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照着导航往市郊去,其他的另说,她第一件事就要要问闻然,是不是故意不回她消息的!
一个多小时后,林笙停好车,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小区,心情复杂。
小区每栋楼都不高,七八层的样子,外墙斑驳,楼栋间横架的电线错落交杂,门窗还是十多年前的款式,林笙视线往下,近处外围的栏杆长满铁锈,看上去摇摇欲坠,墙角生了一排青苔。
她没有想过闻然会住在这。
她深呼一口气,平复心情,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鬼鬼祟祟,经过大门时她偷偷看了一眼门口的保安,穿着制服的老大爷躺在木椅里,甚至都没抬头看她,她这么轻易让她进了小区。
这……林笙大为震惊,小区的安保简直形同摆设。
远远的传来叫嚷声和拍桌声,靠近单元楼入口的树下坐了一群人,围着一张折叠桌,白色的烟雾飘在空中,花生瓜子壳和烟头桌上桌下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说不出的怪味。
她脸上写满嫌弃,一时没上前去询问。
所以闻然家是变卖了房产,搬到了这?林笙环视一周,连个监控都没看到,环境和位置还是其次,主要是这儿处处是安全隐患。
“林笙?”
林笙回头,闻然出现在她身后,“你来这干什么?”
“来找你。”林笙晃了晃手机,质问的话到嘴边打了个转,改了口,“你没回我消息,怕你出事。”
闻然冷淡的表情开始松动,牌桌那有人注意到她们,她的脸色变得不太好,说:“上楼再说。”
林笙点头,跟在她后边,一楼,二楼…到六楼的时候,许久没运动,林笙上气不接下气,抓住最近的着力点,“还有几层?”
原本想抓扶手的,但它实在太脏,林笙下不去手。
闻然被她牵着,放慢了速度,“在七楼。”
怕什么来什么,林笙停下,松开手,“你先上去,我歇会。”
只剩一层,但林笙不想勉强自己。
闻然犹豫了一会,先上了楼,林笙在原地休息,整个人热得不行,索性脱了防晒外套,一节一节挪上去。
等上到六楼半,窗口吹来一阵凉风,她驻足,在生锈的窗边眺望,万里无云,天空蔚蓝,色调像一幅夏日的油画,心情舒畅不少。
她没注意到,七楼的门已经开了,闻然还等在门口。
她今天穿了件吊带,后背露出一对肩胛骨,线条柔美,长发披散在光滑匀称的双肩,随着风缓缓晃动,闻然望着她的背影,眸光微动。
市中心矗立的楼层群和这里隔着的江,像是一条分界线,分出两个世界。林笙联想到了经历两个世界落差的闻然,意识到自己站了挺久,转身准备上楼。
闻然和突然转身的她的目光触碰上,很快错开了视线,“进来吧。”
进门后,林笙习惯性观察起这间房子,不算大,布局简单,但胜在干净整洁,光线好。
她在客厅坐下,旁边粉刷的白色墙壁已经泛黄,脚下地板有几块开裂了,除了脚上的新拖鞋,这里处处透露出年岁感。
闻然替她倒了杯水,又递了张湿巾过去。
“谢谢。”林笙擦干脸上的汗,灌了一口水,等喝完,来时的不满早已消失,她直奔主题,“你考虑好了吗?”
闻然没反应过来,侧头看她:“嗯?什么?”
“做我女朋友,我保证不碰你。”
喝过水后嗓音湿漉漉的,伴随着午后的蝉鸣,一齐在小小的客厅响起,她就这样坐着,仰头看闻然,外套盖在膝盖上,指尖在纽扣处打转。
老旧的窗帘半拉开,漏进屋内的夕阳落在她的侧肩,碎发被撩至耳后,闻然站在她对面,逆着光,清晰看到了她在光影下舞动的绒毛,肌肤透着红润的色泽。
闻然喝了口水,没立即回复。
一周的时间考虑,闻然表现出的犹疑使得林笙心里一沉,但依旧保持着轻松的语气,“做不成合约女友,做朋友也行啊,我这人挺喜欢交朋友的。”
这是一场需要双方达成一致的交易,她唇角的弧度逐渐扩大,看起来似乎并不受结果的影响。
“我没其他意思,即便我找上门,你也可以拒绝我。”
眼前的人不掩饰目的,坦荡又磊落,闻然目光凝在她的指尖,唇瓣翕动,终究没有问出自己的疑惑。
“我接受。”她说。
林笙心里还盘算着闻然拒绝后该怎么打算,乍然听到她说接受,还不太敢相信,“你真答应了?”
不等她回答,生怕她后悔似的,林笙把随身带着的一纸协议递过去,“听说,都要签协议的。”
倒是准备周全,闻然接过,认真翻阅起来。
“我没空的时候,你帮忙养宠物这件事,能接受吧?”
