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二毛来柳家送礼盒,正好和吴煦一起看铺面。
二毛听吴煦兴致勃勃讲东南方向那间店铺,毫不留情泼冷水。他不建议太靠近书院,县城大,近郊更是僻静,开书院旁边荒无人烟的,他们开上半年就可以喝西北风充饥啦。
“除了书铺书坊,谁要搁这种地方开铺面啊?”
吴煦试图反驳,“怎么没有,原先不是开了家杂货铺吗?”
“是啊,所以杂货铺老板不就倒闭跑路了?”
“老大,你清醒点,我想开门大吉,不想关门大吉。”
吴煦再次弱弱反驳,“这不是咱做书生生意,离书院近点,靠近客户群嘛。”
二毛:瞎说八道哦,照亓镇的思路和经历,明明该找寒玉巷附近的铺面。
“是为了离书生近,还是为了离柳姓书生更近,你自己知道哦。”二毛再大喇喇,到了年纪,被阿娘耳提面命过男女之事,也察觉到几分不对劲了。
他怒其不争,“老大,你这样不行,降智了!瓷哥儿读书那么厉害,你开铺面喝西北风,娶不起的!”
“赚钱啊赚钱,赚的盆满钵满,早日成富商大老爷,攒十抬、十八抬聘礼,才好风光迎娶未来的状元老爷呐!”
吴煦不好意思地侧身瞟他一眼又一眼,耳朵尖红红的,问他:“哎呦,什么娶不娶的,好害羞!”
二毛:“……”
“二毛,你……你怎么知道啊?”
“因为我不瞎。”
“那你说瓷哥儿知道不?”
“他不知道吧,瓷哥儿没开窍呢。”你又没对着他发癫犯花痴,装的可好一邻家哥哥,怎么在我们面前这副样子哦。
“唉,怕他知道,又怕他不知道。嘿嘿,二毛,你有喜欢的人吗?”
“……”
“二毛啊,你说……”
二毛给了他一巴掌,落到他肩背处,“我说,老大,你醒醒吧。我们要不要先看铺面呢?”
二毛刻意收着力道了,仍把吴煦拍得虎躯一震,不可置信道:“咳、咳……死二毛你要造反呀!内脏要震碎了!”
二毛也没想到,近来力气好像又见长了。他尴尬笑笑,赶紧赔不是,哄着老大去牙行。
吴煦本不肯“原谅”,傲娇劲上来了,逮着人错处不放。哪知二毛现已拿捏了他的三寸,不夸吴煦夸瓷哥儿,把瓷哥儿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临了再添一句只有他家英明神武的老大可与之相配。
轻而易举地把人哄得服服帖帖。
*
牙行,上回那个牙人见吴煦又来,腆着脸迎上来,“客人,您考虑好了?中意哪间铺子,我给你最低价,这回保证是诚心的!”
吴煦乜他一眼,“诚心?诚心杀猪啊。”
牙人:……油盐不进。
他不跟吴煦讲,上手想拦二毛,“这位哥儿是客人夫郎吧,你劝劝……啊啊!”
二毛一把掰过他的手腕子甩开,大步流星跟上吴煦。
而吴煦转头凶巴巴瞪他,“你眼神不好,别干牙人了,快去医馆治病吧!”
他们这回没急着要找牙人,先在牙行里溜达了一圈。随意叫了个小厮跟着,介绍牙行情况,问问奴仆买卖,问问宅院租赁,观察下牙行里其他客人和牙人的接触交流。小厮得了赏钱,把牙行情况说的清楚,哪个牙人圆滑,生意最好,又爱吃回扣,哪个牙人呆头呆脑,月月挨罚吃挂落……
他们在角落还看到一闲得玩泥巴的年轻牙人,小厮指给他俩看,“喏,那个就是最呆的!客人来租院子,契书都快签下了,他给人说是凶宅,闹过人命官司;有客人租铺面,样样都满意,偏他又跟人家说铺子风水可能不好,前头几家接连倒闭了!要不是看他是管事子侄的份上,牙行哪会留他!”
二毛就问他,“真是凶宅?铺面确实风水不好?”
小厮支支吾吾不说了,要命哦,哪有人会砸自家招牌的,除了那呆头鹅,谁会说这些。
吴煦懂了,给小厮一钱赏银,让他去忙自己的事。
他要跟二毛过去会一会呆头鹅。
呆头鹅牙人确实没生意,他不止给自己客人胡说话,还老在别的牙人做生意时忍不住多嘴搅局,被众牙人排挤了。虽看在管事的面子上不敢做什么,但就是不爱搭理他,跑腿都不敢使唤他的。于是,他闲上加闲,只能整日跟泥巴、蚂蚁嘀嘀咕咕了。
“请问,你是牙人吗?”
呆头鹅牙人抬头见说话的是个小哥儿,不解他要做什么,半晌不回话就等着二毛下一句。
吴煦直截了当问他,“我们想租铺面,这单生意你接吗?”
“啊……接、吧。”
吴煦:……这不是呆头鹅,这是树懒吧!
“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称呼……小六,钱小六吧?”
“吧??”二毛眼神示意吴煦,这靠谱吗?
