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金色灵息无声无息浮动,如蚕茧包裹于二人身周。
任凭外头雷雨大作,有这金纹光圈在此,便是一丝风也透不进来。
“...别走。”沉哑的声音里带着几许恳求,下巴垫在淋湿的发顶。迦叶在竭力克制着手劲,将人揉摁在怀。心脏处的贴合密不可分,隔着湿凉的布料,每一下震动都被清晰感知。
浮动的金纹与其说是阻雨,更像是一种占有,二人圈在里头,再难有什么将他们分开。
月疏一动不动,手臂垂在身侧,神色麻木地由人紧搂,既不做回应,也没有反抗。听到“别走”二字之时,眸底有什么东西忽闪而过,却又随即黯下,雨水顺着发丝流淌过脸庞,打湿的眼睫眨了眨,终于沉沉阖上,手腕一点一点探到胸前,几乎没用什么力道,又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迦叶浑身一震,沉色的眼眸低头看去,缓缓松开手臂。
怀中人再度推开了他。
胸口像是跟着被挖空一块,瞬间疼得无法呼吸,一声“白泽...”卡在喉间。
月疏退开半步,木然放下抵在胸膛的手,“尊者这话,可是错说与人了?”因着风大,即便撑了伞,来的路上依旧淋了不少雨,加上方才的拥抱的姿势,几缕微湿的发便贴在了颊畔,他平视着颈间黛青色佛珠,湿漉的眼睫似有万般沉重,一寸一寸上移:“尊者所寻之人,不该是我。”
胸口蓦然大恸。如何不是?为何不是?三界只知他当年为佛莲之死走火入魔,然而这茫茫千年里他所寻的究竟是何,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以“追寻莲心”为由,将人禁锢在自己身侧,可那终究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法,其实潜意识中已然认定,即使不是为了寻找莲心,他也合该待在自己身边。眼看他退开半步,就如对待陌生之人,同自己拉开距离,迦叶几乎要伸手抚上那对眉眼。
他见过这双眸子最是神采奕奕的模样,望向他时,眼底倾慕更是掩藏不住,时隔千年,谁能想到此刻相视而对,那双眼底会只剩平静与疏离,以及...自嘲。
等等。
“莫不是,你...”他的声音明显有些激动。
“不记得,”月疏拂开他的手,“我不记得了。”
“那你为何要来?”迦叶不容拒绝地双手掰过他的肩,目光咄咄逼人,丝毫不给他闪躲的余地,“你说过在我面前绝无虚言,现在,看着我,回答我,你既口口声声说不记得,又为何要来?”
“...不知道。”
像是被他脸上那副毫无所谓的态度激怒,迦叶下意识沉了声,“看着我。”
月疏淡淡瞥了眼自己肩头,像是不懂他为何要这般激动,迦叶显然也因他的动作意识到了什么,控制了骤然加重的手头力道。
“不知道。”答案一字不改,态度依旧如故,迦叶这回却没再动怒,反而异常冷静地盯着月疏好似刻意避开的眼睛,目色凛凛:“我不信。”
月疏笑了一下,“尊者想听什么?不妨直接说与我。”
“月疏。”
“尊者既然不信,又何必问我?”本该是极其挑衅的一句话,却从略显疲倦的声音里透出几分哀伤。月疏垂低眼眸,放轻了声,宛如自语,“我说过不会骗你,可你从来没有信过我,不是吗?”
拨开蓦然间僵硬的手,他径自步入雨中,平静地接受了让他向来畏惧厌恶的雨水。
“一次也没有。”
像是被这句话敲响,迦叶立刻大步追上,捉住了无力反抗的小臂,声音因其中的不确定染上几分颤意,“什么意思?”
雨水倾注,冲刷着二人。
“到此为止吧,”话音未落,背上贴来一堵墙,熟悉的温度将他包围。他要淋雨,他便陪他一同承受。月疏低头看向腰间,有雨水顺着发丝划过脸庞,一道又一道,“尊者莫非也忘了,白泽该是你最不想见到的人。”
怎会!胸口生出阵阵抽疼,心底的反驳之言统统化作绵密细吻,迦叶贴着额际一路吻至耳鬓,“那日是我冲动!是我之过,”几乎是低声下气,他凑近耳畔,半哄半恳求,“阿月,我们不闹了,成不成?”
若是从前,自己听到这样的话怕是做梦也能笑醒吧?月疏苦笑着阖上眼眸,仰面承雨,强迫自己清醒,眼前的黑暗却是宛如回到从前那段他目不能视的日子,仅凭气息感知,怨这场雨太冷太冷,才让身后的温暖那样清晰,那样叫人依恋。
“我知道你在,”迦叶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将人掰过,胸口强烈起伏,未及欣喜,只听他继续,“你和焱大哥作的约定,我也知道。”
嘈杂的雨声响在天地,风打在浇透的身上,冰冷冰冷。
扶在肩头的手一点一点下移。
他该解释的,即便这是事实,他也应该说些什么,迦叶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凉意涌向四肢百骸,尤其是看着眼前平静到有些异常的人,他突然想到方才的那句:到此为止吧。
什么意思?
“尊者神色这般严肃,可是怕我存了心思,得知此事,刻意纠缠于你?”轻笑着摇头后退,见人这般反应,月疏便清楚自己永远敌不过清涟在他心中的地位。
罢了,罢了。
自己在他心里是什么样,他早就知道了。
“过去种种,我不记得,”转过身,抱住浑身冰凉的身子,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也请尊者…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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