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痛开始于一个平淡的早上，像每一个普通的高中早上一样，江恒睡眼朦胧地摁掉闹钟，迷迷糊糊地穿衣服洗漱，自己下了面条火速吃完，骑着自行车往学校赶，在十字路口遇见了正在飞奔的钟堂。

“快点啦，要迟到了。”江恒从钟堂身边骑过去催促到。

钟堂跑得更快了。

两个人差不多前后脚踩点进教室，宋老师欲言又止，最后丢下一句“别天天给我踩点来，看慌成什么样子了”就准备上课。

结果钟堂发现程秀秀没有在教室里，她推了推江恒：“秀秀还没来哎。”

话音未落班长就向老师解释到：“程秀秀同学请了病假。”

宋老师有些意外，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楼上落了下来，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见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大家都涌到窗边看，江恒和钟堂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有人喊“有人跳楼了！”

一时间很多学生都跑到楼下看“热闹”，宋老师尽力维持纪律也无济于事，楼下老大爷和教导主任声嘶力竭地让学生赶紧回去。

钟堂颤声对江恒说：“好像……是……秀秀……”

江恒立刻拉着钟堂往楼下跑，跑到楼下，映入眼帘的是血，大片大片的血，像涟漪一样蔓延开来，一个小小的支离破碎的身影在血泊中央，钟堂一眼就看出来这就是秀秀，她脚一软跪在地上，眼泪不停地流下来：“是秀秀……是秀秀……江恒……怎么办……救救她，救救她啊！”

江恒脑袋嗡的一声，他颤抖的手轻轻拍钟堂的肩：“不要看，不要看，钟堂，放心，救护车来了。”

救护车和警车的尖鸣压住了学生们的哄闹，江恒把钟堂扶起来，捂住了钟堂的眼睛。

“不要看，不要看。”

医务人员把程秀秀小小的身体抬上救护车，血一滴滴从秀秀身上滚落下来。

“不要看，钟堂，秀秀会得救的，不要看。”

地上是红得晃眼的大片大片的血，混合着乳白色的东西。

江恒清楚那是脑浆，程秀秀是头朝下跳下来的，根本没有方法救她。他感受到钟堂一直在流泪，他挡住钟堂看向血泊的视线。

钟堂却执意要看，她哭着说：“让我看，我只是想让我自己知道秀秀有多痛苦。”江恒默默侧过身去，钟堂看着一地的血，听着救护车离去的声音，不说话。

他俩就这样默默站了好久，直到警察过来让他俩赶紧回去。

“我本可以能救她的，我当时已经发现她不对劲了，为什么，为什么我没再努力一点呢。”钟堂喃喃自语道，“江恒，我好难过好难过，秀秀对我那么好，她那么好，她说她将来要当老师，要在讲台上闪闪发光，她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程秀秀会跳楼成了江恒和钟堂的心结。钟堂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突然开口说：“秀秀前两天想和我说什么，不过还没开口就好像是想起来什么事，慌慌张张地回家了，她回家前和我说‘钟堂，你一定要平安’。”

说到这里，钟堂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起身要去什么地方，江恒连忙拉住了她：“你要去哪？” 钟堂却甩开了他的手：“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说罢便急匆匆地跑出了教室门，江恒刚想去追，宋老师进来把他喊了出去。

“我知道发生这种事情你们小孩子心里肯定有恐惧、难过，尤其是钟堂，她和程秀秀同学关系最好，肯定接受不了现状，难免会情绪激动，你作为她的同桌，最近一定要密切关注她，有什么异常一定要告诉我好吗？”宋老师言辞恳切地说道。

这些话哪怕宋老师不说江恒心里也明白，而且此时他急着去找钟堂，便胡乱应了下来。

江恒应允下来后，宋老师便让他去找钟堂，现在想来也是奇怪，宋老师明明看见钟堂跑出去了，却还是拦下江恒说了一些不甚紧急的话，这下江恒想找她也找不到了。江恒几乎找遍了学校所有的地方，还是没发现钟堂的身影，他站在楼梯口那，紧张地出了一手心的汗，攥着自己的衣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时钟堂却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令江恒感到意外的是，钟堂没有表现出过度伤心的样子，只是静静地朝他走过来，拉起他那攥着衣角的手，说：“先回去吧。”

虽然还是能看清钟堂脸上的泪痕，但江恒还是感觉她冷静地可怕。两个人回到教室时，宋老师正站在讲台上竭力安抚大家的情绪，但毕竟是跳楼这样大的事情，死去的又是朝夕相处的同学，大家的情绪都崩溃了，有的大声哭喊吵着要回家，有的掩面而泣，宋老师看见钟堂和江恒进来，朝他们点点头示意他们回到位置上，江恒忙点头表示知道了，但钟堂却好像没看见宋老师似的，拉着江恒径直走向他们的座位。

两人坐下之后，江恒害怕钟堂是伤心过度才表现的如此冷静，忙安慰她不要太伤心，钟堂却看向他，眼睛里弥漫起一阵水气，语气平静地说：“你知道秀秀为什么跳楼吗？”江恒被问住了，一时语塞。钟堂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桌子上，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整个人开始发抖，江恒看着钟堂的样子满眼心疼，他放弃安慰仅默默在一旁看着她，其实他何尝不难过不痛苦呢？秀秀落下来的那一瞬一直在他脑海里重复播放，那慢慢晕开的血迹已经印在他的脑子里让他不敢去想，江恒感觉自己像一个放在悬崖边的玻璃杯，轻轻一碰就会落下去，和秀秀一样。他正低头难过时，听见钟堂说：“我知道……”江恒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猛地抬头，正好对上钟堂的眼睛，她眼睛里有难过，但更多的是一种愤怒，江恒琢磨不透钟堂眼睛想说的话，钟堂看着他，突然轻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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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生吞