钱小六仍没回过神来,以为幻觉呢,听不见声响了,便晃晃脑袋继续玩泥巴,结果低头看确有两道影子。
他揉揉眼睛,“是活人!”
吴煦、二毛:多冒昧,难不成是死人……
钱小六一个鲤鱼打挺,笑得眼睛缝都没了,“客人好!对不住,对不住,实在太久没客人找我啦!我以为做梦呐。两位要铺面?有的有的,你们想要什么样的?”
吴煦说了他的诉求,还是忍不住要添一句离青竹书院近。
二毛拉住他,改口:“我们想做书生生意的,哪条街书生多,或者离寒玉巷近就行,租金嘛越划算越好。”
有倒是有,但……
钱小六犹豫片刻,把人领过去看了再说。
钱小六带他们去的是南边的店铺,距离寒玉巷两条街的位置,比寒玉巷靠近县城中心,又比南大街要安静,没那么多三教九流走动的嘈杂声。这儿有县城最大的书铺墨玉斋,还有琴坊、棋馆和茶楼,离各家书院、县学也都不远,是书生们最爱逛的地界之一。
就是这间店铺位置不大好,藏在临街商铺后排的一个转角处,铺面不大不小,还算宽敞,后院有两间屋子并一间灶房,院中有水井,吴煦和二毛各处看过觉得都挺好。
至于,没有临街热闹的问题,两人一合计就有了对策。
亓镇的异形摊子花了他们许多心思,二毛本就舍不得,吴煦便说可以请木匠再做一个小的,减去放炉子的部分,以后他们放铺面门口做展示柜。新开业没有生意的话,可以把摊子推出去溜达两圈,做整条街上最亮眼拉风的摊子!
钱小六瞧他们满脸喜色,眼见就要定下,非但不高兴,还一脸愁容,欲言又止。
他俩齐齐盯钱小六,心道来了,等着看他如何往外推生意的。
“客人,实不相瞒,这么好的铺子,本是不愁租的,只是……哎,房主家儿子好赌,总有赌坊的人要上门闹事,这不,前头这家才租不到五个月就受不了搬走了,年前的生意也不想做了,最后一个半月的租钱打水漂也不在乎了。”
“……”
钱小六尴尬地挠头傻笑,没办法,他生意不好,落他手里的只有这种铺子,这间是最符合吴煦要求的了。
吴煦看二毛:你怕赌坊打手吗?
二毛浅浅展示下自己的肱二头肌: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吴煦觉得可行,谁欠钱找谁要去,他们铺子还有柳秀才家一成利呢!他们是有靠山的!遂问钱小六租金几何。
钱小六不好意思,试探地说:“月租八两三钱,客人若看中的话,不如先租个半年试试?其他铺子可没有这么好的价钱了,且动辄就得一年起租的!”
八两三钱确实低价,县城寻常稍微好些的铺面,年租均在一百五六十两,再好则没有上限了。他问,“那你佣金能赚几两?”
钱小六猛摇头,“没有没有,客人,我真不坑你的,房主给的价是八两月租,按牙行的规定,我只喊高三钱,已经是走的内部最低最低折扣啦!牙行也要赚钱的嘛!”
吴煦无语了,你是不坑我,你坑你自己。三钱利给牙行,自己做白工啊。
他叹口气,给对方定了八两五钱的月租,让其准备契书,随时可签。
钱小六:“!”遇上大好人啦!
吴煦拍拍他,让他多争取些好资源,下回他们铺子要请帮工,或租宅子,还找他介绍。
钱小六感恩戴德,麻溜地赶在晌午前办好了契书手续,转交钥匙,铺子就归吴煦他们使了。
吴煦额外赏了他一吊钱。
钱小六一走,二毛“夸”他是散财童子。
“这叫广结善缘!钱小六是个好的,我怕他再没生意,在牙行待不下去,下回我们上哪去找这么实诚的牙人啊!钱赚了就是花的,不花出去,怎么挣得回来呢。”吴煦故作夸张地摇头摆手,“二毛呐,你还有的学呢!”
二毛又问,“这么着急定下,我们年后才搬,不是多花冤枉钱?”
“没多少时间了,我们得重新装修铺面,规划货品区域,联系陶匠木匠等,准备推车、幌子、招牌,以及各类货品,事情多着呐!早些定下也行,铺面装修是重中之重,我们好好设计下,务必让人眼前一亮!状元摊靠标新立异、独一无二,在亓镇打出名号,没道理到县城开了铺面,反倒不如先前的小摊了吧。”
“何况马上年节了,工人都要休息,趁着还有时间把整体装修搞完,年后我们慢慢布置软装啊。”
“软装?”
“就是……就是……反正就是软装。”
“……”行吧。
除此之外,还有亓镇状元摊的事情要交接,大半年的时间,他们赚到了远超县城开店的本钱的钱,全靠熟客们支持。一下子跑路,吴煦多少是有点不好意思的。看是不是要找人接手镇上的生意,选谁比较靠谱,怎么个做法更合适,都是要深思熟虑的。
二毛闻言也有点不舍,特别是榜一少爷。
吴煦看他两眼,差点想歪了,结果二毛补充:“哎,要是县里也有这么阔绰的榜一少爷天天光顾我们生意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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