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月里的宅子定下次日,两家人便搬了进去。
花了一整日洒扫,简单收拾出能住的地方,后续边住边改建。
这事交给柳父来办。
状元铺需要人看着,庆庆又不方便回村里,是以,柳二苗决定带庆庆、白白留守京都,不随孩子们返乡了。
白白渐年迈,路上奔波辛苦,也不折腾他了。
柳玉岩原支支吾吾不愿回,被吴煦、柳玉瓷一左一右“挟持”,半推半就地打包了自己行李。
先前为等张聿敏案的结果,他们多待了一阵,眼下得抓紧走了。
吏部的任命已下,柳玉瓷为状元郎,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一职,季怀琰、苏怜尔为翰林院编修,正七品,方宁入国子监为算学博士。
柳玉岩、林元朗亦在日前通过朝考正式成为庶吉士,入翰林院庶常馆继续学习。
正式履职前,考虑南地路远,几人有四个多月假期,可回乡探亲,于九月中旬上任。
季怀琰在老家已无亲属,考虑到阿爹身子骨弱,此番便不回了。
其师秦山长那边已去信邀他来京都玩耍,信中大篇幅描述了京都梨园之大,汇聚了顶尖的曲艺人,表演精湛,曲目众多,有口皆碑。不信秦山长不动心。
张聿敏、林元朗则跟柳家人一道回。
离开时,神出鬼没的江女侠再次出现,表明受人之托,会安全护送张老爷子回迦南府。
“哦呜……女侠姐姐单护送师父啊,那没我们事啦。”
“瓷哥儿,女侠说受人之托,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诶,女侠姐姐,这个人我们认识吗?”
吴煦、柳玉瓷两人唱起双簧,打趣江逐心。
长辈面前,再是豪爽的女中豪杰,也没厚脸称人家孙儿是自己的情郎,遂笑骂一声,上了其中一辆马车坐等启程。
那边,林霖、林昭月,贺兰稹父子前来送行,正分别与万沅沅、张聿敏他们话别。
严峻山、南宫芷姗姗来迟。
严院长打算一块走,他来京都本就为了老师,现旧案尘埃落定,他离开书院已久,该回了。顺便再去看看松筠师兄。
“老师,先时一直没机会,现正式介绍下,此乃我徒儿南宫芷,字怀谷。怀谷,见过你师公,老师今后在京都如有困难,可往将军府寻怀谷。”
“哈?哈哈。”
南宫芷:……“见过师公。”
他没好气地往柳玉瓷撇去一眼,那人与吴煦挨着肩,夸张地挤眉弄眼,不知憋着什么坏主意。
柳玉瓷掩唇而笑,“嘿嘿嘿。”
事赶事的,差点忘了还有一件喜事。
他上前向严院长作揖,“严院长,严师兄?师弟柳清濯,见过师兄。”
“嗯,小师弟,师父就托你照顾了。”
他昂首挺立,指指南宫芷,“好说好说,师兄啊,你这徒弟,我师侄儿,是不是该向我行礼啦?”
南宫芷:……他就知道!
这谁能想到,怎么就平白矮了一截!
“快走吧你,仔细天黑,入夜前赶不到下一座城镇。”
“师侄啊,别害羞,师叔不会吃了你哒,喊一声嘛,你喊一声……”
南宫芷躲着他不理。
“师父,等等孤、我。”
“柳哥哥,煦哥哥,等等我们呀!”
城门口,萧瑾宁和萧瑾宸带着一队人马骑马赶来,“来者不善”。
“……”
这下轮到柳玉瓷想躲了,看着不像好事,他催张聿敏上车,“师父,师兄,快走快走。”
南宫芷捉住他手腕,迅速挽上,“急什么,师公年纪大了,得缓着点走。”
萧瑾宁与兄长同乘一骑,很快行至众人跟前,“柳哥哥,我们来啦!惊喜吗?”
柳玉瓷扯扯嘴巴,惊吓好么。
“你们这是?”
萧瑾宸将身前的萧瑾宁递给侍卫,再自行下马行礼,“学生宁澄,见过师公,见过师父。”
宁澄?
“你不会要跟我们一起走吧?”
“是,父皇口谕,要孤微服私访,随师父前往南地,体察民间百态。”
柳玉瓷转头寻吴煦求助。
救救,皇子微服私访,责任重大,万一……
吴煦过来问萧瑾宁,“你呢,你不会也要一起吧?”
“可以吗?我想去,父皇不让……”
吴煦无情拒绝,“陛下圣明,不可以哈。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明白不?皇哥儿,不是我说哈,你们这一队人马,是不是稍微显眼了那么一丢丢?”
想不叫人知道这里有贵人都不成。
“无事,可以说是父皇特意派人护送状元郎回乡的。”
柳玉瓷:“……”
吴煦竖起大拇指,“排面!”
“瓷哥儿,这绝对是大瑀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独一份的状元排面了!”
