几分惭愧,只好转移话题,“话说回来,小友,你当真决定好了,不后悔么?”

灵兔跳到了月疏膝头,月疏终于将竹竿放置于一旁,双手捧起了灵兔,任由其耸动着鼻头不断往自己的袖子上嗅,喉间轻轻“嗯”了一声。

苍云见他抿紧的唇线,本欲再作劝导,最终也只能叹作一息。

“你还想着龙王庇佑?”邻桌一声嗤笑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你们可知东海退潮,便是与龙王有关!”

“龙宫传来哀讯,龙族二公主薨殁了。”

——

龙宫上上下下弥漫着沉重的气氛。

笑语不闻,来往宫人垂首匆步。素来爱穿艳Ⅰ色的珊瑚精换上了黑白装束。

龙女逝世。直到她香消玉殒,龙族乃至整片东海犹不知他们的王女死因究竟为何?

在其沉睡之时,便有人猜测是奇毒所致,亦或是当年与人族大战之时,被“伏龙者”伤及要害。

然而具体是什么,龙宫至今为透露过半点风声。

“原以为是真的高人,没想到也不过如此——你拉我做什么?”

“嘘,小声些,人还没走呢!”贝精屈着手指小心翼翼地往后比划。

海蛟不服气地甩开她的手,声音却是弱了许多,“听见便听见,我实话实说罢了。”

虚竺受不了周遭投来的鄙夷目光,也憋不住心事,凶巴巴地往回一瞪,众人又都立马散开。

“你理会他们作甚,”迦叶淡淡道,“莲心取得即成。”

虚竺急声道:“可是...”

“闲话休提,你若真想留在此处与他们争个高低,我也不拦你。”

虚竺立马息了声。他看出了迦叶今日似是有些心急,好像迫不及待要离开龙宫,这点就他从龙女身上取莲心时便可看出。

在天脊山取得第一枚莲心之时,他对着莲心足足端看了许久,这回却是飞快确认了一眼,二话不说收入袖中。

用得着这般着急回去嘛,虚竺想不出有什么理由,难道是因为阿月?

可一想到迦叶平日里对月疏不冷不热的态度,虚竺又觉得是自个儿想多了。

出了水域,瀛洲街头巷尾多了许多来往商贾。或金缕银丝,恨不得把“爷有钱”写脸上的;或道袍粗衣一副“世外高人”样的,更有甚者连耳朵尾巴也不藏了,直接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丝毫不惧那几个身着宗门服饰的修士。

今日是海市。

海市易而不战,算是三界少有的止戈之处。

眼下天色渐暗,海面不明,只能隐约听见潮汐之声。道路两边亮起了长串灵火,红一簇黄一簇,间隔着燃向尽头。

街旁的柱台也堆了起来,一层高过一层,上头列着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更有兽女,蛇女,在训猎师鞭下瑟瑟发抖,对来往的行人露出乞怜无助的目光。

然而凡为商者,最是无情,他们的脚步只会为有价值之物停留,撒出去的钱财亦是。

“师叔,”虚竺走两步一回头,双手合十,“她们好惨啊,我们修佛之人向来以慈悲为怀,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她们被如此残忍对待吗?”

“小秃驴你少在这假惺惺,”还未等迦叶回头,虚竺腰间的葫芦便开始长篇大论,“你看她们可怜,老娘我就不可怜了?啧啧啧,你看看你的所作所为,跟那些训猎者有什么区别?不,你比他们要蠢,人家可比你精明着呢,这些兽女身上药草味都能熏瞎眼了你都闻不出来,很明显他们是串通好了的,买下的倒霉蛋只怕嘴儿还没亲几下就会被她们给毒死,你还可怜她们?到底是涉世未深,屁都——”不懂。

剩下二字很果断地被一串梵文吞没。

虚竺忍无可忍,甚至都有把这个“葫芦”卖出去的冲动,“你再嚷嚷,小心我师叔灭了你!”半认真半恐吓的声音淹没在人声鼎沸的海市。不过眨眼功夫,当虚竺抬起视线时——

咦?师叔人呢?

好在虚竺目力惊人,他和迦叶在人群中个头都不低,四下回顾便轻易寻到了人。

正当虚竺松了口气,在人群中一点一点挪过去时,他发现他不闻外事的师叔竟是驻足与一处竞拍商!

不是吧?!他还以为他师叔对这些俗物都不会感兴趣的。虚竺暗暗吃惊,而当他看清那高台是摆出的竞拍之物时,却是当即震在了原地。

——

深海极渊之境,一端是阴森幽暗的牢狱,而另一端,是幽荧点点,龙族世世代代沉睡的龙墓。

玄泷一身素白,身上未着任何华饰,连发冠也未束,仅用一条素带绑发于腰上三寸。

上百座碑墓,他轻易便来到了自己想寻的墓碑前,直到这一刻,龙王不怒自威的面上终于流露出了几分真情。

冰凉坚硬的墓碑四周浮动着幽荧,它们感受到龙王的气息便自觉散开了去。

玄泷望着碑刻上的名字,痛意终于在指端触摸到它们的时候达到最深。他像是再也承受不住悲恸,轻轻将额磕在了墓碑上。

“我最终,还是放走了他...”

雷厉风行的龙王,此刻却脆弱得如同一个迷了途,寻不到家的稚儿,低声呢喃,渴望救赎。

墓碑上的名字不是世人以为死去的龙族二公主玄漓。

“你会怪我吗...阿宥。”

——

“阿月!”

虚竺几乎是冲进栈楼,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兴奋。

迦叶皱着眉心,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像是不满虚竺大呼小叫的行径,却也未制止。

“你喊的是和你们一块来的素衣公子吗?”说话的是绮玉。她这几日闭门不出算是想通了,既然小和尚对谁都不动情,那她也没什么好难过的,反正别人也得不到,只是在见到虚竺时,她还是没忍住多瞧几眼。

“若你们喊的是他,他如今可不在楼里。”

“嗯?难不成他去海市了?”虚竺一边问,一边回想方才在茫茫人海中有没有见过白衣蒙眼之人。

“不,”绮玉摇头,从贝壳中取出一张纸,“他走了,和一名青衣客一道离开的。这是他留下,说是让我和阿姐转交给你们的——”

不待她将话说完,纸张瞬间到了迦叶手中。

纸中没有其他话,只有余下几处莲心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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