“嗯。”
两人没了话,室内很安静,只剩下头顶老式吊扇的转动声和时不时哗啦啦的翻页声,林笙乖巧又忐忑地坐着,一动不动盯着她手上的协议。
闻然翻到最后一页,大写加粗的三不原则,和前文条款一本正经的风格完全不同,猜到是林笙自己加的,抬头看她一眼,脸上浮现出浅淡的笑。
虽说浅淡,但足够分辨。看个协议有什么好笑的,林笙凑过去,“谁让你每次不回消息,动不动就失联。”
闻然提笔落下自己的名字,最后一笔连笔,笔尖刺啦在纸上划过,林笙心中战战,怀疑自己的话是不是惹到她了。
“昨天包被偷了。”
闻然把协议交还给她,合上笔,语气仿佛在叙述一件日常小事。
这是在解释不回消息的原因,林笙疑问道:“偷了?”她又转头去看不算结实的防盗门,“不会是在家被偷了吧?”
她的包林笙见过,VL的斜挎款,不算小,在外面哪能被偷,被抢还差不多。
闻然嗯了声。
林笙的底线不断被冲击,“这已经是入室盗窃了!你报警了吗?”
说完她就想到周围和楼道都没监控,报警了也无从查起。
“报警了,还在查。今天出门是买手机,没有故意不回你的消息。”
林笙早就不怪她了,但话都到这了,她继续问:“那之前有好几次,你是因为忙公司的事,才不回我的?”
闻然看她目光探寻,还是摇头,“不算是。”
再忙,抽空看个手机的时间还是有的,不回…是有些事,她还没想清楚,不过目前她不打算和林笙讨论这些。
那就是不愿回复,林笙自觉不再接着问下去,另起了个话题,“你一个人住吗?”
“目前是,妈妈还住在医院。”
“独居啊。”房子破旧,周边不安全,她压下话语里的嫌弃,尽量委婉地问:“你从哪找到这地方的?”
“早年外婆留下的,暂时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就先搬了过来。”
林笙想她的境况好不到哪去,如今亲眼看到,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提议说:“我有一套房空着,你要不要先住那?在海城美院附近,坐两站地铁就能到海城大学。后续等阿姨出院,也可以搬过去,这里实在…不安全。”
她可不想出门浪的时候,还要分精力担心闻然“安不安全”,入室盗窃都能发生的地,谁知道下限在哪。
“我…”
“我什么我,我是甲方我说了算。”林笙好不容易理直气壮一回,“这两天就搬吧,你收拾好等搬家公司的人来就行。”
“好。”
“合作愉快。”见她难得爽快一次,林笙笑着伸手,商业式地握住她的手掌晃了两下,“那就这样,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林笙的指尖擦着闻然的手心离开,她走到门口,说了句“明天见”,接着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在关门声中,闻然回神,目光渐渐柔下来,声音几不可闻,“明天见。”
“明天见”不一定是明天,但她们总归会再见。
她坐在林笙原本的位置,阳光移到了脚下,她弯唇盯着缠绕在脚腕旁的影子,坐了一会,起身准备去整理行李箱,还没走到卧室,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闻然开门,是去而复返的林笙,“忘带东西了?”她边回头去看客厅的桌椅,没有多出了物件。
林笙没回,只顾问:“今天能搬吗?”
闻然反问:“为什么突然这么急?”
为什么…
想起今晚有约,林笙道别后匆匆下楼,只是刚到一楼,楼下那群人的声音传到耳边。
“就刚刚她那鞋,我听我儿子说,网上要卖两万多,看衣服那个标,估计也不便宜。”
“有钱人会来我们这?假的吧,现在女的不都买假货装有钱人吗?”
“谁知道是不是靠脸傍上了大款,撒几句娇,再贵的衣服和包也就到手了。”
起起伏伏一阵龌龊的笑,有人又说:“她住我家楼上,下楼遇上和她打招呼也不回,净装清高呢。”
“人也可能是落魄了?我看她来那天搬了四五个行李箱上楼呢,那样的话,首饰和大牌包应该有不少吧?”
……
林笙心头火起,想指着他们痛骂回去,但碍于在人家的地盘,自己势单力薄,只好作罢。
她给朋友发消息推迟了今晚的局,打电话给搬家公司,又往回爬上了七楼,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那些话或许闻然也听过,林笙不想回忆第二遍,更不想复述,便笼统地说:“我想了想,你住这太危险了,能早点搬就尽量早点。”
闻然抿唇笑了笑,“这些天,我都是一个人住这。”
林笙见她不回复,还在笑,眉梢往下压,话里带了点不耐,“你就说搬不搬吧。”
“进来,我去收拾行李。”闻然说。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