“……”
*
一个半月后,众人回到迦南府。
知府大人亲率一众官员在城门口相迎。
若早知张太傅藏在他治下的府城,早早将人请进家里,厚礼相待,说不得跟着水涨船高的人就是他了。
或是严峻山为书院学生找上门时,他留个心眼多打听一番,早攀交情,说不得就能在吏部三年一考评上得优,再往上升一升。
唉,可惜……此时只能捶胸顿足,悔之晚矣。
知府大人客客气气,卑躬屈膝地见过太傅,想请他到府上做客,道为他安排好了晚宴。
张聿敏拒了,留下一句自己离京前已经辞官,便不再管他。
拽着徒弟和煦小子,直奔如意坊。
坊内柳家现是二毛一家租了,他们到时,只李守才在家。
瑀朝出了首位哥儿状元的消息早已传到府城,他见了柳玉瓷等人,高兴地直呼好,再就是自家哥儿。
算来已大半年未见。
他拍着二毛肩膀,渐红了眼眶,“瘦了……回来就好,夕食想吃什么?阿父去买。”
“阿父……”
在院里转了半圈没见其他人的张聿敏,上前扯开二毛,“你们爷俩一会叙旧。”
二毛:……
他问李守才:“我荞哥儿呢?都申时了,我孙哥儿还在忙呢?”
“哦,荞哥儿日前回村了。”
绥元帝特赦诏书半月前便到了,张荞得知消息,已随张牧回村。
报社一应事宜由邓雪妍打理,《广厦报》现各书院哥儿、女学生投稿热情高涨,他要操心的事少,只需遣人将稿件送回县城,他在县城办事点办公即可。
张聿敏听闻荞哥儿不在,当即就要走人,恨不能立刻赶至东山村。
眼见天就要黑了,柳玉瓷、柳玉岩等好说歹说把他留下,过一夜再走。
张聿敏乜柳玉岩一眼,“臭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叽叽歪歪打什么歪主意,你是不是故意拖着,不想见荞哥儿?”
他虽年迈,可不痴傻,哪能没察觉小子的反常。
万沅沅诧异,“怎会呢!老爷子,万万没有的事。”
柳玉瓷在背后推哥哥,想让他哄老爷子,“就是嘛,我兄长怎么会是背信弃义的陈世美呢。”
萧瑾宸偷偷问方宁,“宁哥哥,陈世美是谁?”
“呃,煦哥话本里抛弃糟糠的渣男。”
萧瑾宸听不懂渣男,但能理解抛弃糟糠,遂面露不善,略带嫌弃地看向柳玉岩。
柳玉岩憋了半天,说不出圆乎话,“我没有。”
一切看荞哥儿意思。
第二日,张聿敏火急火燎地催着众人出发。
什么状元铺啊,报社书屋的,他一概顾不上,只想快点见儿子儿媳和孙儿们。
吴煦只好顺着他,铺子的事,等返程再交代不迟。
二毛因家里人都在府城,便留在如意坊等他们。
八日后,几人回到东山村。
可怜秦师爷在县城门口苦等,吃了一嘴马蹄疾驰而过的尘土,没盼到张太傅和柳大人们半点垂怜。
被摆烂在县衙的白阑仁好一通嘲笑。
庆幸他懒,没上赶着拍马屁。
另一边,吴煦等人回村时,已六月底。五月农忙时收成好,家家户户的妇人夫郎都坐在门口,三五一摊,嗑瓜子,唠闲话。
近日,村里最热闹的大事,莫要属柳二家的两个孩子金榜高中,因着他家早跟柳大、柳老爷子断亲,报喜官压根没到村里来。
还是大柱在府城走商,得了消息来报的喜。
这阵子,柳大家闹了一场又一场,柳氏一族的人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般光宗耀祖的事,天大的荣光,被他们拒之门外了。
村里与柳氏素有龃龉的人,见了面就时不时拿话刺一句。
早年间,见证过柳氏一族在十里庄园门口威逼万沅沅关了学堂的村人,更是止不住地感叹,真真是世事无常。
谁能想到柳玉瓷一个哥儿,竟还能真中了状元呢。
“要我说,荞哥儿也是命好,提前相中了柳家小子。”
“是呢,我说岩小子怎多年不娶,一门心思科举,原是等着张荞呢。哎!早知就让我家女儿攀上去了!”
“你想得美!你们说,岩小子在京都,会不会看上哪家高门贵女?”
“你想什么呢,要是看上了,还能给张家求恩典放良啊?”
“也是……”
张家人低调,捂得紧,只说柳玉瓷考中状元求了恩典,一家人已归良籍。
张聿敏的事,只字未透露,除了知县那要办文书,村里尚无人知晓。
是以,村人皆以为他们是托柳家的福,自然顺藤摸瓜猜到了张荞与柳玉岩的事。
毕竟,人都住到府城如意坊柳家了,这事又瞒不住。
万沅沅也不想瞒,正好打消村学那个觊觎他儿夫郎的夫子的念头。
总之,近日围绕柳家的事,可是给大家提供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
都等着他们什么时候衣锦还乡呢。
“哎哎,他李家婶婶,你看那……”
“嚯,好大的排场!可是瓷哥儿他们回来了?”
“什么瓷哥儿,那是状元,柳状元!不愧是咱们东山村走出去的哥儿状元,这排场,想当年赵老爷也不曾有过呢!”
赵仕恺如在场,便要说了,他当然没有,他哪敢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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