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雾愈浓,混杂腐臭味,泛着诡异紫黑色漫笼于诡异山林。
“接下来,交给我。”持剑的左手被迦叶覆至身侧,肌肤相贴之处微微泛麻。
月疏被固于迦叶身前,竟是一个类似保护的姿势。
菱唇半开,他懵然愣住,却又很快镇定,半玩笑道:“我以为你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朝我喊打喊杀。”
凶僵眦目龇牙,口流涎水,梗脖嘶嚎间挥舞利爪已至眼前三寸,却是再进不能!
“那事...回头再与你算。”迦叶右臂不紧不慢抬起,二指直至与地齐平,神色肃然。
臂间佛珠缠绕金光自上而下,双眼可见的强劲含蕴其中。
和尚虽语调冷冷,月疏却不怕他真生气,只觉心里委屈,半嗔半怒地瞪了他,回首时发丝不期然蹭过迦叶胸前,换来迦叶垂眸与他相视。
只一眼,二人迅速转开目光。迦叶继续专注于身前凶境。月疏亦是抿着唇,匆匆瞥开视线。
不知是否雾气使然,这一眼竟教月疏喉间发堵,情愫莫生。
然眼前绝境不待他往下思索!
头顶、身周;湿雾、腐蚀毒液。凶僵饥肠辘辘舔舌,呈包围之势齐齐发难。月疏飞快转眸回视,欲抬的左手却再次被压下。
比他回眸更快的是一道金光。
那光贴着脸颊飞过,带起一缕发丝,在黑暗中如利刃破开虚无夜空,清尽身周一圈异敌。
光刃无休无止延长,所及之处氤氲消散,破开了瘴气迷雾!
夜尽天明。
不待月疏惊叹,倒地的僵死而复起,速度与残暴程度更胜先前!一时间,树枝上,灌木旁,乱石间,脑颅黑压压一片,嘶吼声响起,群僵如得了命令般同时跃起攻击。
月疏默咽了口唾沫,握紧了手中剑,回视却见迦叶面上依旧冷静的可怕。
林间树木遮挡之境不利于金光施展,光刃却依旧飞速横行,又如蛇般灵巧穿梭枝桠灌木,于电光石火间刺穿凶僵心脏,一击必中!
哀嚎叫声此起彼伏,心脏刺穿锁封迫其定于原地。月疏眼睛追不上那金光速度,待金光刺穿后停留在凶僵心脏,方才看清了是一段梵文锁链!
如此浩大的法强阵仗,月疏震惊之余,更不由担心迦叶此刻的身体是否消耗地起
虽说迦叶道交给他,月疏亦不可能理所应该地置身事外。僵群数量庞大,难免有不及之处,偷袭漏网者不少。他将剑一横,迦叶明白了他的意思。
二人旋身而立,迦叶放开月疏,亦将身后交于他,同时自己双手合十后于胸前打了个结印,佛珠碰撞着,和尚口中法诀默念,金光陡然变作两道,飞速穿行于僵群间,漫山丧嗷响起。妄图偷袭者皆被短剑割喉,于倒下去的一瞬被金光迅速贯穿心脏封印。
月疏气息略微不稳,手背擦过下颔,呵出的热气凝成白雾。九百年开出佛印,梵链一出便是两道,确实厉害。
灵力即将耗尽,月疏犹有闲情遐想。他紧咬着牙,唇角扯开一抹笑意。
迦叶神色不变,眼尾似有若无扫过身后,眉头赫然下压,神识控制着锁链直逼异漩!
须速战速决。他想。
百丈外,镜面于虚无之境陡然碎裂。
清冽碎声传至耳中,迦叶双眸开半,清冷的眼中划过一丝诧异。
余下的凶僵接二连三被封印,晨光透过枝叶星星点点落在地面,衬那厮杀后的片刻宁静安逸。
月疏亦觉此事怪乎,此刻却不愿多想。他微微舒了口气,手里短剑化回檀木扇,展开后竟是折了一节。
“你回梵境吗?”月疏看了眼前颇为壮观之景象,踱步至和尚身边,问话间收了扇子于腰封处。
迦叶看向他收起的扇,眼神复杂,然而抬眸时眼内已归于平静。
“不然呢?”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口吻。
“不然”月疏一扫疲惫之意,嬉皮笑脸地戳着迦叶臂间佛珠,“随我回恒山呀。方才你说要与我算账,你跟我走,我同你慢慢算。”
最后一句意味深长,配上勾着的凤眸,虽面染血污,满身狼狈,却是道不尽的惑意,以及...
柔情、恳求、希冀。
“其、其实恒山的杏子特别甜,”月疏没由来得冒出一句,似欲试图打动他,“虽然眼下非结果之时,但我前年有酿杏子酒,就埋在院子里。如今这会儿杏花开得好,院里的秋千上当是落满了花瓣,还...”声音倏止。
迦叶深陷于那双眼眸,情不自禁抚上他面庞,拇指擦去血痕。
算什么早已算不清了。
山风一点一点驱散僵血腥味,数千万凶僵定立着,心脏处连着一截锁链。
身境恶劣,气氛却正好。
“怎样”那声音又轻又弱。说话之人小心翼翼,眸底是掩不住的款款深情。
是恳求,是引诱。
他缓缓覆上迦叶的手,守着他的回复。
“我...”双唇翕动,然而话还未完,迦叶倏忽倒下失去意识,额间佛印消隐不见。
“喂!和尚和尚,你...”月疏急忙扶住他,勉强撑其于颈窝处。
想也知道,即便是双元灵也禁不起他如此消耗。可...“你好歹把话说完呀,或者、或者先把元灵给我也成,不然我...”我,没有灵力啊。
月疏欲哭无泪,最后在确定拼命摇也摇不醒人后,只得化回白泽兽将和尚驮在身上,没日没夜往梵境赶。心里头又担心又气恼又委屈。
声音渐远。风吹落叶,唯余满地枯黄,遮盖曾有的痕迹。
世间许多事,一旦过便是错。那刻迦叶的回答,月疏再也等不到了。
倘若那时二人已敞开话明,或许之后的种种误会,便不会发生。
然,只是倘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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